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西》澄莒

2、第 2 章

　　推拉门打开，莫晚晚和身后端着粥碗的佣人相继走进卧室。

　　宋怀则是站在门外，两手插兜，视线由姜时转向姜齐，目光冷淡。

　　佣人把粥碗放在床头柜上，莫晚晚捡起调羹送到乔然身前，搅动中，玉米粥又香又甜的气息萦绕在鼻尖，乔然接过手，虽然饿的肚子直叫，但考虑到姜齐娇少爷的人设，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朝嘴里送。

　　即使这么小心，还是被烫到了，主要是姜齐这身皮实在太嫩，一不小心就要青一块紫一块。

　　乔然哈着气，顺嘴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果然是心急……”

　　他这句话说的不清不楚，莫晚晚没听明白，柔柔的笑着反问他：“什么鸡？齐齐想喝鸡汤是吗？妈妈晚上亲手给你做。”

　　乔然顺势点点头，“好啊。”

　　床尾多了个人影。

　　乔然抬起头，刚才只顾着吃粥，他都没注意到宋怀已经进来了。

　　今天外面朔风凛冽，宋怀穿着灰色西装，面容和记忆中别无二致的清隽，除却身姿更加笔挺了之外，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也更胜从前。

　　乔然抚了下额，这家伙不可一世的拽样真是再死一回他都能记得。

　　从前他们还是高中同学的时候，追求宋怀的人简直可以排一个啦啦队出来。

　　他们是同校同学，宋怀比他低一个年级，那时候乔然年轻气盛，跟几个好哥们打了个赌，“我把他钓来，大家一块玩玩。”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天学校走廊一门之隔，他说了，宋怀也听见了。

　　他千辛万苦才把宋怀追到手，几个月后到了约定时间，他约宋怀在教室见面。

　　他们接吻的时候，原本紧闭的教室门被人推开，众目睽睽下，有人问宋怀是不是喜欢他。

　　宋怀那双眼睛看他像在看白痴，淡定的否认，“玩玩而已。”

　　后来乔然毕业离开学校，他们连同学也不是了。

　　莫晚晚把空了的粥碗拿走，连带着拍了拍姜时的肩膀。

　　姜时会意，站了起来，朝宋怀开口：“你们聊，我待会再过来。”

　　乔然顿时叫住姜时：“先等等……”

　　跟他同时开口的还有宋怀。

　　乔然诧异的望过去。

　　宋怀则是看向姜时和莫晚晚，他的神色一如平常，没什么特别，与之相比，说出的话就显得太不平常了，“姜齐跳河，我确实有不可推脱的责任，只是最近太忙，可能没法抽身过来。”

　　莫晚晚连忙开口：“不要紧，你今天能过来，我们齐齐已经很开心了。”

　　宋怀转而看向姜时，是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姜时顿时了然，接话：“之前听说，宋先生在城区湖边有个别墅，那里空气好又安静，不如让齐齐搬过去养病，有宋先生照看，齐齐的身体也能好的快一点。”

　　即使莫晚晚都觉得这个提议太冒失，正想打断姜时的话，“这样……”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宋怀回首瞥了一眼床上目瞪口呆的乔然。

　　“这样也好。”

　　乔然内心疯狂吐槽：好？好个屁！

　　眼看着宋怀离开卧室，姜时跟出去送他下楼。

　　莫晚晚已经大喜过望的让人把姜齐的物品打包收拾好，今天就准备把姜齐送去宋家。

　　全程没人问他想不想去。

　　乔然掩着被，佯装害怕看向莫晚晚，“妈妈，我不想……”

　　莫晚晚高兴的完全顾不上他想不想，握住小儿子的手，“齐齐，这是多好的机会，错过了后悔都来不及。”

　　到了晚上吃饭，乔然撑着病体下楼，入座到姜望林右手边的位置，自打八岁以后，乔然就没再跟他爸坐的这么近过。

　　他试探着开口：“爸爸，待会儿吃完饭，我就要离开家了。”

　　姜望林明显疑惑：“离开家？你要去哪儿？”

　　乔然倏忽落下两行眼泪，梨花带雨，“我要搬去宋家养病了。”

　　姜望林蓦的放下手上的筷子，呵斥：“胡闹！”

　　望着姜望林看向姜时和莫晚晚的眼神，姜望林最疼的果然是这个小儿子。

　　姜时忙解释，“是宋怀叫齐齐去的，爸爸，这几年宋怀身边除了……” 他顿了一下，“之后再也没有传过什么绯闻，他愿意接受齐齐，这是多好的机会。”

　　姜望林怒气未消：“宋怀他想什么我不清楚，但我儿子就这么轻贱？他招招手就过去，哪天他不要了再丢出门？”

