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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前·孔门旧事:凤鸟何时至 ...


  •   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论语·子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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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你能够更方便的蹭课,她在孔门一直是女扮男装。不知为什么,这一次她竟学什么都很快,子贡和冉有都夸她聪明又有天赋,这难道也是得益于姬荧,自己上学的时候明明是属于笨的那一挂,连个考试题都很难背下来的。
      因为表现太过突出,又能得到子贡、冉有、子路等人的照顾,某些并不友好也没耐心的师兄弟心里就会很不平衡,常常奚落她,欺负她,甚至故意让她出丑。某一次暮春之行,她也在邀请之列,自然也很乐得跟着去。这可是孔夫子一直期待郊游,能体会一下“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也别有一番滋味。可有个讨厌的家伙却故意拉她一起下河洗澡,吓得她直哭,也在夫子面前彻底暴露了性别。
      “你个丫头片子天天跟着我们学什么啊,等夫子知道了你的身份,看还不是把你赶出去?”
      “夫子说的真对,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子贡还说这里的人都没有坏心思,他们嘲笑起女人来可是丝毫不嘴软,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女人生的。
      明月并不打算忍,直接怼了回去:“我觉得,夫子说的并不错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逊,远之则怨,我虽是女子却也未因远近而逊而怨,到不知道,谁是真的难养的小人呢?”
      “嗯哼——”最有威望的子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背后,一瞪眼,就把他们吓跑了。
      却没想到孔夫子知道真相后,只是连着叹了好几声气,并没有表态是否让明月继续留在这里。不过有了师兄们撑腰,她终于可以大摇大摆的在孔老师的学校走动了。
      过了不久,有人跟她说樊迟在与乡亲们务农时出了事,要她回村去看看,却没想到还没进村子就被人绑架送到了当初季樊许配的那户人家,看来她是被卖了啊。她被绑着关在小黑屋里几天,不给吃喝,想逃也逃不出去。听见门口的说话声才知道又到了那个纨绔子的忌日,他们家还是想找个活人祭祀,送到地底下去陪他,正巧公伯寮找上门来,他们才答应还用她做祭品。
      这个公伯寮之前就向季孙氏诬告过子路,还暗地里将夫子呈献鲁定公的简札私自透漏给季氏,让夫子得罪季氏,间接导致了夫子离开母国,门中弟子因此都看不上他。在知道她是女儿身后,公伯寮对她几次挑衅羞辱,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她一定要消失才能罢休呢。
      终于有一天夜里,他们将她转移到已被挖好的暗黑的墓室中,墓室的一侧已经准备好了新的棺木,要比另一侧的稍小一号,旁边的那具棺木中藏的应就是多年前被她“克死”的那个人。
      为首的人摈了退左右摘下斗笠,正是公伯寮。他逐渐靠近,拿着水囊在她面前晃了晃道:“想喝吗?”
      明月别过脸去道:“我不渴!”
      “你嘴硬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公伯寮用力捏着她的下巴,把水灌进去,“你可知,我曾向夫子求取过你,可是不仅夫子他不同意,就连子贡、冉有他们都不同意,他们说你不想嫁人,还说我配不上你!”
      她已经有些喘不匀气,一吐就吐了他一脸。
      公伯寮丢掉水囊,按着她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我倒是想看看,我究竟配不配得上你?”
      明月知道机会来了用尽力气一闪身,一步一退道:“你别过来!”
      公伯寮把她扑在地上,撕开她的衣服道:“你就要死了,这么美好的身体总不能浪费,不如成全了师兄我!”
      “不——不要——”,明月用力地推着他,口中不断呼救,可在这隐蔽的中,没有人会应她。突然胸前的玉坠一闪,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用力便把公伯寮推入了墓坑。她惊恐地看了看墓坑中的人,公伯寮已口吐鲜血,当场死亡。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她是真的杀人了,可这力量是从何而来呢,她忽然想起是姬荧说过曾修炼过阴阳术,是姬荧把她的力量借给自己了吗?
      外面看守的人听到里面的打斗声便进来查看,看到明月缩在角落里,公伯寮死在墓坑中,皆大呼:“杀人了!杀人了!”
      “阿妹在这里吗?”“明月丫头,你在这里吗?”
