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这一声不小,至少留在室内的这部分宾客大部分人都听见了。众人纷纷停下手中动作与彼此交谈,抬眼望向楼梯台阶。
只不过这个名字在场几乎没人知道,所以也没人应声。
大厅内忽然安静,众人表情困惑,白殊也不例外。
他因为离台阶上的人太近,更是被吓了一跳,吓得人直皱眉。
而喊话的人,正是陈家的大少爷——陈衍川。
陈衍川一身衬衫,领带未系,外套没穿,可见从楼上下来时实在匆忙。他口中这个名字也仿佛对他十分重要似的,竟能让富家少爷这般抛开形象。
众目睽睽之下,陈衍川快步走下台阶,噔噔噔几步冲到白殊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白殊的手腕。
陈衍川力气大的吓人,白殊拿着酒的手不受控制一抖,薄如蝉翼的酒杯应声落地,玻璃碎片和着玫瑰金色的酒液瞬间飞溅。
陈衍川不顾在场宾客的注目,双目赤红,怒道,“易仲玉,你没死?”
白殊皱着眉,看向陈衍川的表情倒没有惊恐,只是单纯的疑惑。旋即又立刻明白过来似的,
“先生,你认错人了吧?”
陈衍川其人偏执成性,向来不听别人说话,他笃定的事很难改变。盯着白殊的脸,他恨不能将人五官用眼睛扫描一遍,
“你没死,你真的没死……阿玉……”
“衍川。”
陈衍川恨不能立刻把人抱紧怀中,然而尚未动作就被另一人打断。
南淙从楼上下来,穿戴整齐,一身高定西装剪裁得体,浑身上下配饰价格不菲,肉眼看过去不小于七位数,扶着楼梯扶手的右手无名指上更戴着一枚硕大无比的钻戒。他模样看起来略有疲色,不过表情可没有陈衍川那么崩坏,笑容恰到好处,堪称无懈可击。
“衍川,这位是?你认识的人吗?今天是爸爸的生日,不要对客人这么无理。”南淙停在倒数第二级的台阶上,一只脚落在最后一级,站在陈衍川的身后,比人高上一点。即使看着自己的丈夫抓着别的男人的手,此刻他的表情竟依然不为所动。
反倒是陈衍川,冷嘲热讽起来,丝毫不嘴软。
“你是瞎了还是失忆了?易仲玉你不认识吗?当年可是你……”
“陈衍川。”南淙再一次打断人,把陈衍川呼之欲出的某件事截断。搭在楼梯扶手上的那只手已然收紧,手背隐隐鼓起几根青筋。
白殊抬眼看着南淙,脸上慌乱的表情慢慢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淡。那是一种十分刻意的面无表情,仿佛在尽力掩盖某种十分剧烈的情绪。
手腕处力道突然收紧,白殊清醒了一些。又变回那个茫然的少年目光。
陈衍川被南淙和白殊夹在中间,南淙挨着他极近,胸膛贴着他右肩头,陈衍川左手还抓着白殊,让人动弹不得,他身体没动,躯干朝向白殊的方向,只是扭头侧目南淙,在人冷笑一声,“现在知道怕了?当年你不是对那件事很得意吗?翻来覆去的说,恨不得拍成电影……”
陈衍川越说越上头,语气的不屑让南淙表情终于有一丝裂口,但他依然不服道,“别当着外人面说这些。”
“阿玉不是外人!就算阿玉和我……”陈衍川咽下一个词,重新扭过头看着白殊,眼里闪过一丝眷恋与痴迷,“那也是我弟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陈衍川越说越忘情。
南淙的表情已经很好看了。濒临破防,恨不能亲自上手把陈衍川从白殊的身上撕下来,他刚要动手,另一只手已将陈衍川完全截下来。
“但他不是易仲玉。”
陈起虞站在白殊身后,长臂一展钳制住陈衍川的手臂,把白殊从人手中解救出来。随后不动声色,将人圈进自己怀中。
他下了判词。陈衍川错愕不已,就连南淙,脸上也闪过疑惑。
“小叔叔。”陈衍川喊了一声。
“师哥!”
白殊喊陈起虞师哥,让陈衍川越发震惊。他不敢置信,看着白殊如一尾鱼滑进陈起虞怀里,而陈起虞,也将白殊包裹的严严实实。
他连一丝染指的机会都没有!
