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国》何乐儿

6、第二章 忻

　　一
　　她的名字是成泠，小我了四岁的亲生妹妹。
　　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就像哥哥看着我长大。
　　只是，哥哥看了我十年，我看了她十三年。
　　我们从来都没有相似之处。
　　哥哥聪明，她漂亮。
　　我很冷漠，对她，对所有人。
　　因为我是个连自己都不懂得珍惜的人。
　　所以父母为我找到了他，本来是个和我毫不相关的人，却因为哥哥的离去，来到了我的身边。
　　我说过的，在那个世界，还有人在等着我。
　　他是那种纤细的人，纤细的思想，纤细的感情，纤细的笑容。
　　但，我从未去记过他的名字。
　　我很少能见到他，对我而言，在哥哥离开后，我的世界就只剩下一个人。
　　王子。
　　想要伸手抓住的人，却逐渐离我远去。我是那么辛苦的想要留住他，每回都在梦里不停寻找，而每回都是在梦里不断徘徊。
　　前面是哥哥，左边是小泠，右边是王子，后面则是他。
　　我就站在十字路口的中间，前进不了，也不能后退。
　　我摊开手掌，手心里是一团虚无的空气，里面有我太多的幻想，就像是某种永无止境的宿命。

　　我从梦中醒来，身旁，睡着前天从小贩手中买回来的灰翅羽灵。
　　他不是泠儿，所以他有翅膀。
　　给他盖好被子，我走下了床。
　　最近总是半夜醒来，然后，再也睡不着。
　　独自一人走出客栈，夜晚的风，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凉。
　　穿着绣着细碎小花的粉色罗裙，这还是在离开许府时许桐让我换上的。还记得他对我说，你真的不适合当丫鬟。
　　没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没有谁是适合当丫鬟的。
　　街上冷冷清清。翼国和战国一样，都是会让夜晚寂寞的国家。
　　偶尔有几只羽灵掠过夜空，当我抬头看时，他们早已飞远。
　　同城的城主是许楝，许桐的弟弟。
　　现在我所住的，是离同城一千二百里的和城，听说城主是位年轻的少主，但不管他是谁，我是再也不想卷入任何事中。
　　月光被遮住，我停下脚步，抬头看天。
　　黑翅的羽灵，占据了整个天空。
　　我提起裙子，往客栈跑去。
　　“白夜！”一声呼唤后，身体被带离了地面。
　　“白夜！”我再一次呼喊，双手下意识地去推抓着我的羽灵。
　　他抱得我很紧，我挣脱不开他，更何况，有那么多的羽灵的在旁边，我根本就跑不了。
　　离客栈太远了，白夜听不到我在叫他。
　　“白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已经离开了同城，泠儿也不在了，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事？
　　我放弃挣扎，看着越离越远的地面，索性闭上了双眼。
　　也不知飞了多远，我听到了羽灵扑啦啦收翅落地的声音。
　　双脚又重新接触到地面，我终于结束了在天空飞行的短暂旅程。
　　和许府差不多规模的大宅，我舒口气，拍拍裙摆上的灰。
　　“姑娘好雅兴。”
　　闻声望去，茶色的桐花树下，是位穿靛蓝袍子的少年。
　　羽灵纷纷散去，一时间，就只剩下我和他。
　　他端详了我好一会，才说道：“欢迎姑娘来到苌府。”
　　“欢迎？”我嗤笑：“好大的‘欢迎仪式’。”
　　“姑娘莫要见怪，若不是这样，恐怕苌忻还请不来姑娘了。”他并不介意，盈盈笑道。
　　“你若是请，我为什么不来？”
　　他并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姑娘曾是许桐的丫鬟？”
　　“你问这作什么？”我反问。
　　“我只是好奇，像姑娘这样的人，实在不像是做丫鬟的。”他从桐树下走来，茶色的花瓣落了满地，他一走，便带起了地上轻柔的花瓣。
　　“可我确实是。”我笑。
　　他走近我，我这才看清，他的样子，也不过十四五岁。
　　“为什么？”他问。
　　“为什么？”我不解：“没有什么为什么，是就是啊。”
　　“呵呵……”他低下头笑：“姑娘回答得真好玩。”
　　“呃？”我闷闷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那你现在是许桐的妻子啰？”他抬起头，脸上仍带着笑容。
　　“不……不是！”我急忙否认：“当然不是！你是听谁说的？”
　　“因为……”他看着我，气定神闲地说：“他从来不会把自己喜欢的东西留在同城，因为阿楝会要嘛！”
　　“‘东西’？”我皱紧眉头：“什么意思？”
　　“呀，说错了……”他慌忙捂住嘴：“不是这样的……姑娘不要误会，我是说……”
　　我很认真地看着他，他吐吐舌头，抱歉地笑道：“都怪我不好啦！姑娘不要生气嘛！因为许桐他太让着阿楝了，就像那个白翅，就是因为阿楝喜欢才给了他。”
　　泠儿？
　　“你是和城的城主？”我如梦初醒。
　　“嗯，是啊。”他答得干脆。
　　白夜，我似乎又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