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伏》莱西亚

1、旧友

　　当埃尔维斯在黑暗中瞄到安格斯•霍克的时候，他忍不住惊讶地挑了挑眉。
　　不管怎么想，安格斯应该出现的场所都绝不是这里。适合他的场所有很多，比如四个街区以外他舒适的豪宅、或者某个明星的生日宴会、再或者随便哪个高级俱乐部。管它呢，有钱人的夜生活总是丰富多彩。
　　反正他应该在的场所绝对不是这里。这个脏乱的暗巷跟他的气质根本就背道而驰。
　　然而神奇的是，即使是在半夜两点、出现在这种与他完全不搭调的贫民区，安格斯依然无损他平素的良好形象，带着精心修饰的优雅感。即使在他的脚下是肮脏的泥泞土地，说不定还散布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垃圾，他却能站出好似大理石地面的情调。
　　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一种才能。
　　埃尔维斯再次打开手机确认了一下LK发来的信息，最终确定面前的人就是这一次的委托人。他是个私家侦探，虽然没有正规的执照，但却依然有人乐意委托他办事。而事实上，比起那些正规营业的私家侦探，委托埃尔维斯要困难得多。中介人LK是个行踪诡异的家伙，而只有找到了LK、并让LK说了“Yes”之后才能让委托成立。
　　看来安格斯通过了LK的筛选。
　　埃尔维斯从藏身的阴影走出来，站到了安格斯的面前。
　　“你好，安格斯•霍克先生。我很惊讶您竟然没有反对LK定下的见面时间和场所。”
　　安格斯似乎完全不惊讶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反正他的名字上各种八卦杂志的频率早就让他习惯了受人瞩目。身为一个继承了丰厚遗产的浪荡子，大约这个城市有超过三分之一的人提到他的时候都会露出会心一笑。至于那笑容是羡慕向往还是不屑一顾，那就不好说了。
　　安格斯打量了几眼站在面前的男人。看起来大概二十六七的年纪，或者稍稍大一些。头发的颜色在夜色中看不大分明，大概是黑色或者深褐。脸孔的细节一样看不清楚，但是从轮廓看起来似乎还不错。他穿着夹克与牛仔裤，看起来修长高挑。
　　“既然找到了你们，就得守你们的规矩不是吗？”
　　虽然是一句反问，但是埃尔维斯并不觉得对方的语调中含有不愉快的成分，这让他产生了一点儿好感。
　　“我还以为午后灿烂的阳光，以及窗明几净的餐厅会更符合您的喜好呢。”侦探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你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对我很熟悉。”
　　“是啊，我在报纸上见过您很多次了。”埃尔维斯伸出了一只手，“你好，我是埃尔维斯•米勒。”
　　安格斯伸出手去：“这是真名吗？”
　　“当然不是。”
　　“你真直接。”
　　“我不是很习惯那些绕来绕去的客套话，所以就让我继续直接下去吧。能不能请您告诉我您的委托内容？LK从不跟我说这些。”
　　LK是个性格古怪的中介人，就算是埃尔维斯也没见过他几面。大部分的时候他们通过手机以及电子邮件联系。他往往直接把时间和地点发给埃尔维斯，但对于委托的内容却总是一字不提。托他的福，埃尔维斯接到过不少“惊喜”。有的让他恨不得直接对着LK的脑袋来上一枪。
　　“我需要你帮我查找一个人的下落。”一边说着，安格斯一边靠近了埃尔维斯了几步。即使附近不像是有人的样子，他却显得非常谨慎。他把嘴唇凑到了侦探的耳边，轻声说出了一个名字。
　　“格拉德•F。”
　　埃尔维斯再次产生了一枪崩了LK的冲动。
　　“霍克先生，您觉得私家侦探适合做这么危险的工作吗？”
　　“就是因为一般的私家侦探做不到，所以才只能委托你。不是吗？”
　　“说实话，我很想拒绝这个委托。”
　　“我听说LK认可的委托不会被你回绝。这是你们的规矩。”
　　埃尔维斯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短发：“的确如此。所以我只有接下这个委托了是吗？”他抬头看着安格斯，眼睛似乎在夜色中闪着光。
　　“似乎是这样。”
　　埃尔维斯叹了一口气。
　　“那么我会尽快开始。一周我会向您汇报两次工作进度，请您等候我的联系。”埃尔维斯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多问一句，主动找他的人无非两种，要雇佣他的，或者想杀他的。你是哪一种？”