      听到樊迟和子路的声音,她忙擦擦眼泪应答:“师兄,我在这!”
      樊迟看她衣衫不整地缩在墙角里发抖,忙给她披上衣服道:“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吓坏了吧?”
      明月连连点头,但还是惊魂甫定:“可是我好像——杀人了!”
      子路看了看墓坑道:“这小子德行败坏,景伯大夫早就想除了他,是夫子心善才留他到如今。这家人不是就想要个人陪葬吗,换了他也是一样,也算是替夫子清理门户了!”
      明月因又渴又饿又累又怕,昏倒在了樊迟怀里。
      经此一事,明月被吓得不轻,甚至梦里都会有人绑了她扔下墓坑,甚至试图侵犯她,缓了好久才摆脱阴影。
      “这只是一个小小惩戒,幸好他们来得早,要不这些人一个也活不了。如果你想学,我仍然可以教你!”姬荧笑得轻蔑,可在明月看来这并不是一种安慰,她口中的小小惩戒就能要了人命。这时候她还不知道姬荧有多大的力量,也并不想只靠着师兄的保护和姬荧的力量去过以后得日子。
      子路还特意找到绑架他的那户人家,把他们狠狠教训了一顿,还放言恐吓威胁:“这丫头是我的徒弟,你们若是再打她的主意,小心我的拳头。”
      “师兄我不想总是被你们保护,你们有你们的事情不可能时时刻刻在我身边,我想要变得强大,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身边的人,还能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她如此对子路说,没想到子路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他总说自己愚笨鲁莽,脾气还爆,弟子们都不敢和他在一起,明月却觉得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是十分轻松的。
      子路年纪一大把,却十分热心仔细地去把一身武功传授给她,她的骑射剑法都是子路的身家绝学。都说子路跟孔子的关系像李逵和宋江,但明月觉得子路比李逵那厮可爱多了,有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夫子虽然时常敲打子路,但毫不影响子路在他心中的地位,他有了子贡这个钱包和子路这个保镖可谓是走遍天下都不怕。“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一次夫子竟然怅然若失的说出这样的话。子路也常常为了夫子的一句夸奖而忘乎所以,然后又被夫子一盆冷水浇下去,他也只会傻笑。
      这一日,明月在院中浇花,听见室内有琴声传出来,那琴声十分忧伤,似乎是在祭奠他早逝的独子和爱徒。这些年,他老人家经历了太多,好不容易回到家,却又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并不好过,可这伤痛并没有停止。透过窗格,孔夫子坐在榻上,身影萧索,眼睛有点睁不开,手指轻轻地拨弄琴弦,就像隔壁家的老爷爷,师兄们说他最近越发睡不好。
      明月进到室内,悄悄坐在一边,支着头,闭上眼听他的琴。
      一曲作罢,便听见他的叹息:“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经许久没有梦到过周公了啊!”
      “上一次岐山凤鸣,应还是武王伐纣之时吧!”明月睁开眼,“只是方才这首太过哀伤,凤鸟怕是不喜。”
      “哦?是吗?”孔夫子被她的歪理邪说提起了兴趣。
      “当然了!”明月直了直身子,“当年武王伐纣之牧誓是多么高亢激励人心,才引得凤鸟相助。而今战乱迭起,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皆为不义,出世者只有霸主而非圣王。”
      “我听说夫子不但善抚琴,还好饮酒!”明月说着把一坛酒拍了过来,“这酒是我酿的,夫子要不要试试?”
      还没来得及孔夫子拒绝,明月便倒了一碗递到他面前。他不好拒绝,便一饮而尽,想着这酒的味道还真不错。好几碗下肚,他突然兴致来了,搬过琴又奏了一曲。这次的曲子十分激荡悠扬,他沉浸其中,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凤鸟鸣叫之声。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明月也为自己倒了一碗,咕嘟嘟地喝下去,和着夫子琴的韵律继续念着,“……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短歌行》是明月最喜欢的诗,其中也化用了不少诗经中的句子,激荡中又含着淡淡的忧伤。此时的她忧伤更甚,她就是绕树的乌鹊,飞来飞去也不知可依何枝。
      “好酒!好诗!”夫子赞叹着又喝了一碗,已经有些醉了。
      “我知道这里没有收女徒弟的先例,可是我不一样的——”明月喝得晕晕乎乎,也不怕了,直接大声道,“您别看不起人,没准我比师兄他们学的更好呢!”
