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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好饭开锅,好戏开锣(3) ...

  •   酒到正酣处,场中笙乐渐止,取而代之的是阵阵擂鼓之声,荡气回肠在马泉坡上。

      原本杂耍班子的众人忽地纷纷撤出了场去,腾出一片空地。

      李复好奇地抬眸朝场中观望。一侧的黄衍压低了声音道:“怕是好戏要开场了。”

      就见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鱼贯而入,他们训练有素,将场中团团围住,面朝场内,执枪而立,便是将外沿的幄帐都护在了身后。

      有人窃窃私语,不知这窦吉年又要玩什么新花样,场面一次比一次来得盛大。此次竟连边军都调来了。

      段函星脸沉下来:“兴师动众,不知所谓。”

      而更多人则是伸长了脖子竞相张望,还有甚者,整个人都站到矮凳上,跟着鼓点高声大喝,状似癫狂。

      李复腹诽,这怕不知是已经喝了多少,哪还有半点世家公子应有的风范。

      “李公子今日才第一次参加咱们窦公子筹办的盛事,自是不知道从前的角抵戏都是如何比赛的。”黄衍轻声道。

      “那黄先生可否介绍一二?我还记得昨晚是黄先生特意让窦兄邀我们前来‘见识见识’的。”李复面露笑意,话却说得意味深长。

      黄衍这人,李复初识隔桌对饮还颇有好感。可经昨晚他来为自己解围,又深觉此人有些捉摸不透。而今日,他竟是和段函星一起出现的。那他究竟属于这孔州哪方势力的人呢?

      “东境民风彪悍,所以民间角抵成风。各世家为在比赛中拔得头筹,便多豢养专门的角抵士用于比拼。窦家得了军中的便利,几乎年年获胜。可这样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失了兴趣。于是,窦公子又想出了从擒住的海盗俘虏中,随意抽调些人来进行比斗,生者得以苟活,死了自是一了百了。窦公子还给比赛设有赌局,各家公子可以给自己看好的俘虏下注,胜者自是满盘皆可收入囊中。”

      黄衍说起这话的时候语气稀松平常,就跟平日里饮酒笑谈似的。可李复却听得微微皱了下眉,他一时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作何反应。他实在想不通,一个佛教信众遍布的地方,贵族间会流行玩这么残忍的游戏。若只是角力竞赛也就罢了,大家以武会友,也算一种社交方式。

      即便海盗无恶不作,罪大恶极,那也自有律法进行评判,斩首也好,流放也罢,或是劳力赎罪,李复都无二话。可这窦吉年分明就是在滥用私刑,赌博享乐,李复实在不敢苟同此等做法。

      而在李复注意不到的身后,赫连翀眼神一动,仿若想到了什么。

      “今次这阵仗不同以往,估计窦公子又有了新花样吧。”

      果然,黄衍话音刚落,窦吉年已经起身步入场中,拱手一礼道:“承蒙大家今日前来参加角抵戏,为尽地主之谊,我特意给大家安排了一出好戏。来啊,牵出来!”

      窦吉年大手一挥,场边一处木栅缓缓开启,铁索拖地叮当作响,由十几二十个俘虏模样的人组成的队伍蹒跚而入。他们皆是高束发髻,打着赤膊,穿着刚好及膝且宽松的麻布短裤,腰间却系着各色的绸带,在后腰处挽一个花结,带尾飘垂臀后。

      在场的诸人皆被这另类的装扮逗得前仰后合,便是周围端茶递水的仆从也有在捂嘴偷笑的。

      可李复笑不出来,这样的装扮让他有刹那间的恍惚,曾几何时,他自己也是这样被捆绑成串,艰难前行。他闭闭眼,挥散脑中的阴影,却止不住心底的叹息。

      “窦公子,你这披红挂绿的,今日是要让这些俘虏给我们唱大戏吗?哈哈哈哈哈……”一人高声打趣道,随之而来的还有旁人的拍掌附和。

      “诶,非也非也。若只是这些玩意儿怎能入得了诸位的眼,我可是特意准备了些不一样的。”

      “来啊,先把他们放了。”窦吉年示意场中的兵士动手,兵士领命而动,取掉了俘虏的脚铐和捆绑的绳索。

      这群人皆是一副彪悍模样,纵使没有兵刃在手,可望向场边众世家子弟的眼神都像淬毒的刀子,警惕中透着凶狠。

      “快,把那个大家伙也带上来,给诸位开开眼。”

      闻声而动的是守着场边另一侧的兵士,木栅之后缓缓驶出来的是一辆巨型滚轮木车,车上有一个一丈见方的铁笼,笼子里面正立了一只硕大的黑熊。

      它皮毛黝黑,体形健硕,肩背隆起,身长几可把铁笼撑满,此时正焦躁地在铁笼里兜着圈子。

      驱车的众人明显力有不逮,木车每行一下都伴随着咯吱作响,仿佛下一刻就会散架了似的。看这架势,此熊少说得有四五百斤。

      场边立时便有人惊呼出声,各位美婢娇妾更是吓得花容失色。

      “哎哎哎,大家稍安勿躁,为了今日的节目,我可是煞费苦心,做了万全的准备。呐,我特地从虎鲨军中调了一队精锐人马,足以保护各位太平。”窦吉年白胖的脸上露出一抹得色,他就喜欢看众人大惊小怪的模样。

