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黎》一轮满月

20、第二十章

　　江黎感觉自己有些迷蒙，或许因为极限运动的原因，他总觉得一切都不真切，眼前像是蒙了一层雾，人也开始脱力。

　　过山车还在行进，耳边沈西月的呜呼声却渐渐变低，恍惚间似乎又看见那个曾经在梦里窗边窥见的黑影，这一次，那个黑影朝他招手。

　　他抓着扶手的手渐渐松开，扣着洛泽的手也没了力气。

　　洛泽对这种运动没什么感觉，他只是陪着人上来，感受到江黎的手扣进自己指尖的时候，他心情还挺不错，直到他感觉到江黎的手没了力气。

　　他心头一跳，抓紧了江黎的手，也不管正在翻转的过山车，逆着重力抬头去看他。

　　江黎的头已经垂下来了，了无生息。

　　洛泽使劲晃江黎的手，没反应，他在江黎耳边叫人，但过山车上人均大呼小叫，似乎没有任何作用。

　　他是真的慌了，又不愿意松开抓着江黎的手，硬生生别着身子把自己另外一只手伸过去拨他。

　　身体彻底悬空，没了着力点，人像是被摔在椅子和护具之间，浑身都痛，但他顾不上，此刻像是完全没了痛感。

　　他那一只手触到江黎脸颊，不知是不是被风吹的，冰冷，那种感觉可怕却又熟悉至极，是洛泽生生世世不愿再回忆的温度，洛泽几乎要陷入了疯狂。

　　好在在感受到洛泽的触碰时，猛地呼出一口气，醒了。

　　洛泽一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终于安静下来。

　　却听江黎说：“我又看见了那个人。”
　　洛泽的心猛地揪起。

　　江黎：“我刚刚失去意识了吗？”
　　洛泽在风中传达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也不想说实话。

　　江黎见他沉默：“那就是了。”
　　“那个人带我去了海边……他问我，怕吗？”

　　“好奇怪，我这么喜欢海边，怎么会怕？况且，一个梦，为什么这么真实，还有海风……”
　　海边……洛泽的手瞬间攥紧。

　　江黎“嘶——”了一声，他本来又有些那天晚上那样的涣散失神，愣是被洛泽一捏给捏回神了。

　　他朝洛泽吼：“TMD松手，手骨要碎了。”

　　洛泽刚沉入某个失落里，又被唤回现实，连忙松开手，他发觉，似乎不是上天在逼他，而是江黎本身，正在回想起来，可那并不是什么好事，至少他不希望江黎想起那些，那些苦楚，那些绝望，那些他直到如今依旧没能触到的黑色，那些他直到如今依旧不明白的事情。

　　他问江黎：“害怕吗？”
　　江黎：“什么？”
　　“过山车？”
　　“还好。”

　　洛泽：“我是说，那个人。”
　　江黎：“不……我只是想知道，他是谁，目的何在，是不是我的臆想……”

　　江黎觉得自己或许是精神已经不太对了，这种事情实在太过离奇，偏偏洛泽还信了，直到现在也没表示出什么反感，江黎是个社会主义好青年，不信鬼神，这么一想更觉得是自己精神出问题了。

　　过山车甫一落地，江黎艰难地站起来，人被转的发晕，吐倒是其次的，主要是站不稳，沈西月洛泽俩也没好到哪儿去，洛泽扶着旁边的墙好歹站稳了，于是伸出手来扯江黎，把摇摇晃晃的江黎揪到了自己身上趴着。

　　至于可怜的沈西月，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当然，这样的人还不少，但大多数都还瘫在座位上缓劲儿，也不知道他们仨怎么动作这么快，直接就站起来了，把过来开锁的工作人员都惊住了，冲进来扶沈西月。

　　江黎趴在洛泽怀里上，这个高度刚刚好，够他把下巴搁在洛泽肩膀上，他都白发被吹得凌乱，左支右折地乱敲，整得一颗头毛绒绒的，像是白绒团子，暖在洛泽心间。

　　这颗团子开口问：“什么时候有长一点的假，我去精神科看看。”
　　洛泽：……

　　洛泽明知故问：“去看什么？”
　　江黎：“看病啊，不然？”
　　洛泽：“你没病。”
　　江黎：“我觉得可能有了。”
　　洛泽：……

　　洛泽：行，也挺好的，总比知道真相好。
　　洛泽：“这边医院没有这么高级的项目，可能看不了。”

　　江黎：“那暑假再说吧。”
　　洛泽点头：“到时候叫上我。”
　　江黎：“再说。”

　　深西月被扶起来原地站了一会儿，现在已经满血复活，正在往这边跑。

　　江黎觉得自己也缓得差不多了，几人拿好个人物品，出去找肖鹤汇合了。

　　肖鹤正在摩天轮前面拍照，天空灰扑扑的，大白天摩天轮也没开霓虹灯，不知道肖鹤在拍些什么。

　　见他们过来，肖鹤问：“坐摩天轮吗？我听刚刚下来的女孩说摩天轮的最高点可以看到整个玩乐城，我想上去拍一拍。”

