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一万零一劫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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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龙四上前来紧紧拥住杨戬。“戬儿，我在。”
——虽然有点慰藉，但主要还是很尴尬。
杨戬急忙起身推开龙四，赧然道：“我回房看看。”
尾音未散，他就忙不迭地走了。
龙四没有跟上，只是站在原地志在必得地一笑。她知道，这个时候该给杨戬一点空间。
刚离开正殿，杨戬的脸就沉了下来。然后，他抬手摸了摸额头，那里……一片光洁。
天庭法则，破一切障眼法。
这就证明：他的神目，消失了。或许，是这方小世界的杨戬本就没有天生神目；或许，是有人拿走了他的神目。
杨戬轻轻地叹了一声，他多希望是前者。可惜，他是杨戬。
当然，一万劫都过来了，杨戬什么落魄的处境没尝试过？所以，即便是被这方小世界的法则削弱到现在这副鬼样子，那也还不值得他恐慌。
于是，他走向书房，他相信他自己一定给他留下了关键信息。
待龙四终于等到不耐烦去杨戬的房间找他的时候，杨戬正对着案上摆着的一堆莫名其妙的小玩意发呆，神色温柔且惆怅。
龙四扫了眼案上的竹蜻蜓、金弹弓、画轴书卷、夜明珠等物，好奇发问：“这是……”
以龙四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这些东西大都陈旧且对仙人而言毫无价值。可它们却每一个都保存完好，显然杨戬十分爱惜。
杨戬已然陷入往事，良久方轻轻一笑，眸光温柔却神色悲伤。“莲儿送我的……都带走吧。”
这样惊心动魄的美貌，龙四简直被戳地心窝子疼。她终于明白，为何三界好看的神仙那么多，大伙却都只为杨戬发疯。因为比他漂亮的没他气韵生动，比他更有神韵的没他漂亮。
龙四神情恍惚咽喉发干，半晌才道：“那其他的……”
杨戬垂下眼眸，无奈一笑。“放着罢。全都带走了，莲儿就该拿着宝莲灯掀翻东海了。”
——杨戬！你知道你妹妹为什么这么疯吗？这全都是你宠的！你就是自作自受！要不是你娘还活着，就你这个样子，杨莲早把你生吞活剥了！
龙四气鼓鼓地帮杨戬收拾好行李，两人这才刚走出司法天神殿，迎面就撞上了后羿。
后羿扬眉一笑，坦然道：“杨兄，我家妻主请你往广寒宫一聚。”
这一回，龙四的脸终于沉下来了。
直到与后羿在广寒宫相对而坐，杨戬还是略有些不自在。往事已矣，杨戬心怀坦荡，无事不可对人言。可方才龙四收到北海凌汛的急报，不得不先行离去，杨戬仍不由自主地有些……心虚。
后羿见状，顿时哈哈一笑。“杨戬啊杨戬，你呀，就是太老实！”他提起酒壶给杨戬满上一杯，指点对方。“我告诉你，这女人那，你就不能让她太安心！否则，她就不会把你当回事了。”
杨戬酒还没喝，脸已经红了，沉默半天才呢喃道：“不是因为……她。”
“哦？”后羿凑近杨戬，在他耳边促狭道。“不是四公主，那就是还惦记娥子喽？”
后羿话音一落，杨戬已沉着脸站起身来。
“羿，你也真是的。明知二郎是个老实人，你还戏弄他？”气氛正尴尬，广寒宫仙子嫦娥抱着玉兔款款走来。“二郎待我们夫妻的情义，旁人不知，你还不知么？”
后羿震声大笑，当下举起酒杯道：“好兄弟，是我这做兄长的失言，罚酒罚酒！”
说着，他就仰头将杯中物一饮而尽，然后亮了亮杯底。
杨戬却只沉吟不语。
嫦娥见状也上前来为自己满上一杯，柔柔道：“我家郎君失言，是我这当妻主的管教无方。二郎，我也自罚一杯向你赔罪，可好？”
杨戬向来不跟女人计较，无奈道：“罢了。”
