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放羊的小孩「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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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时柳的脸开始一点点在七悠的生活中淡去，高三繁忙的生活让她没有多少空想起过去那些高山流水。偶尔，她会在上学路上遇见周瑜珏或是陆孺坪，也都是一脸淡定地路过，连多余的几眼都不会给。
倒是陆孺坪，有次在上学路上遇见她，感觉她似乎是瘦了，却又觉得没有。但不管有没有，总觉得这个女孩子在记忆里是有点特别的，想要朝她露出一个笑脸，而他成功了。可是收到的却是对方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
用那种眼神足足盯着他看了好几秒，她突然咧开嘴笑了笑，“哟，原来是你，长歪了，没认出来，抱歉啊。”
欠扁十足的一句话，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再配上当时的表情，真挚这个词悲剧地在脑海中出现。没错，她是真的没认出来他，她曾经说喜欢他喜欢他，却不想这个女孩是这样健忘的，不过一年，就忘了彻底。
奈何周瑜珏还忘不了余莘梓，叹息，这世界真不公平。
可七悠一直觉得，这世界是最公平的。给了什么，必然会从其他的地方收回什么。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是活着的人，在身边的人。
她有了一个喝冬瓜茶的习惯，还有了用调羹和叉子的习惯，可她不想追究这习惯的来源，更不想去思考是为了谁，习惯就是习惯，无关其他。
除此之外，她还培养了一个相当不好的习惯，应该说是相当危险。“灭绝马老”曾经在班里严令禁止过，禁止携带MP3以及其他任何通讯工具进入学校，违者砸。当然了，这后边还有半句话她没说出来：酌情可以由班主任保管。
靳七悠大约是爪子又痒了，又或者她以为凭她的功力在老虎头上拔毛没问题，她每天都背着那会跟爹爹打赌赢来的那只MP4来回在学校和家之间。还有一个星期就要搬家了，她似乎想要抓紧时间干点什么，可事实是她什么都干不了。
那么，随身带点音乐听一听，也是好的。
以前，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到了高三，却感觉一眨眼就是一星期，都不带停脚的，就这么过去了。
靳七悠同学晃悠晃悠，终于熬到了离高考还有一百天。这一天，是倒计时牌挂起的一天，也是众人感觉头顶突然多了个炸弹的一天，心里的一根弦因为那个数字的出现，突然间就绷紧了，很紧很紧。碰一下，那就是浑身哆嗦的。
那么，在这种特殊的日子，发生点特殊的事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一天，因为第二天就要搬家了，没来由的，心里特别闷，就是烦躁。七悠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数着晚自修的时间，从还剩三个半小时到还剩两个半小时，看着那根慢慢吞吞走的指针，就有种冲上前去拨快它的欲望……
“嘿，瞿琼，帮个忙，那啥，看着马英那只灭绝老儿，要是她来了，你踩我一脚或者捅我一下，提醒我一声就成，好咩？”七悠看了眼窗外，就路灯光照出了点亮处，显得阴森森的。
“没问题，你听音乐吧。唔，自己注意点，都高三了，还听音乐什么的，你想气死那些认真读书的么？”瞿琼看了眼门外，小声地对七悠说道。
“老娘今天心情不爽，我调节下行不行？哼，音乐是最好的治疗方法，看吧，我这两天下载了好几首新歌，不错哦……”七悠乐呵呵笑两声，又做贼似的看了看周围，“我不跟你说话了，听歌了，你替我看着啊……”
一首歌一首歌听下去，心反而是平静了下来，看着作业本上大片大片的文字，之前的烦躁倒是不再有了。虽然不能够完全认真地背书做题，但至少能够淡定也是好的。七悠抿抿嘴，开始思考要是搬家的话她要带走哪些东西。
也许，房间里所有的毛绒玩具都要丢弃了，那些大物件，占地方又没大用处；但是她房间里所有有关哈利波特的书和画册，包括她买来的骨灰级哈迷手册是绝对不能扔的，她一定要带走；那几百只千纸鹤么，还是算了，随便扔哪儿都成；最重要的是她以前从书店淘来的书，一大架子呢……
一条一条罗列下来，仔细地想过去，这感觉就像是复习她曾经的生活一样。每一件她打算丢弃或带走的都承载着这样那样的记忆，或多或少总会在脑子里过一遍。
当然了，所谓复习，在七悠的眼里，那是形式多样的，内容也多样，可在高三班主任的眼里，那就只是单一的解释——语数外政史地，语数外政史地。
