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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章:一起回家 ...


  •   “酒干倘卖无,酒干倘卖无…”

      歌词即将重复第三遍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过来轻滑一下。

      还没开口询问,对方就急匆匆问道:“请问是瞿言先生吗?您的母亲正在第一人民医院抢救,家属需要尽快过来签字。”

      瞿言皱眉,心里众多疑问,嘴上没耽搁事:“我马上过去。”

      一手抓过风衣三两下套在身上,换上鞋子拿起电摩托钥匙冲出家门。

      这个旧小区一栋楼只有一个电梯,电梯里有别的人家摁的是一楼,瞿言摁了负一层,而后一个念头快速的从脑海中闪过,这种时候为什么还不打车?!

      去负一层骑什么电摩托!

      向来抠抠索索的瞿言这次选择了打车,还是最贵的那种,不过三分钟,他就上了一辆银色速腾。

      “师傅,去第一人民医院。”

      速腾司机是个面容慈祥的中年男人,笑眯眯的哎了一声,“家里有人生病了?”

      瞿言故意夸大了表情,“我家里人正在抢救要不行了,师傅您能快点嘛?”

      司机一听这话,迅速在安全范围车速内加快不少。

      瞿言压下心头那股作乱的慌张,不停的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

      下车之后来不及接司机师傅的找零,直奔第一医院的手术室。

      “瞿言!”

      半路被人叫住的瞿言扭头看向声音来源。

      “你妈不在手术室,跟我来。”

      听到这话瞿言脸上带了怒气,心想这次再是框人的,他就…就…

      “她在重症监护室,人要不行了,她很想你,你去看看她。”

      瞿言僵硬了脸色,自己走进ICU。

      “小言…”躺在病床上瘦若削骨的中年女人正是赵虹。

      难以置信,那个爱美爱打扮,永远穿着得体的贵妇,不过几年,就如凋谢的花儿,只剩下了衰败的花骨朵。

      赵虹看到他,瞬间哽咽了。

      瞿言到病床前仔细打量她,很瘦,瘦的整个人皮包骨头,脱了相。

      “小言,我对不起你,你…一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我…”

      瞿言心知肚明她在说什么,张了张嘴什么都没吐出来。

      “我…我不瞒你,早在你上手术台的时候我就悔呀!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那一天,我恨不得时光倒流,打醒那个愚蠢幼稚的我。”

      赵虹泣不成声,“你…你是个好孩子…是个好的,就跟那个我羡慕嫉妒恨了半辈子的女人一样,难怪你父亲始终如一的爱她。”

      “你好好养病,别多想。”瞿言打断了赵虹接下来的话,他对赵虹嘴里的父亲印象并不好,好男人好丈夫好爸爸怎么会婚内出轨呢?更不会让自己的妻子和小情人一同怀孕。

      “哈…我我还有什么好养?人之将死,回忆起这半生…可怜又可悲。”说着说着,浑浊的双眼散发出一丝光芒,像是回忆起什么开心的事情。

      “我一直觉得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就是知道我怀孕的那一刻,可是我现在要死了,想到的却都是你,你小时候的样子,你慢慢长大的样子…”

      瞿言沉默的聆听。

      “你小时候乖巧可爱,每次有什么好吃的稀罕东西都会眼巴巴捧到我面前,笑着对我说,妈妈,吃。”赵虹一边笑着,一边眼泪成串,“明明那么小的一团还说自己是一个小男子汉,要保护妈妈,我…我呀,一直认为从我肚子里爬出去那个才是我儿子,可是我养着养着把你养成我儿子。”

      红了眼眶的瞿言闭住眼睛,良久说道:“我知道,我没有怨过你。”

      “可我宁愿你怨我,你越早懂事就越证明了我的不称职,没有一个孩子会有不付出代价的成长。”

      “那些都过去了,我们要往前看,我记得你想去海边城市生活,你好好养病,等你好了,我们就搬到临海城市。”

      “那可是真好呀…真好…”

      瞿言听她反反复复呢喃,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归于寂静。

      瞿言双手捂脸失声痛哭,终于对躺在病床上失去生息的女人,喊出三年来缺席的称呼:“妈!”

      犹如泼墨一般的天空,阴沉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天塌地陷,毛毛细雨绵绵不绝。

      雨中的瞿言正在发呆,有时候他总不由自主的想。

      生恩重还是养恩重?

      他还没有得到答案,却得了一个骨灰罐,轻如鸿毛。

      很难相信里面装的是他的养母。

      已经不在乎答案的瞿言,回过神来眺望京都的方向,那个人知道生他的女人走了吗?还有那个只活在唇齿间的父亲知道为他生过孩子的女人走了吗?