　　“这是调查的一部分吗？”
　　“不，我只是有点好奇。”
　　“很遗憾，我两者都不是。”安格斯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这令他看起来非常温柔，“我想，他救过我的命。”

　　“LK！你发什么神经！这种委托你也接！”埃尔维斯气急败坏地对着手机吼道。他自认不是个常常暴走的人，但是说实话，这次的委托实在是“惊喜”到了让他气急败坏的程度，甚至超过之前那次外遇调查——要知道他就算再缺钱也不至于自甘堕落到去调查外遇！而关于那次的事情，LK却大笑着声称“你吃惯了正餐，偶尔给你一道小甜点调剂一下”。
　　见他鬼的甜点！
　　“你是故意给我找麻烦吗？”
　　“他付了很高的酬劳。”LK的语调听起来非常轻快，“不赚白不赚。”
　　“还‘救过他的命’！顶尖的杀手救过他的命！这听起来简直就是个笑话。就算找到了‘Flute'，这位少爷还想干吗？请他吃饭，送他绑着漂亮蝴蝶结的礼物表示谢意吗？”
　　“至少我不觉得他对Flute有敌意。这不就行了？”
　　“我会被他杀了的——”埃尔维斯绝望地说。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你就当作拜访老朋友吧，反正你和Flute也很久没见了。”
　　“你是在鼓励我出卖‘老朋友’吗？他要是知道我不但追查他的行踪，而且还要把他的行踪告诉别人，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放心，Flute早就洗手不干了，我可不觉得他会为了杀你破了自己的规矩。”
　　“这一点都不值得安慰！你记着，如果找到格拉德之后他火了的话，我就算死也要拖你垫背。”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 LK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Flute被人盯上了，我想安格斯追查他的下落只是为了帮忙。”
　　“我可不觉得格拉德堕落到需要一个纨绔子弟的帮助。就算他已经不干杀手四年了，但是他的本质不会那么容易改变，他以前的生活让他拥有了足够应对各种危机的能力。就算他真的有什么危险，我相信他自己也能够解决。”
　　“这次你最好相信我，埃尔。你也清楚他以前究竟招惹过多少人。你是他的老朋友了，朋友有难的时候，你多少还是得讲些义气。你知道，这和你相不相信他的能力无关，这只和友情有关。”
　　“……我明白了。但是我依然不觉得安格斯能帮上什么帮。”埃尔维斯不情愿地说，“他不过是个花天酒地的二世祖。”
　　“你还记恨着那个外遇调查？”LK的声音有些微颤抖，听起来就好像在忍笑一样，“看来那次的调查让你对安格斯的印象糟透了。”
　　“那都是你搞出来的事！”
　　“别那么认真，那只是个小小的恶作剧。”
　　“闭嘴！”
　　“何必生气呢？”LK的语气听起来毫不在意，埃尔维斯能够想象他拿着电话耸肩的样子，“其实这次就算安格斯不来委托，我也会告诉你Flute快要有麻烦了。正好这时候安格斯找上了门来。既然你终究是要去查Flute的行踪的，那么何必放着这笔钱不赚呢？”
　　“可你确定安格斯不会给我们惹麻烦吗？如果他不但帮不上忙还给我们带来了更多的麻烦，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可以把他关起来，或者是打晕他。反正我们的规矩里没有‘不能对委托人使用暴力’这一条。”
　　“……LK，虽然这句话我以前就对你说过很多次了，但是我真的忍不住要再说一遍，你真是糟糕透了。”
　　“我会当做赞美收下的。那么回头再联系。”
　　“回见。”
　　埃尔维斯按下了停止通话键，将手机摔到了床上，然后坐下来，点了一支烟。
　　他和格拉德•F的确是老交情了。
　　格拉德•F 是个顶尖的杀手，大家通常叫他“Flute”，这么称呼一个杀手似乎过于富有艺术气息了，天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姓。埃尔维斯更喜欢直接叫他“格拉德”，虽然那也并不见得是他的真名，但是无所谓，反正他们很合得来。
　　埃尔维斯知道在大众评价中格拉德是个什么样的人，人们总是喜欢用“冷酷”“冷血”之类的词来形容一个杀手，对于格拉德也不例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格拉德的确够狠，并且从来没有失手过。作为一个杀手，这为他赢得了相当高的评价。但是在私底下，埃尔维斯觉得格拉德与那些词根本没什么联系。
