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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引·望·其二:檀郎笑 ...

  •   “诶!姑娘,姑娘!”华墨卿见梨落又跑,先是一愣,继而竟又锲而不舍的追了上去,梨落听得背后足音又起,真是又气又恼,有心快走,身后那厮跟个黏皮糖一样怎么也甩不掉,就这么一个跑一个追的又过了三条街,梨落实在急了眼,恨恨地在房脊上踏了一脚,旋身回来,足尖奔着华墨卿的面门就是一个飞踢,华墨卿下意识抬手格挡,两人就此斗在一处。
      梨落也不知道自己在恼些什么,就是一股无名火起,什么礼仪,什么庄重,什么矜持,管他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什么这般那样的教条,通通被抛到九霄云外,一门心思只有教训一下眼前这个登徒子。
      华墨卿再是怎么厉害,也比不上影营里被专门调教出来的身手,被梨落抓了空子,扼住他脖颈一顿胖揍,虽说只使了五分力,却是角度刁钻毒辣,尽捡着人见不着的地方招呼,华墨卿隔着面具头纱幕篱,天知道他面前这个姑娘带了多少层东西遮住自己的脸,都能听到牙齿被嚼的咯噔直响的声音。
      梨落摁着他打了一顿,也消了气,松开他脖颈,抬手整理一下微乱的头纱,正了正面具,转身就走,华墨卿挨了这一顿打,哪里肯轻易放梨落走,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扯住了她的后襟,梨落正为方才的出手暗自懊悔,无意与他再做纠缠,一个金蝉脱壳,转眼人就窜出十几丈远,追也追不上了。
      华墨卿兀自拎着那件衫子,在房顶上愣了半天,他那被一连串的事情激昏了的头脑才被尚有凉意的夜风吹的清醒了些。在意识到自己干了些什么蠢事之后,华墨卿苦笑一声,揉着被箍得有些生疼的脖颈,一提气,下了房顶。
      已近子时,帝都沉浸在昏紫色的酣梦之中,华墨卿一个人拎着件衣服在巷子里晃晃悠悠的走着,他是实在无聊透顶了,竟就着那衣领甩着玩,居然也能自得其乐,反正甩着甩着,忽然就是一轻,衣服好端端的挂在手上,有“暗器”破空而来,“啪”一声砸在了他头上,没闪躲处,一时眼冒金星,摔了一跤,回了神,捡起地上的罪魁祸首,却是一只绣鞋。
      一看就是女儿家的物件,半新不旧的,绣纹倒是很精致,大红锦缎的鞋面上提了两朵牡丹,华墨卿握着那只鞋,抬头看向四周,一片静寂。一墙之隔的地方,熟睡的鼾声都历历入耳,没有第二个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惯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了,应该早就不相信什么才子佳人,侠客红颜的话本故事。但他还是愣了半天,才在衣服另一只坠下去的袖筒里,摸出了另一只绣鞋来。他对着这一双鞋,蹲在地上出了会神,继而大笑不止。
      已经过了华府的宵禁,他倒是可以翻墙,不过被巡夜的更夫逮住可不是什么好摆平的,谁会相信有自己翻自己家的墙的呢?老头子脾气不好,还是算了。他这么思忖了一番,还是敲定了主意,晃晃悠悠的进了烟雨阁灯火辉煌的大门。
      烟雨阁,当朝第一大歌坊,向来是个寻欢作乐的好去处,华墨卿早就是熟客了,在这比烟雨阁的头牌还招人,姑娘们一见他撩了衣摆进来,就一股脑的全拥在他身边,莺声燕语的要请他到自己房里坐坐。华墨卿多招人一个公子哥儿,只一笑,那眼波都引的姑娘们春心荡漾,恨不得以身相许,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少顷就有人在楼上扶着栏杆喊他:“华公子来了!烟姐姐有请。”
      华墨卿在一众姑娘的胭脂堆里应到:“烟姑娘稍候,小生片刻便到。”听到他的回应,楼上的小厮答应了一声,回去回话了,华墨卿身边的人也都散了,谁敢和头牌棠烟抢人啊,抢不着丢人事小,被挤兑的要了命事大。华墨卿行了个礼,转身上楼去了。
      推开棠烟厢房那扇镂空的雕花木门时,华墨卿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心下顿觉不妙,果然,棠烟房里千金难求的狐毛地毯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他平日里相熟的贵公子,棠烟赤着脚坐在软榻上,怀里抱着她那把翠玉棠花琵琶,见他进来,歉意的朝他笑了笑。
      华墨卿背后冷汗都要吓出来了,扯着袖子半遮了脸,苦笑道:“我的好姐姐,怎生个每次有个什么烂摊子都要找我收拾啊?”棠烟玉指拢一拢弦,笑道:“好弟弟,你收拾了他们去,我这两日看了几个好有意思的戏文,一会细细讲你知。”两人正说话间,门外小丫头的脚步声窸窸窣窣的响起来了:“姑娘,你在厨房要的解酒汤好了,要我端进来吗?”
