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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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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相野是被鸡鸣唤醒的。
他睁眼望着头顶透着日光的薄纱想,土匪窝竟然养鸡!天色还早,想再睡会儿。
刚要合上眼,他便听到外间传来响动。他爬起,蹑手蹑脚攀上镂空的小窗,丰潋竟然起得来,宁相野这般想。
作为王府二公子,宁相野从未与他人同屋睡过,一个外间,一个里间,严格意义上也不是完全的同屋,但多了一个人,毕竟不习惯。而丰潋似乎也是如此。
昨夜二人各自无声洗了,假作无事发生,夜里仍然能好眠。
奈何静谧的夜晚,让宁相野的感官无限放大,而墙的那一头,就是另外一人的呼吸声。
就算身处嘈杂的市井,听着各形各色的声音杂烩,这般的情境,宁相野只会将那些嘈嘈切切当做一人独取静的背景,该读书读书,该安睡安睡,丝毫不会受影响。
而若是四下万籁俱静,那就一定要完全的静,不要渗透进丝毫其他声音,因为一旦捕捉到了那声音,所有思绪和心情,就完全被牵着走了。反而是自己被捕捉。
他被丰潋的呼吸声捕捉。那声音并不绵长,表明对方还没有睡。
翻身,可双耳中仍是充斥这声音,偶尔还能听到对方也在翻身。
宁相野快哭了,他不喜欢这种被牵着走的感觉。
就如同比赛晚眠一般,他被丰潋的呼吸声俘虏着,同时感觉不到对方要睡去的迹象。不知不觉就很晚了,晚到被浓黑全然包裹,他无力抵抗。
他不知,隔墙之人在他睡后起身坐着,静静坐到了天亮。
此时的宁相野心下有些怨,因为随着丰潋的起身,他的睡意已经消散差不多了。
而窗那一头,丰潋正将寝衣脱下,腹间、背部的伤痕便一览无余,宁相野忍不住低低抽一口气。这身材配上这张脸,真的是……
他为写过的话本子设想过各种宽肩窄腰,胸腹劲美,都没有设想照入现实般这样直观。
他这双爱捕捉美的眼睛,忍不住向下流连,怎么没有早发现些呢?山洞那次,他就该趁机多摸一些才好。
那时尚在少年,他还未觉醒某些东西,而此时似乎正好,宁相野知道了什么是美,也懂得审美,惜美,便庆幸被掳上了山,在此相逢。
直到丰潋穿好了衣,他才餍足地又躺了回去。
墙那边,丰潋早就觉得有一束目光在打量他,他怕这是错觉,况且并未感觉到恶意,就没去惊扰。当这种异样的感觉消失,丰潋才起身叫人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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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京近来翻了锅。
宁王府四下寻找二公子的事,到处都传开了。
林无觉刚背着书囊走进课室,邻座的同窗便挨了过来,“宁相野丢了,你听说了吗?”
不用听说,还是他帮宁相野找的住处呢。难道东窗事发,宁家人发现了?
他放课后急忙前往紫苏巷,想要让小野出门时小心些,别被捉回去。却见和春居大门紧紧闭着。不好的预感顷刻间涌上了心头。
瑞帝在朝堂上本来想就春耕分种的事情问问宁王的安排,结果一低头撞见宁王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他目光转向户部,结果平日里谈起政事来滔滔不绝,妙计频出的宁王世子也魂不守舍。
他将奏折拍在条案,“怎么一个两个的,心都不在正事上,是当京官当得太安逸了吗?”
户部尚书急忙战战兢兢上前道,“陛下,微臣有拙见……”
下朝后,天子仍未息怒,皇后递来一杯茶,“不怪陛下不知,最近宁王府上出了事……”
皇后有个手帕交,就是宁王的胞妹宁薇,她一早听说后便叫人把宁薇请进宫里,想借赏花,好生安慰下昔日的闺中密友。
当年她和宁薇还有宁王妃,是关系最好的。
他们一个两个都是宠小辈宠得不得了,她以为宁薇此时定然是心急火燎到不行。
当见到春风满面的宁薇来到御花园,皇后以为她是故作坚强,便拐着弯儿的劝她不能急于一时片刻。小野是她看着长大的,自然吉人自有天相,若是有人使坏,宁王必将会把恶人绳之以法。
宁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野怎么了?
一问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全世界都知道了,就她这个亲姑姑还不知道——自己的乖乖侄儿竟然不见了。
她与皇后没说几句话,便急着离开,出了宫门,让家丁直接驱车至宁王府。
宁慎和宁相昭一前一后走进书房,紧跟着管家宁予和近卫宁燧表情深沉。
“还没有消息吗?”宁慎嗓音微哑,“都问遍了吗?”