　　格拉德是个很真诚的人，对于喜恶从不刻意隐瞒。他对于自己喜欢的人从来都诚恳而热情，那让人很容易忘记他其实是个杀手。在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之前，他曾经来找过埃尔维斯——这件事就算是LK也不知道。格拉德含糊地说起自己决定洗手不干是和什么人有关，但是并没有提那个人是谁。
　　埃尔维斯依然记得格拉德说到那“某个人”时的表情。他看起来温柔地不像话，洋溢着宁静与幸福。
　　之后格拉德便失去了行踪，但是埃尔维斯从来没有想去追查过。
　　——既然他看起来那么幸福，那么又何必去打扰他呢？
　　一支烟燃到了头，埃尔维斯将它摁熄在烟灰缸里。
　　也许LK说得没错，问题并不在于他是不是相信格拉德应对危机的能力。关键是，他们是朋友。
　　格拉德很少提起工作，埃尔维斯根本不知道这个老朋友什么时候救过安格斯的命。虽然LK说过安格斯是想要帮忙，埃尔维斯也并不觉得那个男人在提到格拉德的时候有什么恶意，不过还是谨慎一点好。
　　埃尔维斯打开了电脑，开始查看安格斯的档案。
　　他对于安格斯其实很熟悉，他们的“交情”可远远不止“在报纸上见过很多次”。埃尔维斯调查过安格斯的资料——虽然并不特别详尽。
　　那道LK安排的“小甜点”，可笑的外遇调查——埃尔维斯几乎觉得这是自己职业生涯中的一个耻辱——调查对象是委托人的妻子，而她的外遇对象就是安格斯。
　　埃尔维斯做那次工作的时候心情糟透了，所以实在不能指望他对安格斯有什么美好的印象。
　　安格斯•霍克就是个典型的浪荡子，家世良好，受尽宠爱，从父亲那里继承了大笔遗产之后一直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他的各种花边和绯闻大概可以拿来写一本小说，并且很有可能香艳无比。和他这方面的成就相比，他对于自己家族企业的贡献渺小到几乎看不见。
　　一个才能不足又喜欢拈花惹草的纨绔子弟——虽然有点刻薄，但这就是埃尔维斯对安格斯的印象。他毫不怀疑这个委托人会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埃尔维斯在心中认真思考着，会不会真的有把安格斯打昏的那一天。

　　第一次进度汇报是在四天后。埃尔维斯选择了阳光明媚的下午、以及窗明几净的餐厅——那家餐厅很不显眼，在一条相对偏僻的街道上，但是内部环境还不错。
　　安格斯到得比埃尔维斯稍稍迟一些。他推开玻璃门走进来的时候，吸引了餐厅中超过一半人的目光。他的确有着一副好皮相，见到他的所有人都不会否认这一点。他的面孔英俊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蓝色的眼睛里总是带着笑意。浅金色的头发在光线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他走到埃尔维斯对面坐了下来，行为举止处处显示着他良好的教养。
　　侍应生端上了两杯咖啡。
　　安格斯用勺子搅拌着自己面前的咖啡，不时抬眼打量坐在对面的侦探。埃尔维斯的五官很端正。硬朗，但又并不显得过于冷峻。深褐色的头发削得很短，因为发质柔软，所以依然显得很服帖。他依旧穿着夹克和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整洁而干练。
　　“很抱歉，之前我对你隐瞒了一些情况，”埃尔维斯开门见山，“格拉德是我的朋友。”
　　安格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埃尔维斯解释道：“那时候我不确定你会不会给他找麻烦。你知道，人对于自己的朋友总是比较用心，所以我详细地调查了你的事。”
　　安格斯喝了一口咖啡，说道：“在这种情况下我是不是应该生气？骂些类似于‘你未经我允许就侵犯了我的隐私’之类的话？”
　　他的语气中带着笑意，听起来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你可以生气，也可以骂，我保证会当做没听见的。”埃尔维斯不以为意，“我原本可以不告诉你这件事，但我觉得既然我们已经建立了委托关系，那么还是对彼此坦诚一点儿比较好。”
　　“我明白。”安格斯说道，“我也理解你对朋友的关心，我认为那样很好。”
　　“那就好。”埃尔维斯点了点头，随后继续说了下去，“关于格拉德救过你的那件事，我觉得你根本没有必要那么认真。我了解他，他只是接受了一个委托，然后完成了它而已。他不知道那群罪犯的下一个目标是你——事实上，我觉得以他的粗神经看来，他根本不知道你是谁，也没有想过要救你。他只是恰巧在那个时间点上接了一个委托，你根本就不用放在心上。我不明白这个调查对你来说究竟有什么意义。”