白殊抢先开口,语气还裹带着少年人的娇憨,“师哥!刚刚吓死我了!这位是谁啊,怎么抓着我的手竟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不过看样子,好像是认错人了。”
陈起虞身高近一米九,典型的南生北相,又常年健身,身形高大,能将白殊整个人罩住,即使是比他年轻八岁多的陈衍川也略逊一筹。
他从人身后抚着白殊的后背,摩挲几下旋即往上,拍拍人后脑勺。
“没事的,这是我侄子,陈衍川。是我大哥陈追骏的长子。这是他丈夫南淙。衍川,这位是白殊,是我老师白青鸿的孙子,也是我校友,是我的亲师弟。”陈起虞将几人完全隔开之后才做介绍。
白殊躲进陈起虞怀里,很依赖人似的。有了陈起虞给他撑腰,他才大胆一些。也像是看在陈起虞的面子上,才愿意不同人计较。
“你好,衍少。”
然而陈衍川还死死盯着白殊,就连南淙脸上也多了几分狐疑。他甩开南淙按在他肩膀上的手,绕着白殊走了半圈,
“阿玉,别演了好吗?你是不是生我的气?现在陈家我说了算,你回来陈家,和以前一样……”
陈衍川不依不饶,语气痴迷,神经病似的。
陈起虞有些不耐烦。尽管没人真的那么不识抬举要凑得很近看这出热闹,可毕竟众目睽睽之下,起码八成宾客都在看着他们。陈衍川在这里发疯无疑是给整个陈家丢脸。
他将白殊护得更紧些,再次与陈衍川拉开距离。
“我说了他不是阿玉。阿玉如果活到现在,应该已经二十九岁,但小殊,白先生,今年二十二岁。”
白殊抱着陈起虞的手,俏皮一笑,“是呀,我今年二十二岁,刚刚在S大念完大学呢。”
陈衍川呼吸一滞。
二十二岁,易仲玉死的那年,就是二十二岁。
他不由得细细打量起白殊来。
果不其然吧,瑰丽精致的五官,配上那个天真活泼的表情。那么大方,那么自然。诚然二十九岁和二十二岁都是二开头,但前者已经一只脚踏进三十年代,后者还未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即使面貌改变不大,可那精气神一定是大相径庭的。陈衍川有时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心里也清楚韶光易逝,二十九岁的他怎么可能和二十二岁的时候一模一样?
而白殊,五官和二十二岁的易仲玉太像。他也没办法说服自己,有人能经过七年光阴洗礼而毫无变化。并且相由心生,看多了之后,仿佛二人也真的不那么相像了。
又或者,易仲玉早就在他的记忆中远去了。易仲玉虽然死在二十二岁那一年,但因为自己年岁增长,易仲玉的形象也随之年龄渐长。陈衍川现在记得的易仲玉,与其说是人真正的样子,更不如说是他在脑海里自己给人勾勒出的幻影而已
他记忆中的易仲玉,逆来顺受,乖顺寡趣。可眼前的白殊,生动又活泼。
确实不一样。不是同一个人。
可是他还是很不甘心!
不甘心和易仲玉长得一模一样的白殊,和他的叔叔!陈起虞那么亲密!
陈衍川双手紧握成拳,眉头紧皱,观之可怖。
陈起虞皱眉,对着台阶上的南淙,提高了一些音量道,“把他带上去,给他灌点醒酒药。大哥的重要日子,这么迷迷糊糊的怎么行,将来怎么当陈氏集团的接班人。”
南淙见状,心里门儿清这是陈起虞在给陈衍川找台阶下。他自己选的老公,身份贵重,人品却不行,能力更是差到没边,双商将将及格。若非有他,陈家整个公司早就完了。他点头,目光扫过一眼白殊。
他固然和陈衍川一样好奇眼前人到底是不是白殊,但当年易仲玉死的彻底,自己更是亲眼见证了易仲玉的死。他可不信什么怪力乱神之说,相信人能借尸还魂云云。
只要不是妖魔鬼怪,那就都不必挂心。
南淙公关手段一流,立刻架着陈衍川把人往楼上拖。
“好的叔叔。衍川昨晚加班太久,没休息好。让各位宾客见笑了,还要麻烦叔叔善后。”
陈起虞眼皮阖了阖,垂眼嗯了一声。
四下里宾客见好戏唱罢,也纷纷散去,宴厅逐渐归于方才的喧闹。
陈起虞领着人,重回与明妍的小圈子。
他拍了拍白殊的肩膀。
“我还有些应酬,要去给我那个不省心的侄子善后。小殊,有事情随时喊我。言姐,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小殊。”
“知道啦。”白殊弯弯手指跟人告别。
陈起虞朝人点头致意。明妍颔首应声。
待陈起虞去往室外区域,白殊抚着胸口,吐了吐舌头。在陈起虞面前,他像是故意装乖,等人走了就又松弛下来。像学生时期盯着班主任行踪的坏学生。
明妍笑着打趣。
“关系不错?”