后羿垂眸掩去眼底的一丝戾色，又去拽杨戬的手臂。“好兄弟，快入座吧！”
哪知，后羿的手才搭上杨戬的衣袖，嫦娥就已急切叫道：“小心他的伤！”
杨戬：……
后羿：？？？
许是两人的诧异太过明显，嫦娥竟也有些慌乱。她先低头抚了抚玉兔平复心绪，然后在后羿的身边坐下，沉声道：“瑶池急了。罚八公主面壁表面是因为二郎，实际是要她闭关尽快练出神目！”
杨戬：……娘娘，没有我，这瑶池竟漏风成这样了吗？合适吗？
后羿冷哼一声，眼底精光四射，嘲讽道：“神目若是可以练出，又岂能为天命所归？”
嫦娥也将手搭上后羿健硕的胳膊，深情道：“羿，我始终相信，只有你的双目才是真正的神目！否则，何以是你射落九日挽救苍生？”
——虽然但是，在这方小世界，明明是莲儿先用宝莲灯重伤了十大金乌，十大金乌慌不择路躲去人间，这才让你捡漏。更何况，他们也没死，只是轮流栖息在扶桑枝上养宝莲灯带给他们的重伤。
却原来，杨天佑死后，瑶姬将一双儿女带回天庭抚养。但仙凡混血的身世却令杨戬杨莲在天庭饱受纯血神仙的歧视，比如那时还年幼的十大金乌。
小孩子动手没轻没重，杨戬虽生来体弱却仍一心护着妹妹，结果就是他自己重伤。事后，暴怒的王母严令十大金乌不得靠近杨戬，瑶姬则将杨莲送去了娲皇宫学艺。
之后，随着杨戬逐渐长大出落地愈发标致，天庭中只剩对他的赞美和倾慕。谁若敢欺负他，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王母原以为这个事就这么过去了。哪知等杨莲学成归来，头一件事就是追杀十大金乌，为杨戬和自己当年所受的欺辱报仇雪恨！
大家都是亲戚，当年也的确是十大金乌有错在先，再加上王母不愿失去瑶姬的助力，杨莲的宝莲灯又那么牛逼……总之，多方权衡之下，后羿与嫦娥就因挽救苍生有功，住进了广寒宫。
杨戬怔怔回神，抬眼就看到嫦娥覆着他的手背，恳切言道：“二郎，我坚信，羿才是这天命之人！我们朋友一场、肝胆相照，今日我开门见山，你愿不愿意助我夫妇一臂之力？”
——等等！等一等啊！我老了，这信息量有点大，太烧脑！让我缓缓。
杨戬瞠目结舌地瞪着嫦娥，一个劲地想：我在哪？我是谁？我刚才都听到了什么？
半晌，杨戬才颤着手指着后羿道：“仙子，你要助后羿……继任天帝？”
——认真的吗？你是女人啊！在这个女子为尊的世界，你要帮一个男人当这三界之主？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嫦娥却是大义凌然，朗然回道：“天帝，唯才德兼备者居之！这跟男女，并无干系！”
杨戬被嫦娥这副熟悉的正义使者的嘴脸震地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他才神情莫测地问道：“后羿若为天帝，是否要提升男子地位？”
后羿在女子为尊的世界里当上天帝，他就必须提升男子地位巩固自身。否则，他这个天帝就只能是傀儡。
“这是自然！”后羿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理所当然地应声。
杨戬即刻又转向嫦娥，暗道：这你也乐意？
哪知，嫦娥却只以饱含敬仰和依恋的目光倚向后羿，梦呓般地言道：“将来……羿为天帝，我为天后。我也定能如世间无数好男子一般，做好羿的贤内助。”
王母：呵呵！后羿射落九日，我却册封你为广寒宫仙子。后羿岂能不怀恨？他若当上天帝，你若能为天后，老娘就在瑶池爬一圈！
后羿见杨戬不表态，不由催促道：“二郎，你也是男子，难道你会不乐意？”
“可如今的世道，男子天赋远不如女子，这不是一纸诏令就能改变的。”杨戬仍不置可否。
男女地位究竟孰高孰低，从来都是实力使然。杨戬不再理会明显脑子有问题的嫦娥，只希望能从后羿这听到点真正可行的办法。