　　“那很重要吗？“安格斯偏了偏头，看起来有些疑惑，“我知道Flute根本不知道我是谁，但是他救了我，这是事实。我一直试图寻找他的行踪，但是那似乎是他接的最后一个Case，之后他就失去了踪迹。四年前我曾经找过几个私家侦探。”他耸了耸肩，“不过他们几乎一无所获，所以我就把这件事放在了一边。但是最近，之前雇过的一个侦探联系了我，告诉我有人试图寻找Flute。他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但是他们找了很多人来搜寻Flute的下落。Flute已经隐退了四年，但这个时候却有人大张旗鼓地寻找他，我觉得这大概不是一个好兆头。所以我用了点手段，找到了LK。”
　　“如果真的有什么人盯上了格拉德的话，你会引火上身的。”埃尔维斯盯着安格斯的眼睛，“你只是个正经的生意人，并不适合卷到这件事中来。尽快抽身出去，不要再管这件事了，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安格斯没有说话，他笔直地注视着埃尔维斯，没有任何退缩。一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样子。
　　“……这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天真的少爷。”埃尔维斯叹了口气，“作为格拉德的朋友，我很高兴你关心他，但是你大概并不明白问题的严重性。从昨天早上开始我就已经联系不上LK了。虽然他是个性格古怪行踪不定的怪胎，但是他不会不接我的电话。LK遇上麻烦了，让他不得不藏起来的那种麻烦。如果你不及时放手的话，我不确定你会不会成为下一个。”
　　安格斯抿着嘴唇，依然没有开口。这个举动让他看起来有点孩子气。
　　埃尔维斯觉得自己开始头疼了。普通人在牵涉到自己的安危时，至少能够做出理智的决断。他没有料到安格斯那么难说服，更何况这个人和格拉德并没有直接交情。
　　为了一个不甚熟悉的人，把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这个决定根本蠢透了。
　　这几天埃尔维斯尝试过追查对手的状况。但是时间太紧，他只能查到对方与四年前的那个Case有关，但却查不出具体身份。
　　那是格拉德接的最后一个委托。
　　那时候某个抢劫团伙连续做了好几起案子，目标都是家财万贯的富翁。那些人夜半闯进别人家里，将活口全部杀死，然后带着房子里所有值钱的东西离开。
　　他们的手法干净利落，不在现场留下证据。警察一直没有抓住他们。
　　不过他们的最后一次抢劫犯了个错误。那家有个13岁的女儿，那个小姑娘中了三枪，受了重伤，但是奇迹般地没有立刻死去，而是在医院多撑了两天。
　　她见到了罪犯的脸，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警察。她托父亲的朋友找到了格拉德，委托他杀了那些人。
　　警察收到消息赶到那群人的老巢时，那里没有一个罪犯还活着。尸体们倒在地上，到处全都是血。黑发的杀手站在窗边，他的一只手上还拿着枪，而另一只手上却拿着一杯酒。
　　他对警察的枪口毫不畏惧，举起酒杯说道：“干杯。”
　　之后他一口喝光了那杯酒，从二楼的窗子跳了出去。警察们根本追不上他。
　　那是格拉德杀手生涯的结束，一个完美的终点。
　　后来警察们从那个地方搜到霍克家的照片和资料，知道那群人的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安格斯•霍克。
　　现在和那个事件有关的人在寻找格拉德，埃尔维斯可不认为对方只是想要一起吃顿饭。可是面前这个缺乏危机感的少爷却毫不在意这些。
　　埃尔维斯对此头疼透了。他和LK都是至少能够保障自己安全的人，但是面前这个看起来气质无害的富家少爷，谁知道他能不能顾好他的那条小命呢？
　　“听着，安格斯。格拉德的事情我会去处理，你如果真的不想给我们增添多余的麻烦，就不要再试图搅和进来了。你——”
　　还没等埃尔维斯把话说完，“哗”地一声巨响，餐厅的落地玻璃突然碎了。一颗子弹钉在了墙上，子弹的轨迹离安格斯大概只有五公分。如果不是他正好往后靠到了椅背上的话，说不定现在已经脑袋开花了。
　　餐厅里瞬间响起一片惊恐的尖叫声，人们争先恐后地往外跑，一切都乱了套。
　　“FUCK！”埃尔维斯低咒一声，迅速把安格斯拖到了靠近街道的墙边，“站着别动！不要靠近玻璃。“
