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原创女主|长生诀·明月心》大野既潴

76、谓我何求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诗经·王风·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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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赵姬守孝那几个月，嬴政时常睡不好，明月每天都会到嬴政那里去，他们之间的关系正向最初的时候恢复，她陪着他，他看着她。
　　明月一直守在旁边。一日待嬴政熟睡，她才敢到殿外透透气，正好遇上了蒙恬。
　　蒙恬客气地行了个礼：“恭喜夫人，又要做母亲了。”
　　“该是我恭喜将军才是，终于要做父亲了！”明月也还了个礼，“对了，湘莲怎么样了？”
　　蒙恬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这个孩子来得极为不易，却又觉得十分亏欠妻子：“只是，我常年在外，终是不能总陪在她身边！”
　　明月无言，虽说蒙恬蒙毅娶的都是好人家的姑娘，但在子嗣一事上都不让人省心，这条血脉，不知能不能传承下去。
　　由于本就长途奔波，又连着照顾了嬴政几天，明月身子自然有些虚。一阵风吹过，吹得她的消瘦的身体摇摇晃晃，又轻咳了两声。蒙恬看她穿的单薄，解下披风为她披上。
　　明月想要拒绝，却被蒙恬止住：“你不必多想，我是代湘莲进宫来看你的。”他为她系好披风的带子：“再怎么说，你也是蒙家的女儿，是我名义上的妹妹，蒙毅的姐姐。即便没有成为恋人的缘分，也有亲情，友情在。”
　　“战场危险，将军也要多加小心才是。”明月浅笑一下，“无论如何，以后要多为湘莲和孩子保护自己！”二人说了很多，关于嬴政，关于他们之间的感情，仿佛又回想起很多刚认识时候的事情。最后明月把披风还给了蒙恬，走进大殿回到嬴政身边。
　　在孕期中，还是由徐巿负责照顾明月的身体。实际上，徐巿也不放心别人来照顾，就连嬴政身边的夏无且也不相信。明月上一次的小产跟韩非之死关系不大，而是有人暗中在韶华阁中动了手脚，毒素长期累积所致。这已是在芈瑶身上用过的招数了，想一想也知道是谁做的，更何况如今明月在宫中亦有树敌，才更要小心谨慎。
　　回宫后徐巿跟她说，邹衍前辈虽是阴阳家高手，但他的身体毕竟是老年之体，能撑到现在已属不易。而东皇太一暂时拿不回自己的身体，如今又盯上了她腹中的孩子。这个孩子本就带有她的血脉，又继承了嬴政至阳之体，她是想把这个孩子当做新的长生宿主，才施法让这个孩子吸纳她的生命力以快速长大。这对她和孩子都很危险。
　　正因如此，明月开始配合治疗，气色变好了许多，她学乖了，这让徐巿很欣慰，她与嬴政之间的关系也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恢复如初，她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现在唯一能让她笑出来的事情便是嬴政身体的好转和孩子的平安。嬴政常常把奏章搬到韶华殿，好时时刻刻陪着她。
　　果如东皇太一所说，这个孩子长得很快，似乎在成倍地吸纳母体中的能量，使得明月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虚弱，只能依靠药物来补充元气。她躺在嬴政怀里，明月已疲惫得睁不开眼睛：“好累啊，我能在你怀里睡一会吗？”
　　嬴政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疲累，应是怀孕加重了她身体的负担：“还是叫医官来看看吧，要不让徐巿过来？”
　　明月拽住她的衣角：“不要叫别人来，我就想跟你在一起呆一会——”
　　嬴政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好——我就这么抱着你——你什么都别想——”
　　明月闭上眼睛，这一觉睡得很沉。
　　嬴政还是找来夏无且和徐福为她诊治，他一直抱着她。
　　“之前夫人的病症虽然有过缓解，但目前仍不宜受孕，稍有不慎，大人和孩子都有很大风险。”夏无且也是如此诊断。她尽力表现出很精神的样子，好不让他担心。可无论如何掩饰，也无法瞒过徐巿，现在甚至连夏无且也瞒不过了。
