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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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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可以走了。”邱雨被蔡晶晶拽了把,回过神。
“哦,好,好的。”她慌乱应着,任由蔡晶晶拉自己走。
耳边,嘈杂纷至沓来。
邱雨一颗心吊在嗓子眼,根本不敢抬头。
她不知道,骆鸣一直在看她。目光从她低垂的头顶滑下去,窄小的下半张脸,单薄的身体,还有一截露出来的小腿。
距离越来越近,他视力极佳,能看清她白皙的肤色被傍晚余晖染上金黄,也能看清她细细的绒毛在微风里浮动。
嗓子有点发痒。
但理智在邱雨接近时瞬间回笼。
骆鸣的手扶住唇,一声轻咳闷在胸口。
邱雨始终低着头,快步擦过他身边。
骆鸣目送她远去,眉头不自知地拧了下,也转身汇入人海。
商场三楼有家米其林一星,这个时候,门口挤了乌泱泱的人。
骆鸣摆着张生人勿进的臭脸,叫服务员带自己去包间,快走到的时候,突然听见房间里传出一声大笑:“郁太太,你太客气了!”
他抬手抚了把眉心,推门进去:“抱歉,走前被拉去看了下|体验课的名单,来迟了。”
康锐笑意还摆在脸上,见人打了个响指:“巧了,刚说到你。”
“嗯。”骆鸣面容冷淡。
康锐天生猫唇,收笑时也像在笑:“老骆肯定是累了,郁太太,我给他倒杯水。”他一把摁着骆鸣坐好,凑近时压低声音,“累了也要给我笑出花,ok?”
两人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很多事不用藏,骆鸣知道这顿饭对康锐很重要,心里叹口气,对杨舒晴僵硬地扯了下唇:“麻烦您了。”
“不客气应该的。”杨舒晴弯着眼睛迭声应他,又去安排服务员上菜。
毫无营养的对话,骆鸣暗槽,冷不丁眼前银光晃过,他定睛一瞧,发现康锐这家伙居然穿了件之前没见过的暗色缎面衬衫,肩头有银线绣出简约纹样,简直闷骚至极!
骆鸣眼睛皱了下,很嫌弃。
康锐不满,往他肩上狠狠一拍:“老骆你说,你的体验课是不是又满了?”
可骆鸣肩膀一贯练得结实,他手一下去就立刻痛了,慌忙往背后藏去。
“康老板,瞧你这话问的,骆教练可是你们俱乐部的金字招牌。”杨舒晴插话道。
对啊,他现在是老板!康锐顿生底气,拿出资本家压榨员工的架势敦促骆鸣搭腔。
骆鸣扫他一眼,没跟他计较,扭头冲杨舒晴谦虚了几句,杨舒晴听得连连应承。
可一顿饭吃到接近尾声,杨舒晴还在说着不咸不淡的话,就是不落重点。
骆鸣有些不耐烦,又碍于康锐没问不好开口,扭头去与郁霏说话:“今天手腕感觉还行?”
郁霏今晚很沉默,垂着头没精打采,闻言也只蔫蔫地嗯了声。
杨舒晴倒瞬间来了精神:“多亏上周骆教练你的建议,霏霏第二天就好多了。”她笑得有些急切,也终于挑明来意,“七月份的锦标赛,麻烦你多带带她,能有名次最好了。”
才系统学习小半年而已,名次哪有那么容易拿?骆鸣不赞同道:“郁太太——”
边上康锐见势不妙,赶紧插嘴:“当然当然,老骆的能力摆着呢,只要霏霏努力练,我们肯定有机会。”说着又使劲冲骆鸣皱眉暗示。
骆鸣只得勉强应下:“您放心。”
杨舒晴又笑起来。
比之刚才的有求于人,这一次,她眼角眉梢的负担彻底消散。
骆鸣不动声色,心里却在纳罕。
他清楚记得,来前康锐便提醒过,俱乐部拓展市场得依靠这位女士丈夫的关系。
怎么现在反而搞得好像他们才是拿捏资源的那个?
