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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林妹妹教授女学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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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宝钗刚好回头,此时看到两人动作,便笑着打趣:
“显见得你俩好了,说了这半天话,还不足。
知道的是你们往日里从来如此,不知道的,还当是拿人的手短呢。
不过,也怪不得你疼颦丫头,这样好的人参,旁人得了一支怕都要珍藏起来,也是颦丫头大方,一拿便是两支。”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两人先还不解,待得顺着薛宝钗的目光看去,原来平儿才刚有事出去吩咐完了婆子,这时候才回来,正要拿着那两支装了人参的盒子去小厨房,听她说来,脚步便是一顿。
林黛玉眉头微蹙,就要说话,王熙凤却拉住了她,对她摇了摇头。
薛宝钗却并没发现这两人的神色,又多看了眼那人参,这才笑着提醒王熙凤,
“只是你才大好,还是须得小心些,免得虚不受补,反是颦丫头的罪了。”
外面迎春和惜春脚步只微顿了顿,便一齐走了。
这里王熙凤松开林黛玉的手,对着薛宝钗冷冷一笑:
“这府里上下谁不说我贪财?你既知道,怎么不见你的礼?”
薛宝钗脸色一白,回头看去,却见迎春惜春两个早出了门了。
“本来我也不想说的,你是我表妹,来看我一场总是情分,可如今你自己这般关注,我便告诉你好了,那山参,只有一支是林姑娘给的。
你也别看两位妹妹,她们也是送了礼的。
只是不知道,平日里最知礼数的薛姑娘你的礼呢?”
薛宝钗一时语塞。
她平日里自然最守礼数,可今日本来是要去陪贾母和王夫人说话,偶然见了惜春身边一个小丫鬟回话,才听说了林黛玉和迎春、惜春两个今日得了贾母的话,不必请安,却来看望王熙凤了。
自己本来客居贾府,虽然素日和几位姑娘要好,可到底不是他们家的人,如今他们自己的姑娘都来探病,她自己却毫无准备,岂不不像?
薛宝钗心下着急,只盼着别落于人后,也不及回去准备,刚离了贾母处,便赶紧地过来了,自然空着两只手。
只是这样的事,大家混过去也便罢了,怎么这王熙凤却偏要当着这么多丫鬟仆妇的面说出来,岂不是故意要自己难看!
“原来这另一支参是两位姑娘送的,是我不知礼数了,只是今日来得匆忙,没得预备,待我回去,必定立刻备上厚礼给你送来。”
王熙凤看着她脸色难看,变了又变,终于咬牙笑道。
“怎么倒成了我问你要礼了?你也忒多心了。不过是你提起林妹妹送了我两支参,我不想你误会,多说了一句,也没别的意思。”
王熙凤轻笑,很是不屑地扫过她脖颈上的金锁,
“再没有个空手探病,过后又补礼的,你便是送了来,我也不好收了,倒也不为别的,毕竟你我姐妹,自然是无妨的。
可这要是叫下人看了,岂不笑话?
罢了,你且回去吧,我也乏了。”
王熙凤说到最后,自己也笑了,不再看她,只管拉着林黛玉转身回了卧房。
卧房里头,平儿早将那山参都收下去了,只留了迎春惜春两个送的,见她两个进来,忍不住轻笑:
“奶奶也真是,这有什么好计较的,偏要引得宝姑娘以为那山参是二位姑娘所送,万一宝姑娘回头问起,岂不立刻便要露馅?何苦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她自己要误会,可不怪我。你且去回老太太,回来顺路上小厨房盯着点晚上的汤是正经。”
王熙凤轻哼一声,并不想再提薛宝钗,只拉着林黛玉去看迎春送的那白瓷的小摆件和惜春的绣花帕子。
要说到底是大家闺秀呢,惜春如今才几岁,在前世就是跳级也才中学生的时候,现在就能绣出这样精致的问图案,配的诗词也是恰好合了这意境,看得王熙凤一个现代来的土包子心里暗暗暗叹。
“二嫂子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林黛玉也同她看了一回,虽然东西的确是好,不过她却还惦着方才王熙凤的话,平儿刚一退出去,她便抬头问道。
王熙凤便放下手里的东西,把梳妆台前的一本册子拿过来,指着那上面做了标记的几处问她分别都是什么意思。
“这是……琏二嫂子的私账?”
林黛玉看了两眼,还没回答,倒先吃了一惊。
“平儿说的,让我别总想着管家理事那些,若是无聊,便找点子无关紧要的事情,我想着这不就是?”
王熙凤说着,把之前平儿编的那套说辞又搬了出来,又道,
“这些都是我带来的嫁妆铺子,不过是些生意来往,也有铺子里的掌柜的操心,我往日里总没空理会。
现下横竖无事,我又看不懂那些湿啊干的,刚好看看这个,也学学看账本子,省得总要麻烦你,万一哪天你要跟我算这辛苦费,我可给不起。”
林黛玉本还不解,闻言不禁“噗嗤”笑出了声,干脆把那账本子王她怀里一摔,笑骂:
“好个二嫂子!我还没问你要回礼呢,你倒好,拐着弯的骂我来了!
那我问你,既然要算,便和我算清楚些!
