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我埋葬在山坡上的少年》风雪欲来

23、第 23 章

　　盛夏时节，炎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让地面变得滚烫，连校园里的柳树都变得无精打采，李珂打完篮球从体育馆里出来，喝了一口苏打水，正想回教室，却在公园的小亭子里看到了林宇，他喊道：“林宇！”
　　林宇也看到了他，一张憔悴的脸上恢复了一丝生气。
　　“天气这么热你怎么不回教室？”还没等林宇回答，他又道：“你最近瘦了好多啊。”
　　林宇本就清秀，现在看起来起码瘦了七八斤，林宇垂眸，道：“这不是快高考了吗。”
　　李珂听后哥俩好似的拍拍他的肩膀，“别太有压力，你成绩很好，没问题的！”
　　林宇勉强笑了笑，而后，鼓起勇气问道：“小珂，咱们永远都是好朋友，对吧。”
　　他把篮球放到一边，让林宇坐到凉亭里的椅子上，自己坐在对面，爽快道：“当然！咱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但林宇突然问这种话，让李珂觉得很不对劲，他又担忧的问：“你今天怎么了？”
　　林宇伸手碾碎了一片干树叶，道：“没事啊，就是压力确实有点大。”
　　李珂：“真没事？”
　　“真的。”
　　“好吧，既然你现在不愿意说，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不过对于高考不太担心，没几天了，咱们考完就解放了。”
　　.
　　时间过得很快，临近高考只剩下最后一个星期。
　　上午的第二堂课结束之后是跑操的时间，当所有的学生跑操完毕准备回到教室休息之时，教学楼的窗子里突然散落出许多纸张和一些照片，有成百上千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高三学生提前撕了自己的书本，庆祝自己顺利毕业。
　　“这是什么呀。”
　　有几个学生从地上捡起来看，待看清纸张上面的内容后，现场一片哗然。
　　“天呐。”
　　“卧槽！”
　　“这真的假的？”
　　“我是高三一班的，我确实是见过李珂给我们班林宇送牛奶。”
　　“啥啊？”听到李珂的名字，赵瑞捡起来一张，念了出来，“1994年7月26日，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像冬日里的初雪，干净，哪怕是那样炎热的天气，看了他的第一眼就觉得很舒服，我后来才知道他叫李珂？我第一次知道了喜欢的感觉，可，我们都是男生……”
　　“这踏马…”他看了祝航远一眼，音量由高转低，“林宇写的？”
　　不知是高三一班的哪个学生，从窗户里探出头来，“诶，快上来，快看咱班黑板。”
　　此时学校的老师和教务主任还没有回办公室，看到学生们乱糟糟聚集在楼下，便大声训斥让他们排队站好，然而根本没有人。
　　赵瑞他们直接往楼上飞奔，他们的班级就在林宇班级的隔壁，一进一班教室他便看见教室黑板上写着几个大字——高三重点班李珂和高三一班林宇是同性恋，而所谓的证据也被贴在黑板上。
　　那上面有一个少年人在对爱情懵懂之时，每一个夜晚自诉的心声。
　　也有一个少年人满腔热血，出于善意送给朋友的牛奶，它的包装纸被剪下来，贴在了这个本子上。
　　赵瑞拿起黑板擦就把那些字擦掉，又把那些纸全部撕了下来，骂道：“艹！都特么别看了！”
　　“谁贴的？！谁写的？！”
　　大家都刚刚从操场上回来，谁也没看清楚到底是谁做了这些事。
　　赵瑞把纸张全部撕碎扔进垃圾桶，对着跑来的祝航远道：“林宇人呢？”
　　祝航远急道：“不知道，没找到，给他打电话也不接！”
　　“同学们，请迅速回到教室，回到自己的座位，准备上课！”
　　整个学校都乱了套，副校长用广播喊了几遍也没有用，最后去监控室里查监控录像，发现撒这些纸张的人并不是本校的，他们利用课间操，全校出入管理最松懈的时间翻墙，然后偷偷的进来，但视频很模糊，对方又遮着脸，根本看不清是谁。
　　“这特么真够缺德的！”副校长骂道。
　　.
