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国》何乐儿

4、四

　　第二天走的时候，娇颜还没有回来。
　　如姨过来催促，态度和往日大相径庭。
　　我没有多少衣物，只简单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就跟着桐枫院来接我的丫鬟走了。
　　一路听她说了不少有关桐少爷的事，虽然他名义上是许府的大当家，但实际上他什么也不管，喜好游山玩水，在翼国各地都有多所宅邸。同城的许宅只不过是他的一个休憩地，所以对于他，这里的丫鬟也不是很了解。
　　接我的丫鬟叫鸶儿，她是桐枫院的管事。
　　她很年轻，只比我大了三岁。
　　我叫他鸶姐，这里所有的人都这么叫她。
　　“桐少爷半月前刚回来，你是怎么见到他的？”鸶儿边帮我收拾屋子边问。
　　“昨晚在后院才见的。”我回答得很随意，她却像是受了惊吓。
　　“后院？你去后院了？你去那做什么？那里不是像我们这样的下人可能随便进出的！”她丢下手里的抹布，走到我面前急急问道。
　　“是后院的那个花园。”见她如此心急，我解释道：“昨晚无意间走到那的，然后就碰到桐少爷了。”
　　“无意？”她不太相信，但又不知该如何怀疑：“桐少爷他——没说什么？”
　　“他只让我今天来这里。”我笑，想让她放心。
　　“呃？”她愣愣地看着我：“就这样？”
　　“就这样。”
　　她忽地笑了，态度变得极快。
　　“那你就在这好好侍候吧！杂活都让其他的下人去做，你只要听桐少爷的吩咐就行。”她一脸笑意盎然，像换了个人似的说：“我就觉得你和她们不一样，那些小丫头有什么事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办！今后你跟在桐少爷身边，会学到很多事——虽然他不常来，但每次他一回来，都能住上好些日子。我一个人管着这偌大的桐枫院，也需要个帮手，平常桐少爷没吩咐了，你就过来帮我吧！”
　　“是。”我点头，心里也渐渐明了。

　　白夜听完我的话，只淡淡一笑。
　　“您知道是为什么了？”他问。
　　“怎么能不知道。”我笑：“等再过一会，太阳完全落山，我就该到他的屋里去听候吩咐了。”
　　“我会一直在的。”白夜握了握我的手：“别再擅自决定了。”
　　“知道了。”我点头。

　　太阳沉入西天，天色渐暗。
　　我由婢女指引，来到了他的房门前。
　　“桐少爷吩咐，泠儿姑娘可以自己进去。”带路的婢女躬着身慢慢退下，我目送她消失在回廊尽头，才抬手叩门。
　　“进来吧。”屋里人的声音和昨晚听到的一样，鼻息间竟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桐花香。
　　我推开半掩着的门，提起裙角跨进门槛。
　　满屋飘着桐花的香味，他就坐在四方桌前，见我进来，笑盈盈地问：“新屋住得如何？”
　　我躬身行礼：“有劳桐少爷费心，泠儿住得很好。”
　　“鸶儿待你怎样？”
　　“鸶姐待人随和，泠儿很喜欢她。”
　　“呵呵，她是跟了我最久的丫头，把你交给她，我也就放心不少。来，你过来。”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隔着桌子站定。
　　桌上放着一个铜制的小香炉，从里面升起袅袅青烟，桐花的香味更加浓烈。
　　“喜欢这味道吗？”他注视着我问。
　　“是。”我半低头答道。
　　“原先和你一屋住的是个叫娇颜的婢女吧？”
　　“是。”我不解，但也不能问。
　　“她是阿楝的丫头？”
　　“回桐少爷的话，泠儿并不清楚。”他是明知故问？
　　“是么。”他略一沉吟：“你想要一个羽灵吗？”
　　“呃？”我抬头和他的目光相对：“泠儿不明白……”
　　“你是想要白翅还是黑翅？”他面色不改，笑问。
　　“我……什么也不想要。”
　　“哦？”他的语气和昨晚一样：“什么也不想要？”
　　“是。泠儿并不想要。”我咬唇答道。
　　“对那个白翅呢？”
　　我看着他，只一会，便低下了头。
　　许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一点也不清楚。
　　他看我的目光极锐利，我咬紧了牙。
　　“跑了的那个羽灵，你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吗？”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着，一下一下，像跳动的心脏，震得整个房间都在摇。
　　“我……并不知道。”
　　“你不知道吗？一个月前，不是你带着他离开同城？”他的语气平缓，丝毫听不出有何异样。
　　“在奇怪什么？我是半个月前才回来，所以不应该知道是吗？”他站起，手指滑过桌面走到我旁边：“同城是许家的地方，虽然这里不是我管……”
　　我往一旁让了一步，也不抬头看他，只应了声：“不是。”
　　“‘不是’？呵呵……”他的笑声刺耳：“昨晚的话，看来你是忘了。”
　　“回桐少爷，泠儿没忘。”
　　“没忘？”他挑高了声音，手指又在桌面敲打：“那晚带白翅回来的羽灵可是他的弟弟——当然，虽然他没有遗传到白翅的血液，但……”
　　他的手抚上我的脸：“羽灵受了调教是从来不会说谎的。你是什么人？来许府有何目的？”
　　泠儿……
　　“怎么不说话了？”他抬起我的脸，逼着我看他。
　　很秀气的人，却有着一双极不相符的锋利的眼睛。
　　“我是泠儿，这的丫鬟。”我冷冷道。
　　“丫鬟？”他讥讽道：“丫鬟有像你这样的吗？竟敢和主子顶嘴！”
　　我看着他，抿紧了唇。
　　白夜，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来。
　　“来人！”他放开我，大声喊道。
　　“桐少爷有何吩咐？”门外立刻有人答应。
　　“把她带下去关起来！”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我握紧拳头，狠狠地咬着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