白殊圆眼溜溜的转,含混不清吐出一句粤语。
“他是爷爷的得意门生,看着我长大的嘛。爷爷好中意他的。”
“我不是问这个,你知道的。”明妍挑眉,不给人顾左右而言他的机会。
白殊左右乱晃,没节奏的摆动身体,像被戳中心事。
“一般般咯。反正就是长得好靓,靓过明星。言姐你知不知道,我读书时有一次,他去学校找我,还被人误以为是学校的学长,虽然是亚洲面孔,却被好多金发碧眼的女学生索要联系方式。他也不拒绝,照单全收,个个都给了!那时他都毕业十几年了!”
明妍捂着嘴笑,“是白老中意还是另有别个中意?反正依我看,陈家人靠谱的也就这一个了,错过可就亏大了。”
白殊噘着嘴,拿人打趣听见也当没听见。提到陈衍川倒是话锋一转,旧事重提,嘴巴微张,又震惊又无奈。
“吓死我了刚才。那位就是陈衍川?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港城的富家子都是这样?”
明妍失笑。常年居住海外的华侨少爷提了问,她当然和盘托出,
“这位衍少性格很怪的。陈追骏在的时候,他样样突出,还真是个不错的富二代。可要是不在,他就和纨绔子弟一样,酒色财气一样不少。我猜,陈追骏换了肾以后怕自己早死,在培养儿子这件事上毫不手软。只可惜,陈衍川真本事没多少,装模作样学了个十成十,再加上基因委实不大行,就变成今天这样了。”
“真是可惜。不过,我好好奇啊,陈追骏换了谁的肾,陈起虞的吗?三十年前,他的孩子们还没出生,唯一的亲属只有我师哥吧。”
“这就心疼上你师哥了?放心,不可能是你师哥。”明妍看着白殊震惊且难掩紧张的模样忍不住发笑,“三十年前,陈起虞才七岁,哪里能给他换肾。具体的我不清楚,不过这事当年上了新闻,我在我师父的电脑里看到过。你如果真的想知道,我回去找找看。”
白殊脸上露出一种独属于年轻人的稚嫩疑惑,配上他精致的五官,实在太过天真。明妍出身平凡,看着白殊这模样,也忍不住想是不是越是他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哥,在一些小事上看的越单纯。
于是满口应下,答应帮他查查三十年前的新闻。
白殊应了声谢,感谢明妍帮他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随后又问,“可今日是他的寿宴,寿星重病不来,还搞这么大阵仗?”
明妍会心一笑,“今年是陈追骏六十大寿,这特殊的日子他岂会不大办特办?再说他每年都搞这么一出,今年要是不搞,那不反而落人口实?你看他生病这些日子,把消息捂得严严实实,摆明了不想让人知道。倒不如今天大大方方把事办了,再随便寻个由头,比如在国外出差临时赶不回来之类的打发了,在场这些老油条、老狐狸反倒不会起疑。”
明妍也压低了声音,“不过,这些老东西买不买账我不清楚,这些媒体人可是更好奇陈追骏的去处。”
白殊眼神迷茫,没听懂明妍的话。
明妍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弟弟,笑着摇摇头,“总之,等下你等着看戏就是了。”
陈家大宅的立式石英钟整点报时,十点一过,有人从楼上喊。
“陈大少来了。”
此番再看,陈衍川这次穿戴整齐,酒红色缎面西装尽显高贵,水滴流苏钻石胸针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细碎的光。他的左手无名指也带上了一个和南淙手上那枚形状类似的钻戒。不过南淙这次倒是没出现。
大厅里快门声此起彼伏。陈衍川习惯了聚光灯下的日子,或者说十分享受这种被所有人目光所聚焦的感觉。
陈衍川从楼梯上走下,众星捧月。
媒体人更一拥而上。
其中一个穿着工装马甲带着鸭舌帽的记者模样的人脚步最快,几乎一瞬间冲到陈衍川面前。
“衍少,到时间了,请问陈氏天铧集团的主席也就是你父亲什么时候现身?”
陈衍川脸色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