　　这话有些伤人了，起码莫晚晚的脸上有些尴尬。

　　眼前这张桌子上，不管是继母还是私生子出生的姜家两兄弟，最初都是这么过来的。

　　莫晚晚抹去眼角泪花，探手握住姜望林的手，“你说得对，是我把齐齐看的太轻贱了，都是我的错，当初我不应该那么上门的，可是如果我不来找你，姜时和姜齐该怎么办？他们还那么小，齐齐的身体又出了问题，我实在不知道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姜望林有点后悔刚才的话说的重了。

　　莫晚晚含泪说着，“事到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咱们齐齐喜欢宋老先生的公子，好，就算齐齐他认命了，以后他躲在家里一辈子不见人，他……”她的眼泪流的更加汹涌，“但这回不是齐齐痴心妄想去攀宋怀，是小宋先生自己提的，望林，我知道你心里有个结，说到底是然然那孩子命不好，他已经走了大半年了，姜时和姜齐每逢节日就去给他扫墓，他虽然走了，我们一家子没一天真正开心过，但你不能因为他，再断送了齐齐的后半生吧，齐齐又做错了什么呢……”

　　乔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谈话中，他佯装不解的看向坐在身边的姜时，“哥，这个然然是谁？他是怎么死的？”

　　他的声音很低，并没有打扰到莫晚晚给他爸做思想工作。

　　姜时神情怪异，无法理解的回视姜齐迷茫且无辜的目光，许久才开口：“他比我大两个月，二十三岁时出了意外……”

　　姜时继续：“在那场意外过后，乔然智力出现障碍，行为认知退化的像个小孩子，我和妈妈看顾了一段时间后，请了专门的护工看护他，有天宋怀突然出现在医院，把他带去了宋家在湖边的别墅，他照顾了乔然一年左右，后来乔然心力衰竭，已经在去年去世了。”

　　看着弟弟瞬间怔住的神情，姜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忘了也好，等到了宋家，也不要跟宋怀提这些旧事。”

　　为什么他完全没有印象，关于姜时后面说的。

　　他记得自己在车祸中昏迷，这部分没有问题，但车祸之后，宋怀照顾他一年多？

　　乔然甚至没顾上去听莫晚晚说到哪里了，就看见姜望林长长叹了口气，起身离开餐桌。

　　莫晚晚也跟着起身，她走到乔然身边，牵住他的手，把他朝大门外已经收拾妥当的车上带，“齐齐，到了宋家你要听话，好好养病，妈妈会去看你的。”

　　？

　　乔然才反应过来，车门已经关了，莫晚晚朝司机挥手，“去吧、去吧。”

　　姜时和莫晚晚站在大门外朝他挥手送别，情形简直像在送儿子出嫁。

　　-

　　夜空灰蒙，车辆停在宋家新宅大门外，随后缓缓驶进。

　　先生吩咐过今晚有客人过来，佣人陈姐从傍晚开始就在门外等着，但看到车上下来的人，她差点唤出口：“然……”

　　司机先一步过来介绍，“这位是姜齐，我家姜总的小公子，受宋先生的邀请过来小住一段日子，有劳您多照顾。”

　　陈姐连连摆手：“您客气了，客气了。”

　　“您怎么称呼？”

　　“叫我陈姐就好。”

　　陈姐、司机、乔然，三个人三点一线，陈姐在前面领路，把人带到二楼客房，“小姜先生住在这里吧，这房间向阳，今早刚打扫过。”

　　司机转身跟乔然说话：“小少爷，您看怎么样。”

　　乔然：“嗯。”

　　司机：“费心了。”

　　一切安排妥当，司机转身下楼去提行李，房间里就剩下陈姐和乔然。

　　乔然总觉得陈姐在悄悄看他的脸。

　　他下意识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陈姐犹豫着开口：“小姜先生有什么兄弟没有？”

　　“我是有个哥哥，他叫姜时。”

　　陈姐神色低沉了瞬，“您先休息，我下去整理行李。”

　　房间空寂下来，乔然总觉得他来过这儿。

　　类似的房间布局，一样的窗帘和灯具。

　　他按照记忆里的路线从客房离开，走到对面房间，房间门把手一开始没有拧开。

　　乔然垂下头看了眼，钥匙还在锁孔里，应该是陈姐打扫后忘记拔下来了。

　　他拧动钥匙，房门打开，果然看见了和隔壁一模一样的布局。

　　但这里并不向阳，即使入夜，也只有些微月光照射进来。

　　他随手打开灯，走到床头柜的位置，拉开抽屉。

　　那里面是一只手机。

　　他熟练解开密码锁，按说在车祸前一天他把手机格式化过，除了手机运营商和广告推销，应该没什么人给他发消息才对。

　　但主页面的微信窗口，居然有五百多条未读通知。

　　好奇心驱使他打开微信，还没来得及看是谁发的消息，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