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原创女主|长生诀·明月心》大野既潴

37、万物齐一

　　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庄子·齐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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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产期的时候，韩非派了人来照顾明月，竟是当年与她一同离开小圣贤庄的清漪、清湄姐妹二人，如今他们兄妹三人都在书馆做事，清扬更是当了官，隶书韩非管辖。见是熟人，明月总算放下心来。可清湄却是不开心，她曾是自己最尊敬的师长，对弟子从来没有架子，如今却怀了秦王的孩子回来。而她们的父亲就是死于秦人之手，她恨秦人，也恨秦王，一想到这她就恨不得想要杀了这个孩子。像樊明月这样仁慈的人，怎会爱上虎狼之国的国君？可看她现在的样子，是那样可怜，又下不去手，定是秦王强迫她，她才逃了出来，又甩不掉这个孩子她才这样的，等孩子一落地就把他丢了，她也就能像从前一样了。明月看清湄有些紧张，只好说等好了就和她比剑。
　　这几日一直阴云密布，压得人喘不过气，明月身子越来越沉，韩非也很久没有露面了。清漪、清湄姐妹俩陪着明月在小河边散步，忽然明月腹部传来一阵疼痛，她立即意识到，应是孩子要来了。
　　“清湄，你守着夫人，我去找公子！”清漪叮嘱道。
　　清湄有些不知所措，她的手被明月紧紧握着，已经渗出了汗，于是用尽力气把明月搀扶回了别院。
　　明月体力流失得很快，浑身冰冷，头上冷汗直流。她躺在那，已疼得没有力气叫喊。清湄看着床榻上奄奄一息的人，拔出了手中的匕首，她不能允许这个孩子出生。
　　“清湄！”竟是紫女推门进来了，清湄一惊，匕首掉在地上。“这些日子辛苦了，这里交给我吧！”
　　紫女接手的时候，明月的状况已不是很好。剑架上鹿鸣在微微响动，鹿眼处的那块玉石正闪着荧荧的光。草亭中，韩非和卫庄在商量该如何取舍。
　　“她心思都放在嬴政那里，她是不会帮我们的，她始终都是一个祸患！”
　　卫庄提醒的话一直在韩非脑中旋转，若真是万不得已，是保明月还是保孩子。
　　依卫庄之意，不如趁此机会让她死去，留下孩子作为对抗秦国筹码，也只有这样，之前的计划才不算白费。而明月也早已做好一死的准备，只不过她一死，她的孩子便也不再有活路。“她的死，无论于她还是于我们，都是好事！况且，你怎么就不知道她不想死？”
　　“死亡对于她来说确实是一种解脱，但她的生死却从由不得自己！”韩非看了看天空，他明白这些日子一来，明月早已把他当做重要的朋友，给他讲她的故事，把儿子托付给他。面对这样一个人，他怎能忍心让她去死呢。若是真的面对死亡，也应是她自己不想活而不是别人想让她死。
　　“阿政，对不起！”明月闭着眼，皱着眉头，脸色惨白，喃喃叫着嬴政的名字，一身的冷汗已将衣服浸湿。不是说生孩子都会很疼的吗，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个孩子就在她肚子里安安静静地睡着，不吵也不闹，似乎是不想让她的母亲承受更多的痛苦。
　　时空似乎已经静止，她的意识停留在这一刻，不停地挣扎想要闯出去，却听见来自两个世界的声音，一面是她的亲友和老师同学的呼唤，一面嬴政向他伸出了手。她艰难地挣扎，是留下，还是走？这时她的肚子又泛起阵阵疼痛，她捂着肚子看了看脚下，竟是一片血水。孩子呢，孩子呢？
　　耳边孩子的哭声，让她猛然惊醒，看到的却是紫衣紫发的女人。“你是——孩子——孩子呢？”明月支撑着想要起身，身上的痛感已经恢复了，却没有丝毫力气，她感到她的下身一直在流血，可眼前的人似乎没有要救她的意思，反而是要强行把她送走。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生命的流失，也许这样也是好的，明月轻轻闭上眼睛。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紫女的法术在继续，她感到明月似乎也没有什么求生意志，若是在此时将她这缕魂魄送回，她也就能就此消失。
　　韩非从清漪手里接过初生孩子，关切地问：“她怎么样？”
　　“夫人体弱，还在昏迷当中，怕是——”清漪声音有些发抖。
　　“韩非，你不能心软！”卫庄再次提醒，“你若是不忍心，我可以替你下手，我想她也会感谢我的！”
　　韩非不顾卫庄所说，忙进屋去探望。看了看怀中的孩子，又看了看榻上气息微弱的明月，对紫女说道：“紫女姑娘，她还不能死！”
　　“你决定了？”紫女问。
　　韩非点点头：“你有什么发现？”
　　紫女收了法术：“她的脑中有一个不一样的世界，那才是属于她的地方，那个世界一直在召唤她！”
　　紫女继续解释：“她的身上有阴阳傀儡术的痕迹，是傀儡术一直吊着她的命让她不致身死，可同时她又在用自己的意识压制着傀儡术。”
　　韩非忽然想起明月问他是否相信“借尸还魂”之事，那时他并未在意，如今想来也并非没有缘由。原来这具身体才是所谓的周室公主，而明月只是借这具身体而生的另一个人，所以她才能对周室灭亡之事如此云淡风轻，是因这本来就与她无关，那对她施傀儡术的人又是谁呢，难道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