      应声的却是男子:“好的,辛苦你了。”
      她吃了一惊,低着头端着汤进来,因为过于窘迫,倒不小心被地上的酒坛拌了一下,险些洒了汤。惊魂未定时,被人扶住了手臂,这才定了神。
      棠烟在旁边看着,嗤笑一声:“你倒是怜香惜玉,让人把汤放下出去吧,少让人对你起些不明不白的心思,这可是好人家的儿女。”华墨卿这才如梦方醒,收了手。小丫头忙不迭的下去了,棠烟对他挑了下眉:“怎么着了?今天跟傻了似的,魂不守舍的。”华墨卿苦笑一声,随意的挥挥手,端起汤碗和醉的不成样子的几人灌醒酒汤:“倒也不到魂不守舍的地步,只是今日见到了一个和俗脂庸粉不同的,有些感慨系之罢了。”
      棠烟闻言宛尔:“怎么?你又盯上哪家的姑娘了?”华墨卿就是一惊:“什么叫又!你莫坏我名声!”棠烟咯咯咯笑的很开心:“我不过就这么一说,你急什么?”话头一转,她指着他的衣服笑道:“你这是被按在地上打了?真是解气,能近你身的人不多,那姑娘应是我们江湖儿女,好爽气,怪不得上你的眼。”
      华墨卿被她笑的没了脾气,无奈道:“好姐姐,你可别胡说,人家姑娘一个眼风也没赏给我,倒挨了顿打。”
      他扶着那几个醉的没了形状的人倚着墙坐下,自己就着没喝完的酒坛喝了口酒:“她为什么这么对我呢?我什么都能给她,荣华富贵,安稳,踏实的生活,但她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他的神情有些恍惚。棠烟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下不忍,沉吟了片刻还是道:“华府百年世家,规矩森严,我们江湖人最是落拓不羁,她入你府,就是囚鸟入笼,折断羽翼,固然安稳,但那就是仰人鼻息过活,换做是你,又岂能好受?”
      华墨卿就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眼里转过一抹痛色,抓着酒坛又喝了一口,才慢慢道:“富贵误我。”他低头看向酒坛,已经见了底。忽而抬头看向棠烟,漫不经心地笑道:“不说这个了,棠姐姐方才说有有意思的东西讲给我,是怎么回事呢?”
      棠烟也不拆穿他,只踢了踢在长毛地毯上乱滚的酒坛子:“今年新科的状元郎,不是你眼前烂醉的几个人,”她注意到华墨卿眼底的惊异之色,补充道:“不是你熟识的任何人,你知道当年被满门抄斩的那个颜家吗?就是他家的嫡子,当年侥幸留了一条命,今年首榜首名,钦点的状元——颜九歌。”
      烟花之地的消息比旁的地方都灵通,华墨卿一时愕然,棠烟心知那几人都烂醉如泥,也就没防备,一股脑都倒了出来:“你晓得啦,前两年太皇太后不是大病了一场吗?太医请了脉,说是心病,后来才知道是前几年太皇太后和颜太后起了冲突,不知怎么的就被有心人利用,诬告颜家通敌叛国,颜太后直接就被气死了,皇上本来就因为母后的事心有芥蒂,便顺势翻了颜家的案,想是颜家本家砍头的砍头,发配的发配,统共也没剩几个人,翻不出什么波浪来。没想到这个颜家的嫡子还有几分本事,逃出一条命去,据说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一举拿下状元。委实害了人一大跳。”
      华墨卿沉吟了片刻,拱一拱手:“家父是这次殿试的主考官,殿试结束后并未提过此事,待我回家细细辨明,这几位我先送回府,承蒙姐姐照顾,这里先谢过姐姐了。”
      棠烟放下琵琶,福了福身,唤小厮进来把烂醉的几人扶出去,华墨卿叫了马车,细心叮嘱要将几人交到门房手上,又自掏了钱袋,赔了几人发酒疯时毁坏的地毯酒具,清了酒钱,剩下的银两都做了赏钱。自己急匆匆回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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