因此，当马英走进教师门，看见七悠低着头在桌上趴着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走到了七悠的身边。等到瞿琼那只脚踩到七悠脚上时，马英的手也刚好摸到七悠的耳朵。
七悠只觉得耳朵一凉，耳塞被拿走了。她抬起头，沉浸在记忆中的眼睛呈现出一种茫然，澄澈而简单的直视让马英愣了那么一两秒。回过神，这样的眼神已经被她界定为装无辜。
虽然七悠是喜欢做群众的，可无奈成绩摆在那里，她还是当了个小小的班干部。那么，现在的情况就是靳七悠同学身为班干部，知法犯法，后边四个字——罪加一等。自然，酌情交由班主任保管这个选项跟她无缘了。
她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看着马英拿起那只MP4，拎着耳机，像是提着一条狗的耳朵一样，重重摔下。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特别刺耳。
七悠坐在座位上，睁大了眼睛盯着马英把MP4从教室的这头摔到教室的那头，砸到了那头，她就走过去，捡起来，又砸到了这头。七悠一下一下数着，从一到五，整整五下。当马英停止，盛怒地看向靳七悠的时候，她突然露出一个笑脸，讽刺的，瞬间刺痛了马英的眼睛。
她一直都有这种能力，气一个人，气到某个人连脾气都没有。
其实靳七悠的脑海里并没有想很复杂的事情，一切都是空白的。她只是看着马英从教室这头捡起来又摔到教室那头，再捡起来，这么左左右右来回两三趟，特别喜感。再加上马英本人穿着的印花裙，一张灭绝脸，演电视剧都不带这么幽默的。
马英瞪着她看了会，一句话都没说，把全班都吓了一遍后，趾高气昂地走出了教室门。等了几分钟，下课铃声适时响起，“七悠，我……我提醒你……来，来不及……”
七悠笑了笑，止住了瞿琼下面的话，“跟你没关系，上课违反纪律，是我的错，别揽责任到你自己身上，我不喜欢这种圣母型的。”她说着，站起来，走到讲台桌前，把MP4的碎片一片一片捡起来，四散的零件宣告着它寿命的终结。
“这……这还能修好么？”瞿琼有些歉意，却又碍于七悠此刻的脸色不敢再说道歉的话。
“你觉得呢？把一个人五马分尸了，然后装回去还能活么？”七悠显得很平静，捣鼓了几下碎零件，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袋子，“算了吧，还是拿回去找个地方好好安葬，也好让它入土为安，这样比较人道。修来修去什么的，太费钱。”
“七，七悠，你……你很难过吧？”
七悠站在走廊里，双手放在冰凉的栏杆上，无视身后一群女生的注目礼，她突然间觉得这一整栋的教学楼像极了一个监狱，那么，马英就是那个无良没德的监狱长。口口声声说着要做一个知心姐姐，要和大家一起过这一年紧张的高三，做出来的事永远是这样让人措手不及。
只因为一切都是有前提的，做知心姐姐也是有前提的。在她的威信不被挑战的情况下，想要知心什么的，随时欢迎。可七悠却偏偏要违反她定下的所谓纪律，在老虎头上撒尿，无疑是死路一条。
深吸了口气，她说：“我很难过，这是我爸爸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唔，应该是第一份吧。我记得的第一份，小时候那些什么礼物的，我都不记得了。我用了它好久好久了，不过是个打赌赢来的礼物而已，我却把它看得很重要。”
说着，她笑了笑，那种笑容让瞿琼不忍心看下去，“其实意义什么的都是人赋予的，我说它很重要，它就很重要；我说它一文不值，它连一坨屎都不如。所以，现在，我说这只MP4是一坨屎。”
静默了会，瞿琼竟然发现她找不出一句话能够安慰下这个女孩，最终选择了沉默，她陪着她站在走廊里。
当上课铃响的时候，七悠走到教室门口，回过头对瞿琼说：“由此，你明白我刚刚为什么笑了？马英拿着我不要的一坨屎，捡起来扔出去，还要再捡起来，还要再扔出去，还不亦乐乎……你说呢？喜感么？”
很多时候，我们都会把很多东西看得很重要。比如定情信物，比如第一次遇见，比如第一次如何如何，可当我们不断生活不断走远，当我们的记忆越来越庞大，当我们开始遗忘，很多曾经我们以为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都随风而去。
如七悠所说，意义是人赋予的。
东西终归是死物，而意义取决于人。我想，七悠应该要比我们率性很多，潇洒很多。或许内心难过，或许觉得可惜心痛，可她笑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跟潇洒率性等各种无关：她只是个放羊的小孩。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放羊的小孩「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