      他们不知道,但是他们一定要知道。

      瞿言决定回去,回到京都,带着养他的人,一起回家。

      “哎呀!你这个死人!怎么搞的会不会看路?”尖锐的责骂声吸引了公交车上大多数人的目光,包括被惊回神的瞿言,“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呀!一天天就知道熬夜打游戏追剧,白天做事的时候心不在焉的办错事!”

      出声斥责的中年女人,描着精致的眉毛,涂抹了粉红色的口红,身着一身碎花裙,脚踩一双粉红色高跟鞋,看起来像个暴发户富太太。

      因为裙子上一块浸湿的脏污脸色很难堪,说出的话也极为不客气。

      对面穿着一身工服的年轻男人局促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熬夜打游戏昨天很早就睡了,可能是生病了,四肢有些僵硬,动作慢许多,真的很抱歉。”

      “哼!拿生病当托词呀?你看看你脸上那两个大黑眼圈,骗得了谁呀?”中年女子接过卫生纸擦裙子,嘴上依旧不依不饶。

      瞿言看到这里打算收回目光,可是无意间瞅到年轻男人伸进公文包拿纸巾的手。

      他皱眉,有些疑惑,就算是熬夜伤神很疲惫,也不至于拿卫生纸都僵硬的像提线木偶吧?

      看到卫生纸三番四次从年轻男人的手缝中划出去,耳边是中年女子不顾公共场合的尖声,有些声控的瞿言难以忍受下去,站起身来三两步走到两人身边,帮助年轻男人从公文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中年女人。

      “阿姨打扮的真漂亮,像一位彬彬有礼的淑女,可是淑女似乎不太适合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车内那么多乘客都在看着您,您更应该表现出自己的淑女气度,何必跟个毛头小子计较?”

      中年女人本来想出声,指责这位多管闲事的路人,但是听到他对自己的夸赞又觉得心里美滋滋的,平常那些女人都说自己像暴发户,现在终于有一个人夸她是一位漂亮的淑女。

      心情呀,美。

      “帅哥说的是,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就这么便宜他了!”说完转身走的时候,又用眼刀狠狠刮了年轻男人一眼。

      “谢谢你。”

      “不客气,她的尖叫声吵到我休息了。”瞿言说完这句话要回到座位上,结果…

      “阿嚏!”

      瞿言僵硬住,年轻男人后知后觉捂着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

      瞿言忍住窒息感,拿出小湿巾擦脸,“你看起来很不舒服,可以去医院检查检查。”

      “好,好,谢谢你。”

      年轻人一脸感激不尽,不知道多少次道谢了。

      瞿言点点头,大步流星回到座位上,继续抽出湿巾纸,整整擦了三遍脸,这才继续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在他走后,年轻人四肢僵硬的像只鸭子走到座位上,坐下,耳朵后面紫红色的血管隐隐浮现,眼睛里的红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瞳孔聚拢。

      “欢迎您乘坐335路公交,本车由XX开往OO ,下一站是本车终点站,乘客请做好下车准备!”

      语音提示刚落声,瞿言已经领着双肩背包到了车门处侯着,车门一开,他就率先冲了出去。

      顺着这条公路前行200米右拐是核桃小区,核桃小区建成有好些年头了,因为户型小楼房也是半旧,所以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漂族。

      年轻的男男女女结伴而行,小区门口到处是摆摊的小贩。

      热闹非凡。

      瞿言特别喜欢一位花大妈的玉米饼,小小的玉米饼巴掌大,不仅是嗅着诱人,吃起来也是又滑又香,还带了点玉米的甜味,就是有点儿小贵,三块钱一张,他起码要吃十张才能吃饱。

      双肩背包里是赵虹的骨灰盒,这个骨灰盒沉重的坠在了瞿言心头,让他开心不起来,于是瞿言潇洒买了十张甜甜的玉米饼,正好是一锅的数量。

      没等多久,花大妈把打包好的油纸袋子递给他,“帅哥太瘦了,大妈给你多装两张,多吃点。”

      瞿言咧嘴笑,露出两颗调皮的小虎牙:“谢谢美女。”

      花大妈给他笑的不好意思,摆摆手示意他可以麻利圆滚滚了。

      瞿言提着油纸袋子走在回801的路上,看着远处升起红霞的天空,心中感慨。

      有时候人的心情好就是这样简单,可能是一张玉米饼,也可能是一句俏皮话,又可能是别人一句感谢。

      他此刻没有意识到,等再次见到这个地方,他的心情,只剩下了恐惧,悲伤、绝望…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章: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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