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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大结局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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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张德容后,王葭发现天色有些晚了,怕杨氏担心,就赶紧往家里赶。
大约快步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王葭刚好走到了长门县最为繁华的洒金巷口,巷口有家铺子的生意特别好,有人出来了,就立刻有人进去,人流不断。
看着屋前飘着的“刘氏当铺”四个大字,王葭这才意识到为什么店生意这般好,其实不只这家店生意好,而是长门县所有当铺的生意都好。
原因就是海龙帮要携近十万人出海,这里需要购买的物资可谓是天文数,很多生意人闻风而动,都想趁此时机赚笔快钱,有些人有意识但没本钱,于是就向当铺抵押或者贷款。
也有些人则是为了凑够出海的路费。
除了个别特殊情况,愿意出海的人基本都穷得响叮当,海龙帮前期还能靠朱见深投资的八十万两银子提供低息贷款,可由于人太多,八十万两很快就见了底,也就无力再提供低息贷款了。
所以后面还愿意继续前往海龙岛的人,就得自己想办法了。
王葭正感叹刘氏当铺生意兴隆,忽然想起一件事儿,当日为了给郑月娥凑银子,她把文若虚的金猫给卖了。
等卖话本挣银子后,虽然第一时间就跑来当铺赎买,可由于是死当,她还是来晚了一步,金猫被人买走了,只能按金猫的市场价赔了他五百两银子。
之前不知道那金猫是文若虚的父亲生前到苏州最富盛名的灵隐寺去求的,只以为是文若虚交了好运以十两银子从一个有眼无珠的倒霉鬼手里收的。
王葭每每想到这里,心里都充满了愧疚。
正在愧疚之际,她忽然发现自己站在了刘氏当铺里,原来她神情恍惚期间,不知不觉地就顺着人流走了进来。
刘氏当铺的掌柜一眼就认出了王葭,当听说王葭说起那只金猫时,神秘地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匣子,“买主就是王公子,他说这只招财猫是对你很重要的人所赠,但是王公子似乎另有打算,就说不宜声张,让老夫代为保管,当收到他不好的消息时再转交给你。你们如今都要远走吕宋了,我想这应该物归原主了。”
王葭浑浑噩噩地走出当铺,没想到大哥比她还要早地看出了自己对文若虚的情感。
漫无目的地走了半个时辰后,她又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文若虚的门前。
自海龙岛回来后,她每日都会到文若虚的家中,可是每次都没能见到他。
他家门房解释说,文若虚故意不见,而是他在剿灭义气帮中立下了大功劳,到南京领赏去了。
王葭觉得他就是故意避着自己。
虽然不愿意让他像郑月娥放弃一切,但好歹来见一面啊。
表现得很喜欢她的样子,却连道别都没有。
男人以事业为重,抽身就是快。
王葭越想越气,从怀中摸出金猫,就往文若虚的大门狠狠砸去。
大概力气用得有过大,金猫狠狠地摔在朱红大门上,发出沉重地闷响声,然后落在石阶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落地声。
王葭这才明白书上形容人的声音悦耳喜欢用“金石相击般动听”,她走上前捡起金猫,发现有些变形了,但她不在意,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当起了夏朝的祸国妖姬妺喜,拿起金猫不住地敲着地面,就为了听“金石相击之意”。
可她把金猫的耳朵都拍掉了,文若虚还是没有出现。
……
长门县的渡口,挤满了将要移民吕宋的百姓,王葭身为帮主的妹妹自然不用挤,直接走VIP通道。
VIP通道没人挤,按理说应该很快就能通过,可是王葭就是一步三回头磨磨蹭蹭,百来米的路,她竟然扶着杨氏走了一盏茶的功夫。
杨氏似是看出了什么,就任由王葭故意拖延,一路上还不住地叮嘱王葭,只是王葭满心都想着文若虚,对杨氏的叮嘱只觉得无比啰嗦,一点都不懂自己的心,所以只是偶尔烦躁地回应两声。
饶是她走三步退两步,可她还是走到了停在渡口的庞然大物前,这艘船是海龙帮的最大的船,长达一百三十米,宽五十米,它的船体由数十万根木材组成,船上有八层甲板,可以搭载数千人和大量的货物。
王葭扫视着周围的人群,可心心念念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当听到表姐狄氏在甲板上大声催促后,她只好犹犹豫豫地应了声好,然后转过头指着悬在甲板和渡口之间的木板,甲板高于渡口,所以木板是呈45°倾斜。
王葭怕杨氏害怕,于是安慰道:“娘,这梯子踩上去有些摇晃,其实不碍事,您别害怕,我就在您身后护着您。”
杨氏笑着摸了摸王葭的脑袋,“这点高度算什么,娘从小就屋檐上行走,倒是你从小就恐高,还是你走前面吧。”
“……”王葭想起自己小时候虽然恐高,可天性好动,小时候爬树,长大了爬墙,但是爬上去了就下不来,都是看似温柔端庄的娘亲“嗖嗖”三两下攀上来把自己带下去。
“那好吧,不过娘亲切记不要分心。”王葭拗不过杨氏,就转身沿着木板往甲板上走。
这次大概心中惦记着文若虚,所以她并没有顾得上害怕,一路闷头往前走,不知不就地就走了一半,此时杨氏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葭儿,你还记得你五岁的那一场高烧吗?”