　　徐巿看明月的样子，她到了现在还是不让他省心。白天他又回到韶华阁，她的脉象确实与往日不同。她还在为嬴政传输真气，虽然量在逐渐变少，只是她认准了的事，总是不管不顾的，她忘了她还怀着孩子，难道他想再失去一次吗。
　　“给他渡命已损耗了你的元气，别再掩饰了，你骗得了他，却瞒不过我，你不要命了吗，为什么不听话？”徐巿一语戳穿，“你若是再这样为所欲为，我只好封了你的修为！”
　　“是！我不想活了——我这样做，正是因为我已经决定要离开了，我不仅是为了他，也是为了我自己！”明月抚着肚子，云淡风轻地将孤注一掷的原因说出来。她已查过记载，当年姬荧是通过陨星建立了与明月心的联系。但在此之前，她从未在意过史书上关于陨星的记载，也不知道上一颗陨星在何时落在何处。只是前些日子从书馆墨家弟子的口中得知，墨家得到了一块秦王政十三年落下的陨星碎片。墨家拥有天下数一数二的铸剑师，定会将陨星打造为神兵利器。她想要寄希望于此，若不成，便只能等到三十六年在东郡落下的那颗了。始皇三十六年，她还要等多久，她等了太长时间，她累了，也找累了。“如果这个孩子真能让我如愿以偿，我这一身的修为，一半给他，一半留给这孩子。”
　　徐巿学了占星术，自然知道陨星的一些事情，只是不愿说罢了，人总是自私的，他心中并不希望明月走的，哪怕他永远得不到。“你真的对这里没有一丝的留恋吗？哪怕——”
　　“这原本就不是属于我的时代，我在两千年后活的好好的，那里的生活比这里好上千万倍，却莫名其妙来到这里。这里不把人当人，我能活下来，不过是运气好而已。这些年我被人操控，被困在这，看着已知的结局发生却无能为力，这种恐惧和痛苦，嬴政不懂，你也体会不到，我再也不想去面对那些。”对这个时代，明月更多的是敬，是怕，敬它留给我们的时代这么多美好又智慧的东西，怕它是如此轻贱人的性命。“我知道所有人的结局，却唯独不知道自己的。我常常想，自己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我会回到属于我的时代吗，还是彻底消失呢，也或许我在那边也已经死了，独留在这里苦苦支撑。我一无所有，也毫无留恋。若是真的有什么舍不得的，那便只有他了，我还没有看着他君临天下，还没有跟他一起看着孩子长大，走遍这万里河山！”
　　历来人只求活得更长久，徐巿从未见过有人对生死如此看淡，活着竟是为一心求死。“就算你不想活，你也不想回去了吗？姬荧这副不死之身，加上明月心的血缘感应，是无法真正摆脱她的。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死了，却还要被人操控你去做你不愿做的事情，而你的灵魂也无法归位，你甘心吗？”
　　“我认了，无论留下还是离开，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会不后悔。更何况这对我来讲也不见得是坏事！”明月看了看天空，陷入了一些回忆：“其实我和她都不属于这里，荧公主来自五百年前，而我来自两千年后。她死前借用墓室内的特殊环境保留了一丝阳气，将一缕魂魄寄在明月心中，待有朝一日寻得其他转世之人，方能引得明月心中的那一缕归位。想来我便是那众多转世之人中的一个，被她召唤至此，借用她的身体在那墓室中复生。虽然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但这些日子，我也能感觉到，这具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我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我会想办法在这个孩子能被她所用之前，彻底毁掉这具身体的，这样她便也可以死了。我们在这个时空滞留如此长的时间，本就违逆天道，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其实她曾偷偷修炼绝命之术，也几乎成功，但却被姬荧识破，彻底断了她自残的想法，但身上已经落下病根。“所以，我才更需要这力量，也需要你的帮助！”
　　徐巿叹了口气，知道一旦她决定了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既然如此，你才更要听我的话。如今你太过虚弱，无论再做什么都承受不住。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最起码，先舍掉一样！”