　　江黎：“刚刚过山车的最高点也可以，你怎么不去？”
　　肖鹤：“过山车拍不了啊。”
　　江黎：……那确实。

　　洛泽可不敢再让江黎往那么高的地方跑，万一人再去，下来之后该直接打车去医院精神科了，于是洛泽带着人走：“不行，我恐高。”

　　沈西月：“你骗谁？刚刚过山车我可没听到你叫一声。”
　　洛泽面不改色心不跳：“哦，上去就晕了。”
　　江黎：……有被内涵到。

　　沈西月不知道怎么接，干脆笑：“我还是挺像去的，要不你和江江先去逛逛，听说摩天轮要很久的。”

　　洛泽：求之不得。
　　江黎：“好，下来之后手机联系。”
　　沈西月：“okk江江，不要跑远了，我找不到你。”

　　江黎也朝他比个OK，被洛泽拉走了。

　　然后，江黎被某个一米八几的风衣帅哥扯去坐了旋转木马，旁边是个粉粉嫩嫩的小姑凉。

　　江黎被扯去做碰碰车，对手是一群贼菜贼爱玩的小男孩。

　　江黎被扯去坐秋千，被迫跟一群小孩儿抢为数不多的秋千，他感觉真的丢脸。

　　一套流程下来，沈西月竟然还没下摩天轮。
　　江黎看着依然兴致勃勃，对着儿童乐园区的蹦床跃跃欲试的洛泽摇了摇头，身心无语。

　　“不去，你要是再拉我去，这辈子直接友尽。”
　　“好吧。”

　　然后被洛泽拉去涂石膏像了。

　　江黎：就离谱！

　　洛泽在一堆石膏像里挑挑拣拣，捡出来一只纯白的兔子，江黎随手拿了个石膏像，看起来有点像抽象版本的小熊□□。

　　俩人反正也无事可做，还真就认真画了起来。

　　江黎觉得洛泽那兔子完全没难度，反正兔子也是白的，他直接画个眼睛不就好。

　　结果洛泽自由发挥，愣是把小白兔画成了五颜六色兔，每一块颜色搭配都极为阴间。

　　江黎一边看洛泽画一边画自己的，不得不说，江黎是没点动手能力的，脸上看起来从容不迫，鬼知道他手在画什么。

　　熊眼睛小小的，他给人家画得像黑眼圈大小不一的熊猫，既然已经熊猫了，那就熊猫吧，他准备给人画个黑色小背心，一笔下去熊下巴直接没了。

　　江黎：……

　　他又转头看洛泽，别说，虽然每一块颜色都奇奇怪怪，放在一块竟然有种奇异的美感，说不上来是嘻哈还是未来摩登，怪好看的。

　　江黎又看一眼自己的。

　　算了，摆烂。

　　他直接混了一堆颜料在一块，也不搅，直接照着熊头就浇下去，下面那个盘子把颜料接起来，堆了一堆。

　　店里的小姑娘走过来，欲言又止：“这些颜料混在一起了，不能用了……”

　　江黎恍然大悟：“对不起，我把颜料钱付给你。”
　　小姑娘笑着说：“好的呀好的呀。”

　　嘴角与太阳肩并肩。

　　洛泽听着他付了一个离谱的款，问他：“你不觉得太贵了？”
　　江黎：“无所谓，当精神损失费吧。”
　　洛泽：……

　　不过该说不说，这么一浇，竟然有了一种诡异的美感。

　　把洛泽和江黎涂的石膏像放一块风干，一种莫名其妙的美感和适配感瞬间扑面而来，不得不说，很有一种不顾别人死活的美，至少路过的人都会被如此大胆的颜色惊得回头一望。

　　俩人涂石膏像不像别人，精雕细琢，他俩是囫囵吞枣，一通瞎搞，十来分钟就嚯嚯得差不多了。

　　这个时间正好摩天轮上面的人也下来了。

　　在看到鬼才们的作品时，沈西月大声表示了夸赞：“牛逼！跟那些艺术家们不相上下嘛。”

　　言外之意，不明白，但厉害。

　　倒是肖鹤，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举起相机来了好几张。

　　随后沈西月表达了他想继续去下一个过山车的美好愿望。

　　江黎正好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还能看见那个人影，刚准备同意，洛泽跳出来说他头晕，不想去，需要人陪。

　　这个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沈西月直接就怒了。

　　干脆也不去了，就陪着洛泽在长椅上面坐着。

　　洛泽这一晕晕得可好，玩乐城里大部分是过山车跳楼机大摆锤激流勇进等等的刺激项目，这下啥也玩不了，几人纯粹当早春一游了呗。

　　江黎倒是无所谓，本来就只是拍风景的肖鹤求之不得，只有沈西月，神神叨叨了一路，江黎就给他买了一路零食。

　　走到最后，也不知怎的，四个人手里都拿着不同的零食，烤串，汉堡，棉花糖，爆米花，边走边吃，倒也挺舒服，就是钱遭不住，不过江黎向来没什么这方面的概念，要吃就给买。

　　洛泽也不纠正他，反正江黎怎样都可能，就是不可能穷，这一点洛泽还是明白的。

　　几人在玩乐城里硬生生转到了下午，期间甚至找了一个儿童图书馆坐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熬到了晚上的电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