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国》何乐儿

14、四

　　“风尘女子……她和娇颜很像，我不觉得她是自甘堕落的。”
　　白夜思考了半天才决定下这步，他抬头看我，笑：“您想为了她再见许桐吗？”
　　“不知道，能碰见他就告诉他。”我把棋子“啪”地放下，自从离开战国后，我已经很久没下棋了。
　　“您认为许桐已经忘了她吗？”
　　“那是他的事。”我支着颔，“还下吗？”
　　他轻轻落下一子，摇了摇头。
　　“我的确没想到娇颜会变成这样，虽然这不是许楝的错，但还是做得过了。”我捏着棋子，却无处下放。
　　“您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我认输了。”我把棋子放回棋坛，对白夜笑，“也许吧，我还以为自己真的对什么都那么冷漠呢。”
　　白夜开始收拾棋盘，修长的手指滑过黑白棋子，我忽然想起了娇颜唱的那首曲子。

　　“在想什么？”
　　“《凤舞蝶》，娇颜为许楝而唱的曲。”
　　“您也喜欢吗？”
　　“没什么感觉，但是对她而言却是有所不同。”
　　白夜明了一笑：“娇颜唱的很好。”
　　“离开婕城前，我想再去一次聆香楼。”
　　“您是……”
　　“你知道的。”我笑：“娇颜可以替自己赎身，可是她却不行。”
　　偎在身旁的翊儿抬起头，我摩挲着他滑嫩的小脸：“你也赞同吗？”他点点头。

　　“您替她赎了身，她能去哪？”
　　“我会问她的，如果她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
　　“成夕……”
　　“出去走走吧。”我拉着翊儿站起，对白夜笑。
　　“是。”他轻叹口气，不再说什么。

　　桐花飘满天的时候，就是夏天到来的季节。
　　翊儿吃着冰糖葫芦，不时抬头对我笑。
　　我牵着他的手，感到路上有好些人都在奇怪地看着我们。
　　翼国的人，恐怕从来没有人会像我这般对羽灵吧。
　　白夜忽然拉住我的袖子，我正奇怪，就看到嫣然站在一家卖胭脂的商店前，望着我的目光都直了。
　　翊儿也看到了，他扯着我的袖子，意思是要往回走。
　　我把翊儿交给白夜，自己朝她走去。
　　嫣然握着刚买的胭脂盒，见我走来，也慢慢走下台阶。
　　“这就是原因吗？”她问，声音凄凉。
　　我笑：“你想说什么？”
　　“娇颜说许公子想娶一位姑娘，甚至还为了她追到了和城……那个人，是你吗？”她问得有气无力，甚至连看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许桐，你会忘了她吗？能有这样一位痴情的女子陪在身边，你还在寻找什么？
　　“我若说不是，你信还是不信？”
　　她攥紧了手里的胭脂盒，我能听到她眼泪破碎的声音。
　　“他从来都不曾真心过，我了解他，他……从来都不会为了谁而、而……”
　　“所以我也不会是那个人。”
　　我转过身，对白夜和翊儿微笑：“今晚我会再去聆香楼，替你赎身。”
　　说完，我便离开。
　　对嫣然，我不想看到她的眼泪。
　　她对许桐的感情，我要让许桐知道。

　　白夜笑我是个“傻孩子”，我不置可否。
　　把嫣然送出婕城，方知夜已过去。
　　朦胧的雾气逐渐散去，天空的颜色是我最喜欢的蓝紫色。
　　我把翊儿高高举起，对他说：“翊儿，永远留在我身边吧！”
　　他拼命地点头，一串串的眼泪落到我的脸上，我的眼前一片模糊。

　　哭了吗？也许吧。
　　我不是那种很为会为别人着想的人，我所想的，只是现在。
　　而现在想的人，只有王子。

　　白夜接过翊儿，把一块丝绢放到我手里。
　　我背过身，擦去了所有的眼泪。
　　“白夜，你知道那个人吗？”
　　“不要再哭了。”
　　我笑，握紧了手里的丝绢。
　　“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那个人，很像他。”
　　白夜从背后搂住我：“成夕，您该休息了。”

　　“十二岁时，第一次见到他，还以为是哥哥回来了。他们其实长得一点也不像，但我只看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他是哥哥派到我身边来保护我的。所以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会和他说，包括喜欢王子……他也一样，他喜欢的人不是我，我们都是为了各自的家族才认识彼此，和他在一起，会让我觉得安心，我从来都只是叫他哥哥。在王子离开前，我从未想过我和他会有怎样的未来。可是，白夜，在我以为自己已经控制一切时，一切，却又改变了。”
　　我靠着白夜的肩，眼泪是再也流不出来了。

　　“我来到了这里，然后，遇到了你……在战国遇见的人，曾让我怨过那个世界的不公平，为什么只有这里是我想要的世界？为什么我想要的总是离我而去？为什么我总是抓不住身边的人？为什么我又会变得不像自己？为什么……白夜……为什么即使来到了翼国，还是会碰见他？明明他们都已经不在身边了，却还是……会出现……”我的声音逐渐低下去，话也说得含糊不清，“他是个好人啊，我们都是按照别人给出的路而迫不得已走上去的。我不认为自己能有多幸福，但我没想到幸福会离我那么远，那么远……远得，什么都看不到……”

　　接下来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我知道自己又开始发烧。
　　因为贫血而引起的病，总是让我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