第二天,邱雨被告知工作变化。
“霏霏的网球课变成一周两次,周三我可以陪,但周天只能麻烦你。”杨舒晴很歉疚地看她,“她爷爷手术出院,我和那边商量过时间,得周天帮忙照顾。”
邱雨想到上周刚定好学习的计划,更想起骆鸣,一时间犯了难,而沉默落在杨舒晴眼中却成了另一种意思:“不会让你白干,就当是加班费,我会给你算好的。”
她一愣,慌忙摆手:“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该怎么解释?她脑中杂乱,迎上杨舒晴恳切的目光,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在成为住家保姆前,邱雨做过许多功课,其中就有如何应对难缠的雇主。在那些雇主里,有喜欢随便骂人的,有在某几方面特别计较的,也有从头到尾提防心极重的,如此种种堪称人类多样性大全,可杨舒晴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例。
她温柔可亲,言语间处处为人着想,再加上她多数时候一个人带孩子也辛苦,邱雨愿意卸下最开始的心防,能多帮就多帮。
……就这样吧。
邱雨抿抿唇,终于答应了杨舒晴。
至于其他问题,等走到那一步再看好了。
周三郁霏放学,会先在学校完成作业,再被带去上网球课。中间一个半小时的空闲时间里,做作业与赶路基本占去一小时,杨舒晴只能选择在吃饭上做文章。但既要吃饭速度,又得保证吃的新鲜又营养,准备时间便也很有讲究。
于是邱雨临危受命,等郁霏放学时间一到,就开始在家做三明治。鸡蛋与火腿并生菜一起厚厚地码进两片吐司中间,如此做了俩,再分别拿油纸包好对半切开。她第一次着急忙慌地做简餐,又怕郁霏吃不饱,还揉了两个海苔饭团一并装上。
不过到地方时杨舒晴还在路上,邱雨又不想进俱乐部等,就去了边上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在休息区坐下。
休息区对外是一整面落地玻璃,街景一览无余,她一边抿水一边瞧,冷不丁看见骆鸣从对面过来,不及脑子转动,自己先弯腰往桌子底下钻。
叮咚——门铃响。
她装作捡东西的样子,手朝地伸得有点久,从指尖一路麻到了肩膀,还要痛苦地祈祷骆鸣赶紧走,偏偏身边有人很大嗓门地问:“这位小姐,需要帮忙吗?”
邱雨吓得脑门都要炸开。
她硬着头皮抬眼:“不用,我——”
余光瞥到骆鸣提着瓶运动饮料站在附近,他微垂着头眼神散漫,似乎在看她的方向。
“小姐?”店员疑惑。
邱雨背脊咻地挺直:“没事了。”
目光扫过他下压的嘴角,她更是紧张到手脚冰凉。
幸好杨舒晴电话来得巧,邱雨一面接听,一面往外跑。
叮咚——门铃又响。
骆鸣眼睛追着她手里的便当包,指尖轻轻搓了下。
当天晚上,杨舒晴少见地来敲门。
邱雨正与母亲通视频,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赶紧扔开手机去开门。
不料对方是来夸她的:“霏霏很喜欢你做的三明治。”
“喜欢就好。”邱雨想了想,“会不会太多?”
“都吃完了。”杨舒晴补充,“对了,她说饭团下次也要的。”
“好。”她说,“我会试着多做几个口味。”
送走杨舒晴,邱雨关门回到床边。
手机静悄悄的,她以为母亲挂了视频,拿起扫过,偌大一张侧脸杵在眼前,差点吓得她又扔了手机:“妈,你干嘛呢?”
邱母摆正脸,笑道:“刚刚在说工作?”
“是——也不是。”邱雨盘腿上床,房间里开了空调,她觉得冷,捞过毯子披肩上。
邱母看在眼里,突然就沉默了。
“妈?”