怎料，后羿也只一脸慷慨无畏地回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那就是没办法，是吧？行吧！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杨戬本领低微，怕是有心无力。”杨戬推开酒杯，站了起来。
眼见杨戬要走，后羿登时急了，忙起身嚷道：“二郎何以妄自菲薄？但凡你一句话，天庭女子哪个不千依百顺？”
杨戬：！！！合着你是要我去当苏妲己？
“杨戬已许东海，就绝不会行差踏错，辜负四公主，使司法天神蒙羞！告辞！”杨戬义正辞严地说完，即刻落荒而逃。
出得广寒宫，敖春已然拉着一张捉奸，晚娘，驴脸等在外面。见到杨戬出来，敖春即刻迎上前，没好气地解释：“我姐让我来接你。”
杨戬挑眉看了眼同样候在广寒宫外的直健、王母拨给他的数名天奴、杨莲遣来的几名婢女，不禁在心中暗道：你们是怕我迷路么？
注意到杨戬的神色似有踟蹰，等了许久的敖春不禁愈发生气，当下上前来扯了扯杨戬的衣袖。“走啦！都聊大半个月了，还舍不得呢？”
“敖春，这话若是宣扬出去，没脸的究竟是我还是你姐姐？你想过吗？”
敖春是东海的老幺又有他四姐罩着，活的就是一个无法无天。偶尔顽劣过甚，爹娘责骂两句或者四姐追打一顿，他也并不放在心上，更加别说有什么悔改。
可不知为何，今日触上杨戬那温和却冷淡的目光，敖春就觉面红耳赤羞愧难当。隔了片刻，敖春忽然又抬头晲了杨戬一眼，却见其神色平静至极。再回想四姐痛殴西海三公主那天，杨戬被四姐抱在怀里面如重枣的样子，敖春忽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你根本不喜欢嫦娥！”
杨戬讶异地看了敖春一眼，片刻后，他轻声道：“走吧。”
说完，他便率先腾云而去。
敖春见状急忙跟上，嘴上却仍叭叭个不停。“既然你不喜欢嫦娥，那又是谁在造谣？……后羿吗？应该不会吧？……难道是嫦娥？她想娶你当侍君？后羿能答应？……还是……王母？可我原先明明听说是王母不满意八公主要娶你，所以才把你赐给我四姐的……杨戬，你到底喜欢谁？嫦娥？八公主？还是我四姐？你见别的女子也会脸红吗？”
杨戬忍无可忍地把手摁在了敖春的头顶，幽幽道：“敖春，闭嘴！”
回到东海，龙四却还没回来。
不用杨戬出言相询，敖春已自动解释道：“北海的凌汛尚未结束，四姐暂时还不能回来。”一面说，一面又将一个绣绷塞给了杨戬。“七夕将至，咱们四海的规矩，妻主出征，正君总要制个绣品给妻主。我四姐待你这么好，如今你也是时候该表示表示了吧？”
杨戬沉默地看着手上的绣绷，久久无语。
敖春察言观色，连声道：“剑套？荷包？香囊？……都不会？实在不行，你做个剑穗呢？……杨戬，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老子是！老子会！但老子就是不想做！
杨戬面色铁青，忍了又忍才忍住了将手上的绣绷摔敖春脸上的冲动。家变之后，莲儿由他一手带大。浆洗缝补、梳妆烹饪，杨戬哪个不会？但那都是生活所迫，现在这都算是怎么回事啊？
敖春却对杨戬的怒火一无所觉，只管叹着气自杨戬手中取回了绣绷。“算了，我来教你吧，谁让你家除了你全是女子呢……”
“不必！”杨戬断然相拒。
这下，敖春可不干了，大声嚷道：“你又不会又不肯学，你让我四姐怎么办？她会被全四海笑话的！”
望着敖春那不依不饶的态度，杨戬的脸上登时一阵青白交错，久久才屈辱道：“……我会。”
“三日后，东海会派人去北海送粮草辎重。好姐夫，你可要抓紧啊！”敖春这才满意，笑眯眯地又将那绣绷塞进杨戬怀中，高高兴兴地走了。
杨戬捏着绣绷呆呆地站了许久，方才长长一叹，无力坐下。他隐约感觉这次去天庭应是少见了一个人，但此时心绪已乱，思索良久也想不到究竟是忘了谁。于是，只能安慰自己：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如果重要，他自会出现。