　　明月轻嗯了一声：“放心，我有分寸的，我不会拿孩子的命去赌的，但我要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我的一切都是她的！”
　　“你真的决定了？”徐巿还想再次确认她的心意，或者说是挽留，“你真的放得下——他们？”
　　“嗯——”明月点点头，“没什么舍不得，没什么放不下，一旦我离开了，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便都是历史，但我只要在这里一天，我就要保他们父子无虞。”
　　“我暂时劝不动你，但你千万别再折磨自己。”徐巿把丹药塞到她手里，“你的病，不是靠药物就能治好的。这丹药，你一定要吃，我不会害你的。你所求若成便罢，而他再强也不过一介凡人，你可能还要活的很久，那样会很痛苦。我追随你这么多年，即便你心中没有我的位置，也不要辜负了我的心意！”
　　地上积了很厚的雪，嬴政站在屋檐下，看着明月带着几个孩子在堆雪人，打雪仗。
　　“母妃，这个雪人好像父王啊！”其中一个小女孩拍着手叫道。
　　明月看看眼前的雪人，又看看嬴政，确实很像。于是起身，吩咐云阙给孩子们准备些暖身的东西，又走到他身边，看他若有所思，问道：“王上在想什么？”
　　嬴政的思绪被拉回来，看她的脸被冻得通红，解下自己的披风为她披上，问道：“玩够了？”
　　“嗯！”她弯着眼睛一笑。
　　他捉起她的手，搓了搓：“冷么？”
　　“不冷！”明月摇摇头，环住他的腰，倚在他的怀里道，“要是时间停止在这一刻该多好！”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这才不出两个月，就已经有些显怀。忽然一个雪球砸到他的膝上。
　　“阿齐，又在胡闹了？”明月斥道。
　　“你没事吧？！”嬴政仔细检查着，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明月噗嗤一声笑道：“我能有什么事？”
　　“这些孩子玩起来就没个轻重！”嬴政又把她拥在怀里，“改日一定要教训一下！”
　　“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明月仰起头，“我们进屋吧，倒真是有些冷了呢！”
　　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他立刻抱住她，低头吻住了她的唇。他的怀抱依然很温暖，她不停地吮吸他口中热烈的气息。随着那厚厚的披风应声落地，他抱起她回到榻上。她红了脸，推了推他，提醒道：“王上别忘了——”
　　他捧着她的脸，深情地说：“别担心，我只是想为你取暖，不会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的！”
　　明月放心地一笑，也伸手抚上了他的脸，抬起身子吻上了他的唇。情到烈时，他们已热的喘不过气，衣服已被丢了一地。
　　他着单衣坐在她的一侧，继续吻她。外面孩子嬉笑打闹的声音渐渐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屋内起起伏伏的喘息声。他睁开眼，捉住她想继续宽衣解带的手笑到：“方才你还在提醒我，怎么现在自己倒忘了？”
　　她也睁开眼笑道：“互相取暖总是可以的，我想让你多亲亲我，多抱我一会儿！”
　　“还不够暖和吗？”他皱皱眉，低头看着她。
　　明月起身靠在床头道：“王上不妨问问她？”
　　嬴政把脸贴到她稍微隆起的小腹上，又轻轻吻了一下道：“她长得很快！”
　　明月扶着他的后颈笑道：“是啊，她长得很快，因为她也想快些见到他的父王！”
　　嬴政起身，握着她的手道：“医官说了，你这次的情况不同，要格外小心才是。今后万万再不可以玩雪了，会着凉的。我可不想因为这个孩子而失去你！”
　　“不会的！”她笑着抱住他，“有王上在，我什么都不怕！”
　　有孕一来，明月一直睡不好，到了后几个月，嬴政甚至把奏章都搬到韶华殿，好方便随时照看她。
　　明月挺着肚子倚在他身边给孩子缝着衣服，时不时打个哈欠。
　　“以后你还是不要陪着我了，你不能太累，要早些休息！”嬴政有些担忧。
　　“没关系，反正躺下也是一样的睡不着！”明月揉了揉眼睛：“让我再多陪你们一会吧！再过段日子，她就出生了！你摸摸——”
　　嬴政丢下手中的奏章，把耳朵贴在明月肚子上：“怎么这么安静？”
　　“这孩子肯定比阿齐乖多了！”明月笑道。
　　嬴政看着还未出生的孩子，打趣道：“寡人将来一定要好好宠着你，要不是你啊，你母亲还在生着父王的气呢！”