      而原本场中的俘虏们似乎也预见了待会儿会经历怎样的恶事,逐渐簇拥成团,可依旧制止不了两股战战,形容甚是狼狈。

      “咱们往常都是看角抵士互搏,今日我们来点儿新鲜的,试试这人熊大战可好?”窦吉年说话间就要命人把铁笼打开,在座有好几人都“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不知是兴之所至,还是被吓得坐不稳位子。

      “哎哎哎哎……窦兄莫急,咱们先把鼓声停了,莫要惹怒了这家伙。”一人惊呼道。

      “哈哈哈哈哈哈……”窦吉年放下手,那人惊慌失措的模样明显取悦了他。

      “古书有记载‘帝辛能倒曳九牛’,今日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有人能空手搏熊。”这次说话的是杜玉衡,他倒是淡定非常,还给自己的酒盅又斟满一杯,“窦兄,今日可有什么彩头?这光看戏还是少了些乐趣。”

      “杜兄所言在理,那大家不妨来猜一猜,这熊究竟会被哪位角抵士搏倒?咱们便以腰带颜色为记。一注五十两白银,怎么样?”

      原本慌乱的世家贵子们许是见着杜玉衡和窦吉年云淡风轻的样子,觉得自己这时候若再表现得战战兢兢恐会失了面子,于是都略略定了下心神,开始尝试投入到游戏中去。

      “诶,窦兄捕这黑熊怕是没少费功夫吧,寻常人定是挨上一巴掌都够呛,这些个俘虏……啧啧啧,一百两!我买黑熊胜!哈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立刻就有人附和,纷纷下注。

      “诶,我挑选的皆是杀人如麻的海上悍匪,谁胜谁负犹未可知。”窦吉年此时就是这场赌局的庄家,谈笑间,挥霍金银无数,也轻易定下了他人的生死。

      这种轻践人命的做法,令李复很不适。原来昨晚不过只是冰山一角,今日他才是真的“大开眼界”。

      “李兄!这么刺激的游戏你还没玩儿过吧?今天可得好好享受一番。”窦吉年这一声把原本已经缩到犄角旮旯准备神隐的某人又重新拉回了众人的视线。

      呵呵……李复心内冷笑。

      可此时的他还没有底气和窦吉年硬碰,所以如此情景唯有婉拒。“不了不了,我今日第一次参加,不知道游戏规则,所以并未准备银钱在身上。我便凑个热闹就好,下注就不必了。”

      他有那五十两银子干点什么不好,用来和这群纨绔买命取乐,这等恶事他实在干不出来。

      可有人偏不遂李复的愿,只听他同桌的单金梁道:“李兄不用担心,我等出来游玩也不会带大笔银钱在身上。所以你只用签张条子,到时候自会有人到府上清账。”他这话说得清楚明白,明显他们这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原来如此。”李复恨不能把这人上下谢过十八遍。

      “在下家中有训,不得行博弈之事,违者笞打三十。实在是家法严厉,还望诸位原谅在下则个,在下愿自罚三杯与诸位赔罪。”既然婉拒不行,李复只得放低姿态硬推。

      窦吉年挑挑眉梢面色微沉,这模样李复有些熟悉,昨晚窦吉年准备发难的时候就是如此。

      “窦兄何故行这强人所难之事呢?说起来,我府上也家教甚严,今日这赌局我也是无缘参加了。”段函星突然道。

      李复微一怔神,这位段公子是在帮自己解围吗?果然这世间还是有好人在的。

      “段兄误会了。我怎会强人所难?我不过是为李兄不能参加游戏感到惋惜而已。”窦吉年打了个哈哈,转眼便又是一派道貌岸然模样。

      “既如此,那今日的角抵戏便正式开始了。来啊,把熊放出来。”

      伴随窦吉年一声令下,铁笼门栏“哗啦”一下应声倒地,黑熊似还没反应过来,竟没有立时奔出铁笼。它闲适地甩了下大圆脑袋,动作略显笨拙,在铁笼边沿多番试探。而场边的兵士们已是严阵以待,就怕这黑熊突然暴起伤人。各家子弟们一时也忘记了饮酒作乐,皆是屏气凝神,就等着看黑熊与一众俘虏的精彩鏖战。

      注①:帝辛能倒曳九牛,出自晋朝皇甫谧的《帝王世纪》,指商纣王力大无穷。

  •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能坚持到这里的小伙伴儿也看出来了,我这文多少有点儿反套路(捂脸),所以能看到现在的诸位应该皆是真爱了,谢谢大家支持~我唯有继续更文以报了~哈哈哈哈哈~(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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