　　安格斯似乎受到了惊吓，一脸状况外的惊诧表情。埃尔维斯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说道：“现在你就算想抽身不干也没用了。我们已经被盯上了。”
　　他从腰间拔出手枪，想了想之后从背包中掏出了另一把，递到了安格斯面前：“会用枪吧？”
　　安格斯点了点头，接过那把枪：“我参加过射击俱乐部……你平时都随身携带手枪吗？”
　　“这是为了安全考虑，而事实总是告诉我这是个好习惯。哈，外面有个狙击手——说不定不止一个，这情况真是太棒了。”
　　“现在怎么办？”安格斯紧张地问。
　　“我的车就在外面停车场，不远。我出去把车开进来，你迅速上车，然后我们撤。”埃尔维斯从口袋中掏出车钥匙，将钥匙圈套在了自己手指上。
　　“你那样做没事吗？我、我是说，对方是狙击手……”安格斯脸孔有些发白，显然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
　　“你就别担心我了。如果爸爸出去之后有坏人进来，乖孩子，记得开枪打他。”埃尔维斯用玩笑的口吻说道，发现安格斯的表情又坏了几分。
　　“那么一会儿见。”埃尔维斯说完就窜了出去，他的动作非常敏捷。
　　安格斯握紧了手里的枪，他听到外面又传来几声枪响，街道上不断有人发出尖叫声。时间一秒一秒过去，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手心的汗水。他在心中祈祷，希望埃尔维斯没事。
　　很快，一辆越野车闯了进来。
　　埃尔维斯打开车门，冲安格斯吼道：“上车！”
　　安格斯迅速钻进了车里，一把带上车门。子弹击打在车身以及玻璃上，不过这车看起来是防弹的。埃尔维斯把车倒了出去，冲上了路。
　　“T98。这是俄罗斯出产的军用车。”侦探的语气多多少少带着点炫耀感。
　　安格斯转头瞪着他。
　　这位大少爷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优雅，但是埃尔维斯倒觉得，比起他原来那种公式化的表情，现在这样要好得多。
　　“你知道，这年头只要有钱就什么都能弄到。”埃尔维斯一脸理所当然，“系好安全带，你介意来一场公路狂飙吗？”
　　“就算我说介意也没用，不是吗？”
　　“我很高兴你那么明白事理。我只是出于礼节、象征性地问一下而已。”
　　侦探吹了声口哨，用力踩下了油门。
　　埃尔维斯的驾驶技术非常好，他在车流中不断切换着车道。安格斯敢保证如果可能，他明天会收到一沓子超速罚单。
　　在他把车子驶上了离开城市的公路时，安格斯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埃尔维斯看了他一眼，回答道：“去找见过格拉德的人。”
　　他用右手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了安格斯：“格拉德的踪迹的确很难找，但只要一个人还活着，就总会有蛛丝马迹。有人曾经在几周之前见过他。这个人叫西奥•莫里斯，是格拉德曾经的一个委托人。他见过格拉德，所以不会认错。”
　　安格斯打开文件夹，文件上有一个男人的照片，他看起来大概在四十岁左右，瘦削的脸上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一股子书卷气，
　　“LK说你是最棒的侦探，我明白他为什么对你评价那么高了。你的工作效率令人惊讶。我原以为要找一个销声匿迹的杀手是一件更困难的事。”
　　“我有自己的渠道。”埃尔维斯笑了笑，他的笑容看起来有点顽皮，这让他硬朗的面容看起来柔和了些，“都是不怎么正当的手段。”
　　安格斯的表情变得有点微妙。埃尔维斯发誓看到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哦，得了。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吧？”埃尔维斯用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安格斯，“天真也要有个限度，所以我才说你不适合搅和进来。现在托你的福，我要当一阵子的保姆了。我不知道你开的报酬是多少，但是我可以要求你加价吗？我觉得LK也会这么说……”
　　“只要我的命还在，钱就不是问题。”安格斯迅速地说。
　　“恭喜你，这让我多了一点儿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