　　事情发生的时候，李珂正在办公室给老师批改作业，他问老师外面发生了什么，老师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李珂想要出门去看，也被老师拦住了。
　　到底怎么了？难不成有人持刀进校园？
　　李珂慌张的掏出手机，手机静了音，打开之后看到八个未接来电，五个都是仲怿野打的，另外三个来自他的朋友们。
　　他拨通了仲怿野的电话，电话里传来仲怿野颤抖的声音，“哥，你在哪？”
　　能让仲怿野也害怕的事情是什么？李珂眉头紧锁，道：“我在物理组办公室，怎么了，外面怎么了？”
　　“我…对不起，哥。”
　　为什么开始道歉？李珂不明白，他不顾老师的阻拦，跑出办公室，一直朝着仲怿野的班级跑，这一路，他路过许多班级，他发现很多人都在看他，并且对着他指指点点，他全都视而不见，直到他看见了仲怿野，正要开口说话，对方却把他拉进怀里。
　　他们是兄弟关系，这个拥抱在外人看来没有什么问题，但眼下出了这个事儿，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但很快就被李珂挣脱了，他手机响了，是赵瑞打来的，“珂儿，现在在哪呢？我们找不到林宇了。”
　　这种被围观的感觉让李珂有些崩溃，他急道：“又跟林宇有什么关系？你们都怎么了？瞒着我什么？”
　　这时候，有一个学生怯生生的对李珂道：“珂哥，你还是回班看看吧。”
　　黑板上的字迹已经被擦掉了，其他的东西在老师的指示下学生们正在处理，李珂从他们手里抢了过来，待他看明白之后，大脑一片空白。
　　周围的同学和老师都在看他，他低着头，不说话。
　　“哥？”仲怿野试探性的叫了他一声。
　　“有人跳楼了！”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惊呼。
　　所有的人都跑到楼下去看热闹，教学楼外面再次乌泱泱的围了一大群人。
　　“让一下让一下！”李珂下了楼，仲怿野紧随其后。
　　天台上的那个人再熟悉不过了，李珂看清楚了，那人正是林宇。
　　“林宇…”李珂轻轻的唤了一声。
　　林宇只是坐在那里笑，苦涩的，仿佛只是一个躯壳。
　　李珂很害怕，他说道：“林宇，别冲动，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与你分道扬镳，我不在意那些。”
　　林宇觉得自己很累，他不明白为什么苦难好像都集中到他一个人身上了，他现在有一种被游‖街的感觉。
　　“林宇，下来，这件事情学校一定会查清楚，看看是谁在这里胡言乱语，一定要他给你们一个交代。”
　　林宇听后依旧不为所动，他静静的坐着，就连流泪都是安静的，“不可能了，不会好了。”
　　动静闹大了惊动了附近的居民，现在学校外面也围着一群老百姓。
　　几个年长的人道：“跳啊，你怎么不跳啊？”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家搞同性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对得起自己的父母吗？！”
　　“神经病，都是神经病！”
　　李珂骂道：“都闭嘴！”
　　然而对方根本不怕，转头又窃窃私语。
　　人群当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李珂！你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人太多了，根本找不到是谁说的。
　　嘈杂声依旧不减，“到底还跳不跳啊？”
　　李珂想要上楼进一步劝说林宇，便听见人群中传来一阵尖叫。
　　“啊——！”
　　林宇看了李珂最后一眼，然后，他朝着那块平地纵身一跃，在人生当中，最青涩美好的年纪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李珂感觉自己的脸上有几抹温热，他伸手去摸，是红色的，那是林宇的血。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了，众人才反应过来，集体连连后退，有些人甚至被吓得跪坐在地上。
　　李珂呆了几秒，而后瞬间湿了眼眶，他一直盯着地上的那滩血，眼泪止不住的流。
　　“哥，别看，别看了。”仲怿野挡住了李珂的视线。
　　林宇在初中的时候经历过校园霸凌，本就给他造成了心理阴影，原本以为苦难终于可以摆脱了，没想到他最爱的和最爱他的母亲去世了，高中班主任对他还可以，但其他个别的科任老师总是会看不起他，因着他不爱说话，不讨人喜欢。
　　他每天，打工，学习，为了走的更远，就差一点了，这一次的同性恋曝光事件，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
　　仲怿野把李珂交给赵瑞他们之后，便来到了金港湾，他抓起被打掉牙的张岩，让他往麻将桌上一摔，桌子上的麻将噼里啪啦的掉一地，张岩顺着桌角滑下，哭喊道：“不是我！不是我啊！别打了别打了！”
　　仲怿野眼睛发红，恨不得将张岩打个半死，“不是你，还能有谁？”说完，又是一拳。
　　“大哥，大哥你放过我，这事真不是我泄露出去的！我张岩就想要钱，我拿了钱，我就把备份都删了啊！”
　　仲怿野打够了，气消了一点，他按着张岩的头，道：“那是谁，告诉我，可能是谁？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眼看着仲怿野拳头又要落下，张岩叫道：“我想起来了！金鹏！金鹏应该知道这个事！”
　　“谁是金鹏？”
　　“那个笔记本，金鹏见过，我跟他炫耀，我说有了这个东西我就要发财了。”
　　“后来他应该是偷走了，可能存了备份，这事怪我！但我真没想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