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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那年时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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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州，军中。
这日，张恪正在营中与人商议军中庶务，便有近卫来报，说是赫连太守来了。
张恪顿时一怔。当初赫连翀被他招入麾下的时候，军中就有谣言说赫连太守干涉军务，故而赫连穹为了“避嫌”，几乎从不亲自到军中来找他。二人有事要议时也基本是他过去璴园。可今日为何……
还不待张恪细想，营外已经传来另一人急切的声音：“大人！大人！都督正在议事……要不您先去会客厅等他，我……”
这人话音未落，赫连穹已经昂首阔步地站到了议事厅门口，见厅中众人皆看向自己，也不局促，反而拱手一礼道：“打扰诸位议事了，我此次前来与张都督有急事相商，还烦请各位予我二人片刻工夫，不胜感激。”
他这话虽有些强硬，却又不失礼数。而且赫连穹乃是一方太守，在场众人除了张恪，其余人在官职上都要矮上对方一头，纵是心中不满，却也不能不给对方面子，于是又纷纷将目光移向了张恪。
“既然如此，那今日我们就到这里，明日继续。”此时的张恪瞧不出喜怒，可话中的含义已然妥协。
“是。”众人起身向二人行礼告辞。待人都出去了，张恪才道：“苍旻焦急前来所为何事？”
今日赫连穹作为与闯帐无异，纵使他平日在叙州骄横惯了也断不会如此，所以必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才导致赫连穹这般失态。
赫连穹闻言却不答话，而是向张恪示意了一下四周怕隔墙有耳，张恪心领神会，于是道：“你随我来……”
这里是张恪平日里与下属商议军务的地方，而在里侧则还有一间小室，是张恪私下里处理文书之处。
张恪将人引到其中又关上门，却不想身后之人竟轻声打了个喷嚏。
张恪惊讶转头，他这才注意到赫连穹今天不仅行为有异，连衣裳都不似往日的端正。此时的赫连穹未着官服，只穿了一身月白常服，大氅也没披。甚至发冠都有些微散乱，溜出一缕发丝垂到了额前，分明就是马跑得太急所致。
如今叙州刚刚开春，天气还有些凉，偶尔还会突降春雪，就赫连穹这样的穿着在山间跑马，不着凉才怪。
张恪将茶炉的炭火重新引燃，见壶中还有半壶温水，便又给赫连穹先倒了一杯塞他手里。似还觉得不够，就想出去喊人再端个火盆，拿件披风进来，却被赫连穹一把攥住了手臂。
张恪回首，那是他许久没见过的赫连穹了，恍惚中竟有种当年还在紫梁都时才有的意气模样。
赫连穹眼神晶亮，唇角带着兴奋的笑意，就连拽住他手臂的指尖竟也轻微颤抖，张恪不明所以，刚要开口询问，就听赫连穹低声道：“阿恪，太子还活着……”
张恪心头剧震，整个人都好像被这几个重如千斤的字砸懵了般。
太子……当今曹守信膝下虽有几个儿子，但却并未立储，那赫连穹口中的“太子”就只可能是……
韩煜……
前朝，韩昭帝亲封的东宫太子……
也是赫连穹的表兄……
甚至，曹守信在登基后还特意为其赐封了谥号以彰显仁德的敏慧皇太子……
“你……”张恪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他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道：“当年……你不是说太子已经葬身火海了么……怎么……”
“我不知道……”赫连穹深吸了一口气，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当年我赶到东宫的时候，那里已经化为一片火海了，到处都是烧焦的尸体和哭喊逃窜的人……我……”
“我就看到梁柱压住的两具尸身……护主的那个带了东宫总管太监的腰牌，而他身下那人则穿着绣了金龙的太子冕服，我以为……”
赫连穹哽住……所以不只是他以为，而是全天下都以为大安的皇太子，韩煜，早就已经化作了东宫炼狱中的一捧焦土……身死魂消了……
张恪将赫连穹的头摁靠在自己肩上以示安慰，陈一口气道：“那他现在在哪？你又是如何得知……”他尚在人间……
“是九霄，我今日将将回璴园就收到东境传来的手书……”
赫连穹从袖中掏出一纸书信递给张恪，张恪接过展开，就见是赫连翀的亲笔字迹。
纸有些皱，估计曾被人反复翻看，边角处甚至还有被指甲抓破的痕迹……张恪没有多问，他明白韩煜在赫连穹心中代表了什么，那是他最美好的少年时光的记忆，也是他曾经最意气飞扬时想要效忠的储君。