“我记得有年冬天,家里被子都被讨债的给搬走了,你冷得要命,还要把从你舅舅那儿拿来的毯子披我身上……”她的唇在哆嗦,“现在,你吃得好住得好,也有收入……”
或许是不均的光打下来,邱母眼中明暗交替,仿佛有水纹漾开。
“挺好的。”最后,她牵起嘴角,又无法承重似的迅速放下,如此往来几次,竟真有要哭的架势了,惹得邱雨一阵哄。
周日,杨舒晴很早就要出门。
邱雨也早早起床,想给她做早饭,结果被拒。
“我喝杯美式就行。”杨舒晴在咖啡机前站着,机器嗡鸣,褐色液体带着浓郁的苦气落入杯中。
“会伤胃的吧。”邱雨忍不住道,“舒晴姐,你好歹吃点东西垫垫,实在不想我给你煎个鸡蛋?”
这次杨舒晴连话都懒得说,只是摇头,等机器停了便拿起杯子窝进沙发,一脸惨色。
咖啡一口一口咽下去,她眼里却始终空茫茫的,连炽烈的阳光也无法点燃半分生气。
邱雨什么都不好劝,只能在边上惴惴地观望。
幸亏杨舒晴还记得要做事,喝完咖啡就拎包走人,出门前不忘告诉邱雨,午饭已经点好,让她记得提醒管家及时送。
邱雨满口答应,结果门刚关上,郁霏就哒哒哒地从书房跑出来,往邱雨面前亭亭一站,理直气壮道:“我要吃方便面。”
她闻言一愣。
“就你上周做的那种。”郁霏舔唇,“这次面可以多一点。”
“舒晴姐已经把饭点好了。”邱雨提醒她,“况且总吃方便面也没有营养。”
“你哪里看到我经常吃?梦里吗?”郁霏翻了个大白眼。
邱雨深吸口气:“我的意思是,如果舒晴姐知道——”
“别让她知道不就行了。”郁霏不耐烦地一挥手,盯着她,又莫名地笑起来,“还是说你又想找我妈告状?别怪我没提醒你,会被赶走的哟。”
小姑娘脆生脆气的威胁听起来很像是玩笑,但邱雨知道,她对自己说的任何内容,起码就现在而言,从来不会是玩笑话。
但她又不可能真全听郁霏指挥。开玩笑,要是不小心让她吃出个好歹来,不也是被辞退的后果吗?
于是邱雨想了想:“炒着吃吧,刚好把中午的菜消耗掉。”
郁霏警惕:“你什么意思?”
她揉揉眉心:“吃方便面可以,但午饭也总要吃够的,你别把大人当傻子。”
上周是运气好,杨舒晴没注意他们剩了菜,可一而再再而三地剩,总会被发现。
郁霏半张着嘴却没法反驳,好久才气弱道:“那你倒掉不就行了。”
邱雨简直无语:“你没学过不能浪费吗?”
两人气汹汹地相互瞪着。
最后先是郁霏勉强让步:“我——我听你的就是了!”但嚷嚷完又自觉太没原则,赶紧梗着脖子装凶,“但我只吃上周那个牌子!”
“……知道了!”邱雨也不自觉地拉高嗓门。
好在早上也就这点鸡飞狗跳了,下午郁霏乖乖巧巧地随邱雨出门,按时抵达俱乐部,又迅速与小伙伴周诗琪凑一块去了。
邱雨目送两个孩子跑远,自己转身折回前台:“请问,这里有其他坐的地方吗?”她拍拍身后双肩包,“有点事,在球场那边不太方便。”
“往这边走到底,有休息区,茶水免费。”前台是个大眼萌妹,拿一口软软的腔调给她指路。
邱雨谢过,到地方先看见几丛茂密的观赏植株,绿叶层层掩映的后面,简约卡座靠窗摆放,正对外头的网球场。
很不凑巧,那里正是郁霏上课的地方。
她脚下稍顿。
但再转眼,休息区还靠墙设了吧台,墙壁中断窗户的延展,除非外面有人紧贴窗户使劲斜眼,否则绝对看不见那边。
邱雨松了口气,不过为保险起见,还是选择坐在贴墙的高脚凳上,左右找了找视角确定无碍,才敢拿出书来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除开外面球场不时传来的叫嚷声与击球声,一切都沉浸在冷气充足的静谧中。
直到,忽有滴的一声打破平静,语音突兀公放,带着憋不住的笑意:“你真对那个骆教练有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