夜深人静时，杨戬卧房内的夜明珠忽然闪了一下。杨戬向来浅眠，很快就醒了过来，披衣起身来到正厅。却见道祖的一缕分身此时正端坐正厅，手上还拿着白天时敖春塞给杨戬的那只绣绷。
见到杨戬出现，道祖顿时一声冷笑。“手艺不错。”
杨戬脸不红气不喘，上前来给道祖倒了一杯清茶。“老君谬赞。”
道祖嘴角一抽，用力将绣绷往案上重重一砸，低吼道：“天地浩劫在即，你竟还有闲情逸致做绣品？”
杨戬面不改色地取回绣绷摆好，平淡言道：“玉帝要重掌大权、后羿想取而代之，老君求的又是什么？阴阳平衡？”
道祖见杨戬神情讥诮，立时心下一突。直至目光扫到杨戬胳膊上仍未痊愈的伤处，他才放松一笑。“杨戬，你可以不信老道，可你的身体又能支撑多久呢？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啊！”
杨戬轻轻一叹，终于在道祖的对面坐了下来。“老君可知，何谓……过犹不及？”
只见他举起右手，指甲在右手尾指上用力一划。先是一滴黑色的血珠冒了出来，紧接着便有一只通体金色的小虫自那伤处钻了出来。杨戬轻描淡写地将那小虫摁死在桌案上，了然问道：“傀儡虫？”
被抓个现行的道祖有些不好意思，干笑道：“二郎，你也知晓你法力低微，老道也是怕你遭人算计……”
——所以你就先来算计我了？
杨戬撇过脸颊，冷冷道：“我与老君理念相同，但老君的手段……杨某却实不敢苟同。我也不信他日老君当了天帝，不会弄权。”
道祖面色突变，咬牙问道：“你待如何？”
杨戬安抚一笑，缓缓道：“老君以为，哪吒如何？”
老君诧异扬眉，当下嗔道：“老道还以为你会选沉香？”
——如果不是每次选他，他都会或主动或被动地灭世的话。
杨戬忍也忍不住地暗暗吐槽。
“哪吒莲花化身，本无男女之分，最利阴阳平衡。况且哪吒与家人不和，整个天庭他最信任的正是老君你这位师伯祖。”杨戬平静劝谏，“老君，能够隐于幕后操控局面又何苦非跳出来不可呢？”
——能够名正言顺，谁愿意垂帘听政？
道祖满脸不甘，可却拿杨戬无可奈何。玉帝还有闲暇哄着杨戬，是他以为自己还有机会从杨戬身上骗来生生之力。可道祖却知道，杨戬已从三年前开始逆练九转玄功。他本就经脉逆转，逆练玄功虽不能伤人却可以自戕。而一旦杨戬未曾传承生生之力便身死，那么大伙就都给他陪葬吧！
——我当初就不该把九转玄功给他！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
道祖暗叹半晌，终是言道：“事不宜迟！”
“三……两日后，且让我先去北海见我母亲。”说起瑶姬仙子，杨戬的神情忽而变得极为感慨。
在这方小世界，杨戬与瑶姬仙子的母子关系仍然尴尬。要过这一劫，杨戬非得与母亲把话说开不可。
敖春以为一个蹩脚的谎言就能糊弄住他，当真是太小看他这个当了千年的司法天神了。时值夏季，北海哪来的凌汛，竟还惊动了四海水军？却是这方小世界崩裂在即，妖物四出，这才让司法天神也疲于奔命才对。
道祖见杨戬猜到瑶姬的去向也不意外，反而是满脸惋惜。“杨戬，以你的才智本该是我道门干将，可惜……你若不甘心就这么死了，老道那还有一尊聚魂鼎……”
“大可不必！”可不等道祖把话说完，杨戬已大声拒绝。
——我是来过情劫的，过成生死劫就没必要了。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一万零一劫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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