以张恪的家世身份，在当年是够不到去拜见东宫太子的。但作为时刻追随在赫连穹身后的拥趸，他曾遥遥地见过韩煜一面。倘若赫连穹是灿若星月，那韩煜就是烈如骄阳，小小年纪周身便已萦绕着帝王之气。
可当韩煜面对赫连穹时，又是一副温柔疼宠的脸孔。赫连穹既是太子的亲表弟，又是皇帝指给太子的伴读，俩人自打出生起就相伴长大，几乎比亲兄弟还亲。甚至赫连穹出入东宫都无须禀报通传，而太子得了什么奖励或者赏赐也必有赫连穹的一半。
若非赫连穹住在宫外勋国公府里，又喜爱紫梁都的繁华与热闹，不然韩煜估计能把人留在宫里，天天形影不离，恨不能吃饭睡觉都在一起。饶是这样，太子还会偷偷出宫，微服来看赫连穹打马球，这便是为何张恪能有幸得见太子的原因。
那天，张恪亲眼目睹赫连穹从马上摔下来跌伤了腿，韩煜全然不顾身份与疯马的危险，三两步就冲上去将人从马蹄下抢回来，然后抱起人就跑，一路上愣是没假手于人，累得一众仆从在后头追着撵，而张恪自己则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之后，张恪还曾去勋国公府想要探望，却被下人告知，赫连穹被太子带回宫中休养，根本就没回来……
再后来，张家获罪，抄家流放，张恪便就再没听过韩煜的什么消息了……
本以为，韩煜会顺理成章地登上地位，可一切却在那年戛然而止，留给赫连穹的也只有满目疮痍与无助悲凉……
张恪收回纷乱的思绪，将目光又重新落到了摊开的信纸之上。
信中开头简要阐明了一下虎鲨军与迦林海盗的利益勾结，并在机缘巧合下，赫连翀他们截到了迦林王写给临王的密信。由于事关重大，赫连翀并未将密信原件发回叙州，而是概括转述了一下密信的内容。大致有两点：
一是迦林王答应临王，愿意日后和北涯王一起，派兵协助临王于东境起事。但作为交换，临王必须先行派兵帮助迦林对付火罗；
二，则是前朝太子韩煜多年来一直被涯王囚于北域。既然东境想要起事，便可借助其先太子身份，以“拨乱反正，铲除奸佞，辅助太子复国归朝”的名义讨伐今上曹守信。
张恪心内稍定，总算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不由暗自嗤笑一声，临王和涯王当真好谋算，当年和曹守信一起反了大安，如今又贪利忘义要弃了曹守信，当真是天道轮回，将一副小人嘴脸演绎得淋漓尽致。
只是……张恪相信赫连翀必定不会说谎，但仅凭迦林王密信中所述的片面之语，就断定先太子还留于人间确实为时尚早。
张恪不想戳破赫连穹的希望，可有些话他又不得不讲。
“苍旻……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太子一直安好，他又何故在此时就突然有了消息，这其中会不会……”张恪点到即止。他不信赫连穹无法想到这点，大抵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果然，赫连穹闻言沉默以对。
其实他在收到信时的那一刻就恨不得赶到孔州去找临王当面对质，或者杀去北域，将涯王那老儿给砍了好救出韩煜……
可理智告诉他不能轻举妄动，此事不管是真是假，他都应该冷静下来。多年的执念与累世的枯骨都不允许他在此时行差踏错，一着不慎就会功亏一篑。
所以他想到了张恪，他需要找一个人来分担他眼下不清醒的喜悦与愤怒，并且拉住即将迷失的自我。
“苍旻，要不我们还是先派人潜入北域打探消息吧。倘若太子还活着，就必定有他存在的痕迹。我们先把人找到，再谈营救之事可好？”张恪轻声安抚赫连穹。
“好……”
“至于东境那边，眼下有九霄盯着应无大碍。他若是再发现什么，一定还会和你我回报的，咱们不急于一时。既然东境与迦林，还有北域要结盟起事，就必定会有下一步计划，咱们……”
还不等张恪把话说完，赫连穹突然轻声叫住了他：“恭俭，既然临王想要起事，那咱们何不在后面推他一把？”
说话间，赫连穹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模样。
张恪微微一怔：“你想怎么做？”
“万寿节快到了，咱们要呈给皇帝的寿礼，我看是可以提前备下了……”
不定期掉落小剧场：
张恪（大冤种）：暗恋对象的“白月光”居然还活着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某茶（两手一摊）：“凉拌……”作者亲自为张都督掬一把同情的泪……
作者有话要说： 就……我还是解释一下吧……咱太守大人对先太子的感情是那种“白月光”，不是那~~~种“白月光”，明白了吗？（眨眨眼）哈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