      还未等她说完,便听见轻微的鼾声。她凑过去一看,老爷子已经坐在琴边睡着了,于是为他盖好被子,退出房去,希望他这一回能够梦到他想要见到的吧。
      一出门,便看见房门外已经围了一大圈人,议论纷纷,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夫子已经睡着了!”
      樊迟看她小脸通红,喝的醉醺醺的,忙上前扶住她。
      “我没事!”明月噘噘嘴,想当年在田野,二锅头都不在话下,这点小酒又算得了什么,“方才,夫子说听到了凤鸣之声,是真的么?”
      “凤鸟倒是没有,不过夫子奏乐之时,倒引来了不少飞鸟聆听。”樊迟说。
      明月抬头一看,竟还有些飞鸟或在天空盘旋或停于枝头,像是在聆听那琴的余韵,“这说明——酒没白喝!”
      周围有些弟子看不惯,指指点点道成何体统,夫子年迈怎能饮酒。明月用力把他们推开,对樊迟到:“哥,我也得找个地方睡一下!”
      这一觉睡得很香,自来到这里还没有这样痛快地喝过一次酒,尽管在梦中,救护车和急救的声音渐行渐远,她喃喃道:“别丢下我,带我回去!”
      第二天一早,樊迟又给她送来一碗送醒酒汤。
      明月揉着头失望地说:“看他们还没把我救活呢!”
      樊迟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感叹从不知道她这么能喝酒,要是让子路师兄知道了,你可要倒霉了。
      明月有些不好意思,咕咚咚把醒酒汤灌了下去,然后问:“夫子怎么样了?”
      “放心——夫子的精神不错,心情也好了很多!”樊迟安慰道,“他昨日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
      虽然她当时醉醺醺的,但夫子说的话她却记的一清二楚:“他说,只有静心沉淀,酒味方能醇厚!”
      在生命的最后几年,孔夫子只致力于教授学生,整理书稿,鲁终不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
      姬荧察觉到了她的担忧,便问她要不要学习操控梦境的法术,以安慰夫子的晚年。她摇摇头,拒绝了:“梦毕竟梦,无论凤鸟将至还是河图洛书,不过是人们心中的美好愿景罢了,难免让人迷失。”
      后来,齐国田常作乱,移高、国、鲍、晏四国之兵欲以鲁。孔子闻之,担心母国之危,子路、子张等弟子请行,孔子都没有同意,唯独让子贡前去。子贡一使,使势相破,达到了存鲁、乱齐、破吴、强晋、霸越的效果,十年之中,五国各有变。
      消息传回鲁国,师兄弟们无不称赞,进而又讨论起到底哪个强国能取代周室一统天下的问题,这也是一个不敢当着夫子面提的问题。“夫子曾说: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依你们看,周室衰微,将来天下将归于哪国?是晋国?齐国?楚国?还是最新称霸的越国?”
      众人围着地图议论纷纷,押哪一国的都有,而且也足够有理有据。
      明月旗子放到了最西边:“我看啊,都不是!”他们哪里会知道,晋国将在为韩赵魏三家所分,齐国也将被田氏所取代,这些诸侯霸主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天下马上会走进更加礼崩乐坏,残酷杀戮的战国时代,而统一天下的会是西方边陲的秦国。
      “明月,你不会觉得是秦国吧,怎么可能?”有人笑到。
      “师兄们不要忘了,周室东迁,秦立有功,被分封的土地,距离周原并没有多远。夫子一直致力于恢复周礼,推崇古圣贤王,是因为在他的想象中那个时代是完美的,无论是君还是民都不会越界。可那个时代已经永远回不去了,人总要向前看。”明月笑到,“周室衰微,正是因为周礼已约束不了诸侯,分封已不适合当今的天下。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康诰》曰:作新民。汤之盘铭也说: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这些也是古圣贤王教导我们的。齐国有管仲才得以称霸,这说明只有变革才能图强,又何必耽于旧制。秦国地处边陲,无论政治、经济、文化都相对落后,也只有那样的地方,变革才更有可能成功。不过秦国若想崛起,还缺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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