王葭身形微僵,那次高烧也烧了三天三夜,在那三天里断断续续地记起了前世。
当她意识清醒时,却听到大姨母得意地杨氏道,“听说隔壁街的观音庵灵验,我连夜跑到庵里,跪在观音菩萨前,替葭姐儿祈福了一宿,这不葭姐儿已有了好转。”
杨氏既恐惧又绝望道:“大姐,你不是常说,观音庵的主持赵尼姑非但不守清规戒律,还专引诱良家做些出格之事。藏污纳垢之所,供奉的岂是真佛?既然如此,还得又是什么愿?你知不知道昨夜葭姐醒来的目光成熟地不像个五岁的孩子,就好像她——”
杨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大姨母打了耳光,“你究竟在胡说什么,葭姐是你怀胎十月生出来的,你怎么可以如此胡思乱想!”
王葭正陷在回忆中,杨氏的声音再次响起,“当时你就是听了为娘和你大姨母的话才故意强迫自己忘记那些记忆的吧。”
“可是你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醒了,知道你是孝顺孩子故意说给你听的,你早在说话的时候你前世的记忆就开始浮现,可是每当你有点表现出记起前世,我就故意跪在你父亲的灵前,说死而复生是借尸还魂,如果你是这样的孩子,我宁愿以死谢罪。”
“你是个多么善解人意的孩子啊,我每次一哭,你就会强迫自己忘记前世的记忆。”
王葭闭了闭眼睛,她前世的记忆其实在成为小婴儿的时候就断断续续在脑中闪现。
但那些记忆只是一幕幕、一闪而过的画面,她其实不是明白那些含义,需要自己去观察、理解。
就像拿到一本陌生的外语书,只有认真学会之后,才知道里面讲了什么,否则在你眼中就是串杂乱的符号。
大概是陪伴了一生的名字和死亡的记忆最为深刻。
她叫王薇,是被高空坠物所砸死的。
当两世记忆即将融为一体时,王葭却看见了母亲那骇然的眼神,她瞬间明白母亲不希望自己拥有前世的记忆。
王葭心底也明白母亲为何如此反应。
她仅仅融进了王薇生前最后一天的记忆,就对高空抛物之人有种感同身受的愤恨。
若融合了王薇的全部记忆,她恐怕也不仅仅是大明苏州府的王葭了。
只是王薇的记忆是那般的流光溢彩,仅仅是浮光掠影扫过,就让她神往不已。
正当王葭犹豫不决时,却看到了母亲绝望的眼神,心中顿时大恸,不知从何处升起一股力量,把那些记忆封在了脑海的深处,不再去探究那些记忆中的秘密。
但随着她越长越大,那些记忆也越来越藏不住,哪怕她不去特意理解,可她都明白那些记忆代表着什么意思。
十五岁的那场高烧,王薇的记忆全面在王葭的脑海里复苏。
“娘,我此生从来都是王葭,只是先以王薇的身份在异世活了十八年后,才成为了您的女儿。如果有的选,我也想在告别所有亲朋好友后,再像张白纸一样懵懂无知地做您的女儿,而不是像个怪物一样。”
就在踏上甲板的那一刻,王葭转身把压抑了十五年不是秘密的秘密,终于宣泄了出来。
可迎接王葭的是,杨氏抬起做瞄准状的手,纤细的手腕上带着王葭特意让她防身之用的袖箭。
王葭只觉得脖子就像蚂蚁咬过了般,她本来就是站在甲板最外侧,为了拉杨氏一把,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甲板之外。
此时她的脑子变得昏沉起来,继而身子也跟着沉重无比,控制不住地向甲板外倒去。
正当她以为会载到水中之时,她就像记忆中出现过无数次般,落入一个温暖、带着淡淡香气的怀抱。
“娘从来都没有觉得你是个怪物,只是你前世的父母是那么地好,聪明善良又有见识、知道该如何去爱孩子、如何教育孩子,如何替孩子筹谋,而娘只是个无知村妇,娘怕你记起他们,跟为娘一比,就不愿意做娘的女儿了。就像你爹死去的那晚一样,一遍一遍地告诉我,不要再为他伤心了,他的父母只有他一个孩子,他要回自己的世界尽孝了。”
“娘是个无能妇人,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留在大明,你不要管为娘,和你大哥做你想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