　　“如果傀儡术消失她会怎样？”韩非问。
　　“她会死！但如果傀儡术占据了主要意识，那——”紫女不忍说下去。
　　“她会变成一具真正的行尸走肉，生不如死！”韩非说。
　　“不过，除了傀儡术之外，她的身体里还游走着一股至阳之气，与她本身的至阴之气形成了一种平衡。”紫女解释道，“我想，这股气息应是来自于孩子的父亲，若不是这股阳气护着她的心脉，她或许会带着这个孩子一同离开。”
　　韩非看着床榻上昏睡的明月：“看来，她命不该绝于此。”
　　明月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应该快中午了吧。她身上力气恢复了不少，看韩非在屋里抱着孩子踱步，就找了个靠垫倚着：“你不会一夜都没走吧？”
　　“怎么会？我才刚来！”韩非抱着孩子走过来，“恭喜你弄璋之喜！”
　　明月接过孩子，看着孩子在臂弯里笑，想着总是没有白白拼命。
　　“有没有想好给你的孩子取什么名字？”韩非问。
　　明月偏头看了看韩非：“可否请韩非子赐名？”
　　“《诗》中《郑风》篇有曰：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小公子正巧生于新郑，不如就起名为扶苏吧。”韩非看明月若有所思，便问，“怎么，你不喜欢？”
　　“不，他不能叫扶苏，他不能做扶苏，这个名字——不祥！”明月有些激动，“我来自齐地，儒家有修齐治平之说，道家又有万物齐一之理，就叫他阿齐吧，希望他以后能远离纷争，享尽人间之福！”
　　“好吧，就依你。”韩非不明白，扶苏这么美的名字怎么会不祥。
　　“卫庄说得对，你不该心软！”明月正色道。“其实那时我已经——”
　　“总归是我的疏忽——你放心——你会比我活得长！”韩非说这话的时候，似是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你这颗棋子，还没到牺牲的时候！只不过你若真的死了，那这个孩子便真的成了筹码！你甘心吗？”韩非问。
　　“你们以为我死了，就可以把孩子当做挟制嬴政的条件？”明月摇摇头苦笑道：“你不了解他，嬴政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儿女情长的人，感情不会束缚住他的手脚。莫说他现在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即便是他知道了，他也不会被这个孩子所牵制。而我也绝对不会成为他的负累和牵绊的，如若真的有那一天，我们母子二人，定然先了结一切！将来，他会为我们报仇，你觉得到那时以韩国的国力，能与秦国抗衡吗？”
　　韩非问起明月将来的打算，她只是说等阿齐大一点就准备带他回小圣贤庄，拜入儒家门下，安心治学。
　　“那你不打算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甚至自己的父亲是谁了吗？”韩非又问，这关系到他的计划能不能顺利施行。
　　“那个身份，公子你也身在其中，自然明白那是束缚，这个束缚会让他不由自主的卷入纷争，甚至被夺去性命，相反没有那个身份可以让他活的更自在一些，也可以免去他许多灾祸。”明月笑，“公子布了好大一个局！可是我却是公子走的最臭的一着棋！你看似掌控了全局，却不知道结局会向什么方向发展。”
　　“在合适的时候，我会送你们回去！”
　　“回去，为什么回去？”明月反问
　　“他应该回去！”韩非看了看怀里的阿齐。
　　“若是我不想让他回去呢？”明月有些气。“难道公子想让他重蹈你的覆辙吗？”
　　“你干嘛这么早就拆穿我？”韩非尴尬的笑笑。
　　韩非是喜欢孩子的，自阿齐出生以来，他便时不时的过来看看，带来一些新玩具和吃食，常常把阿齐逗得咯咯笑。一日，明月一觉醒来，发现孩子不见了，急得到处找。回来的时候，却见到韩非抱着孩子坐在院子里。
　　“你把我儿子抱哪儿去了？”明月忙到韩非跟前看孩子。
　　韩非拍着孩子：“我带他出去逛逛！”
　　明月一惊，把孩子从韩非手里抢了回来：“你胆子倒是大，这多危险！”
　　“我跟他们说，这是我儿子！”韩非抬眼看看明月。
　　这新郑城里谁不知道，韩非公子风度翩翩，为人温和亲善，一双桃花眼，一颗玲珑心，似乎能看透人间一切事，迷倒一片大姑娘小媳妇。
　　明月刚喝下去的水一口全喷了出来：“没想到你还挺喜欢喜当爹？”
　　“我不过是逗逗你罢了，你还当真了？”韩非笑道，“不过我是真心喜欢这孩子，我要当他师傅！”
　　明月打趣说：“这天上掉下的大馅饼，我可得接着，你天天说在利用我，有你这样一个大思想家在身边我自然也是不用白不用，我儿子能让大学问家韩非当启蒙师傅，那可是天大的荣幸！”
　　韩非挠头：“你又在取笑我了！”
　　“你就不怕他将来回到秦国，用你教他的东西对付你？”
　　“尊师重道固然重要，然而真正的高手是不介意培养出一个对手的。”韩非眨眨眼。
　　“这事，他不行——他父亲倒是行！”明月耸耸肩。
　　“这听起来倒像是一个好主意——既然眼前的利益达不到，不如谋一个长远的理想！”韩非歪歪头，语气轻松的很，像是计划已了然在胸。
　　实际上，韩非的想法，明月只猜对了一半，至于另一半，既然明月和阿齐都活着，就一定会有着落，谁输谁赢，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