我先前给你看过多少次账本子了?你该我多少银两呢?
要我教你,且把前头的还清了再来!”
说完,居然真的就要摔帘子出去。
王熙凤赶忙把人又拉了回来,看她还佯装生气地扭着头不理人,便干脆松了手,待得林黛玉刚一回头,她便重重叹了口气。
“虽然是玩笑,可你倒勾起我之前的事来。
不知道你们那头可听说了,前儿还有个人要和我算账来,说是我没养住他的好儿子……”
王熙凤想起贾琏当时的嘴脸,虽然他负的是原主,可依旧一阵阵心寒。
本来只是想着为自己之后的转变做个铺垫,毕竟她从来也不是什么忍辱负重的性子。
她决心已定,日后不论是为了差点被吃豆腐的自己,还是劳累小产的原凤姐,她都不会放过贾琏。
到时候,站在道德至高点上指责自己的人,越少越好。
但若真的连林黛玉这个寄居贾府,能写出自己每日“风霜刀剑严相逼”的人都不理解,她也不后悔。
伤心虽有几分是演,可恨意却有七分是真。
闭眼似是缓了缓,王熙凤才又睁开,对林黛玉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还没出阁的姑娘家,我不该和你说这些,只是大约是才刚小产,近来我这情绪颇有些不稳,一下子忽然就有些伤心了,也不怪平儿想的这个馊主意,让我看什么账本。
和你说这些,也不为着别的,就是望你别多心,我近来本就如此,和你无关,你可别放在心上。
说来,我这些年管家,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了,如今家里上下百多口人,我知道你最是个心思纯净的,这些姑嫂妯娌里头,也就和你,我还能说几句了。”
她这番话引得林黛玉又是惊讶,又是同情,况且平日里便最佩服王熙凤做事果断,没想到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倒是贾琏,没想到会这样,竟至于二嫂子平日里那么要强的一个人,会说出这样灰心的话来。
多少也有点英雄相惜,也或许是往日里王熙凤待自己实在体贴细致的缘故,林黛玉看着王熙凤故作坚强的笑容,只觉得心里涌起一股意气,若能为眼前女子做点什么,她必义不容辞。
“奶奶这是怎么了?”正说着话呢,平儿挑了帘子进来,不觉吃了一惊,忙拧了帕子来问。
“不过又想起你那没出息的二爷,和林妹妹诉诉苦罢了,也是我自己没用,养不住个孩子,白白让人抓了话柄。”
王熙凤接了帕子擦脸,然后问平儿,
“老太太怎么说?”
“奶奶放心,老祖宗说了,让奶奶只管放心养着,要什么只管去库里拿,若是觉着有一点不舒服,必定要立刻去回了老太太,立刻拿老爷的帖子去请太医,万不可误了身子。”
平儿说完,又给王熙凤看了手里的东西,却是一瓶木樨清露,说是方才老太太赏的。
王熙凤看了那小瓶子上的三个字,总觉得十分眼熟。
不过林黛玉还在旁边看着,也不及细想,便先让平儿收了,自己则拿了账本子,继续问林黛玉。
林黛玉本来自小便被林如海假充男儿教养,她父亲探花郎亲自开蒙,后来又有个考取过功名的贾雨村教导,学问一道,只怕寻常的状元也是比不上的,几本账本自然更不在话下。
本来还看着王熙凤红红的眼睛,颇为担忧,眼见得王熙凤自己已经开朗起来,便也乐得放下不提,只管拿着账本教她。
看王熙凤学得积极,了解得又快,林黛玉也教得越发起劲,便又前后翻看了一遍,遇着她觉得复杂难懂的,便问王熙凤,若是王熙凤本就知道,她便十分赞叹,若不然,则细心说给王熙凤听。
前世有过考公经历,何小小牌王熙凤学起来自然十分快速,加上林黛玉也教得细心,不疾不徐,说得清楚又有条理,两人一个教,一个学,倒是把个枯燥的账本子研究出了几分乐趣。
等到平儿进来回话,说是黛玉屋里的紫鹃来接林姑娘时,已经是掌灯时候了。
“劳烦了你这么久,怎么好让你就这么回去?
恰好我这里在吃药膳,是先前特意瞧瞧请太医给我的宫里的药膳方子,你便留下一同吃吧?”
王熙凤看看时间,差不多也是晚饭时间了,便拉了林黛玉,问她。
“这……怕是不方便吧?”
林黛玉忙了一下午,也是少有的疲累,只是身子虽然觉得累,心里却很踏实,现下听王熙凤这么一说,更觉得腹中空空,也并不很推辞。
只是贾琏若是家来,岂不不便?
两口子才刚吵完架,若是自己在这里,万一耽误了他们说话,岂不是影响他们和好?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自己的小厨房,用的我自己的体己银子,我爱和谁吃,便和谁一道。
至于旁人,不管他是谁,只要我不点头,一口也没有的,谁敢有二话!”
王熙凤看出她的意思,直接大手一挥,替她做了决定。
“林姑娘不知道,你这一来,奶奶精神真真儿好了许多,连说话声音都大了。就请林姑娘再多帮帮忙,留下一道吃吧。”
平儿也跟着劝,好容易见林黛玉点了头,忙出去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