　　明月撅撅嘴：“要不你也去别的宫转转，你总在我这里，对我也不好啊。她们会说，夫人怀着孩子，还总霸占着王上不放！”
　　“她们敢！”嬴政盯着明月，语气软下来，“就是因为夫人怀着孩子，才更需要照顾和陪伴啊！”
　　“王上的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甜？”明月被逗笑了，可她也看出了他的若有所思便问：“你怎么了？”
　　嬴政直起身看了看天：“我记得在你回来之前，我做过一个梦，应该与梦有关吧——”
　　“什么梦？”明月有些好奇。
　　嬴政摸摸她的脸：“没什么，好梦！总之，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你和孩子都要平安，知道吗？”
　　明月点点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不知是不是动作太大，引起腹部的一阵疼，“诶呦——他在翻身了！”
　　阿齐看母亲的大肚子很是好奇，常常趴在她身边问这里面是小妹妹还是小弟弟。
　　“那阿齐想要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呢？”明月问。
　　“嗯——”阿齐眼珠转转，“我喜欢小妹妹！”
　　“扶苏乖，别吵到阿母休息。”嬴政进屋摸了摸阿齐的头。
　　“我好久没见到阿齐了，怪想的，今晚他就留在我这。”明月说着把儿子揽在怀里。
　　“那我呢？”嬴政可怜巴巴地问。
　　“你随意咯——”明月弯嘴笑笑。
　　明月轻拍着阿齐入睡，她已经很久没这么看着儿子入睡了，如今他已经十岁了，俨然长成了一个小男子汉。可孩子却看着她不肯睡，好像有什么心事。
　　“阿齐有话想跟母亲说吗？”明月问。
　　阿齐点着头，从床榻上坐起来：“宫里面的人都说，父王不喜欢母亲了，是真的吗？”
　　“就算你父王不喜欢母亲了，也不会不喜欢阿齐的。”明月拍拍阿齐的头：“不过，要是有一天阿母不在了，你要学会保护自己，要好好看韩非子留给你的书，不要随便听坏人的话，也不要离开你的父王，要替母亲好好照顾他知道吗？”
　　“阿母想回小圣贤庄，孩儿陪母亲一起回去好不好，阿齐不想离开母亲！”阿齐似懂非懂，抱住了明月，却发现自己身子太小，根本抱不住身怀六甲的母亲。
　　“那你就舍得你父王？舍得蒙恬师傅，蒙毅叔叔，舍得李由？”明月又问。
　　阿齐摇摇头：“那母亲是要走去哪里？”
　　“不——不是——”明月叹了口气。
　　阿齐又抱紧了明月：“阿齐不让阿母走，不让阿母离开阿齐和父王！”他始终不明白母亲口中的走，到底是什么意思。
　　“儒家的浩然心法至刚至阳，恐与她的体质相冲。”徐巿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早些年，她为了压制体内怨气和傀儡术，求访各家，修炼了不同的心法武功。这些功法互为补充，又相为克制，在这个过程中，她竟能将这诸多心法融汇成一股气，为己所用。而修炼杂糅功法之人必须心如止水，持重守一，若是被情事干扰，则会功亏一篑。如今看来，这股气是越来越弱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妨换个人了。”大殿中，东皇太一如是说，“东君传信来说，燕太子丹是墨家六指黑侠看中的人，极有可能继任成为下一任墨家巨子，他在联合诸国百家策划一场刺秦活动。如今正在争得墨家的支持。不过以我对六指的了解，他应该不会答应，我们应该帮帮他们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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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为何明月一定要扶苏学韩学法，是因为她了解这个孩子性子里的仁慈，王室大忌，
2.扶苏和李由是蒙恬的徒弟的设定，参考电视剧《神话》。李由是李斯的长子。
3.这里的时间线有bug，还没想好该怎么安排。秦时时间线韩亡后第三年新郑叛乱，史载秦王政十七年灭韩，本文中此处以秦时时间线为准，历史上新郑反秦之乱是在秦王政二十一年，昌平君负责平乱，次年昌平君反秦于郢陈。
4.关于那个梦，会有专门的番外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