“最后的线索是在七日前,小野出现在一家面馆,之后就再也没了消息。”
“那就是小野离开面馆后发生了什么。”
“没错,我已派人分头调查。”宁相昭不会去设想更加坏的可能。
云京人口失踪,最佳的报官时间是两日。七日之久,绑匪为何不联络王府,想要什么直接说就是了,何至于如此?每过一个时辰,宁相昭就像是被钝刀又割了一次肉。
然而在父亲面前,他应表现得更加无事才行,他们要相信小野无事,小野才会无事。
“昭儿,一定要找到小野,不然我,不然我对不起你母亲……”宁王带着哭腔,他目送宁相昭离开,颓然缩在椅子里,头一回觉得这般无能为力。
“王爷,还请保重啊。”宁予也气自己老糊涂啊,怎么就信了二公子骗他的借口了呢。他也气自己对二公子关心不够,也和其他人一样不喜二公子整日无所事事,贪玩享乐。
宁王挥挥手,示意宁予先退下。
门被推开,一声娇喝传来,“宁慎,你把小野还给我。”
宁王抬眼,“你就莫要来添乱了。”
宁予伸手虚拦着二小姐,宁薇行二,未出阁前,他们都唤她二小姐,后来嫁给翰林院学士陈砚,其实现在应该改称陈夫人,但在宁府,他还是将她作为“二小姐”,“二小姐莫急,就快要找到二公子了。”
宁家二小姐宁薇,自小也是云京内出类拔萃的贵女,有学识、有教养,偏偏在小辈的事上蛮不讲道理,加上自己无儿女,便对兄长家的孩子格外视如己出。
见是宁予答话,而宁王闭口不言。便让她以为宁王只是将她敷衍,她才不信平日里都快将小野放养的兄长此刻是着急的,便赌气道,“你们不疼小野,还有我呢,若是小野有个三长两短,宁慎,我跟你没完。”
说完独自坐在一旁垂泪。
纵然宁王曾铁马冰河,在小妹眼中就是个冷清冷血的人,他不怪对方不懂得他的铁汉柔情,只是见状心里更加窝心难受。
他张口想为自己辩解,最后还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夜里,宁王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他做了一个万分漫长的梦,梦里一片漫漫无边的暗夜,而宁相野独自穿着一身破烂麻布衣服,在乱石碎沙之中哭泣,他流着血泪,哭着问,“父亲,为何不来找我?”
一遍一遍地重复低喃,为何不去找他呢?为什么将他弄丢了呢?
宁王猛然醒来,挥手打翻了桌上的茶具。
如果他够关心宁相野,他就会去藏书阁看一看,如果他早点去藏书阁,就会发现他留在那里的信,信上他说,“离府小住几月,随身带着宁柯,孩儿想自由段时间,一切安好,父兄勿念。”
从来不问小野要什么,以为圈着他不让他听到外面不好的风言风语就是对他好,反过来却还是让他在所有人怪异的凝视下活着。
作为父亲,他不合格。
·
对方在躲着他。宁相野得出结论。
除了夜间的几个时辰,丰潋几乎神龙见首不见尾。
不过宁相野适应良好,他已经能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安然入眠了。
闲时,他便侍弄些花草,或者雕刻些小玩意儿,再不济,就用丰潋桌案上的东西作画,他也乐得自在。
他刚将修剪好的枝叶插入瓷瓶中,倒入清水,便听见门口说,“姑娘,春华要见您。”
宁相野道,“让她进来吧。”
丰潋不在的时候,门口便会有人随时恭候伺候,看来是特意吩咐的,还算贴心。
而春华提着一小筐新鲜的梅子进来,她道,“哇,这就是寨主的房间啊,小薇,你觉得我们寨主怎么样啊?”
“不熟悉,不清楚。”宁相野冷淡道,不过身材是好的,但他不好对小姑娘这般说。
“啊……都住一起了,有什么不清楚的,我们寨主人很好的。”
我已经知道了,宁相野想。“嗯……那不如咱们换一换啊?”
“换什么?”
“你住这里,我还回原来的小木屋。”宁相野将瓷瓶摆在案中央,十分满意。
“说什么呢,小薇。”少女脸颊染上了红色,比梅子还要红。
宁相野笑笑,自然而然地岔走了春华。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春华有些话痨,总能将村里发生的事情讲得生动活泼,让宁相野觉得新鲜得狠。
她还说,妍娘的孩子踹了她一脚,疼得妍娘撑着腰哎哟了半天。
小姑娘讲得不亦乐乎,宁相野听得也开心,他咬了口梅子,又酸又甜的。
“小薇,村里要举行春祭了,拜祭山神,保佑今年丰收。拜祭后有篝火晚会呢,去吧,一起玩儿。”
猎奇,是宁相野寻找乐趣的方式,他想,应该会很热闹,很有趣吧。
“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1.前文有提,宁相野与林无觉两月未见,宁府正门不让他出去,说明宁府的态度虽然是放任宁相野,无论他做什么,但是就不给自由。
2.前文有提,宁相野在学业上是有天赋的,且放弃了会试,并且作为宁王府公子,承受着外界和府内的眼光。宁相野虽然人不在意,但他更希望活得轻松,所以他在无明寨里更为自在。
3.小剧场:
宁王:都是我的错。
宁兄:都是我的错。
管家:都是我的错。
姑姑:都是你们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