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胖头的小忧伤「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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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文课，又见小白，高一（7）班沸腾了。
三十不到的年轻老师，小白，因其不争不求的老子风范而深受全班同学欢迎。源于此，语文课也意味着是释放快乐的时间。而由于小白老师常常在不经意间冒出几句惊人之语，只要不是前一天晚上彻夜做贼的，大部分甚至接近全班同学都能够认真听课。
比如现在。
“今天，我们学的是《纪念刘和珍君》，这是鲁迅先生写的文噢，经常列入考试内容，你们都给我好好听听。”小白老师半侧着身子，在黑板上写下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继续说道：“鲁迅，是个很有名的文人，大家都知道的吧，熟的不能再熟的熟人了。他呢，弃医从文，笔锋尖利……”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读书是多么重要啊……”
神游太虚的靳七悠突然间听到了这么一句话，霎时回神，转头问身边的舒时柳：“啥？刚刚那小白是咋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从哪里看出来的？”
舒时柳笑笑，“从某人的错别字上看出来的，他把鲁迅的迅写成了通讯的讯。”
“人才！”七悠摇着头大赞一句，侧头看到背后在睡觉的煤球，她这次没有去扰人家的清梦，反而是从黑联想到了昨天她在书城门口碰到的张定。张定只比煤球白了点。
“……所以，你们要知道，读书，那不一定是有用的。”讲台上的小白依然侃天侃地不亦乐乎，把语文书放在了一边，两手撑在讲台上开始育人。
“我也觉得，读书都是放屁，哼，还不是说大学生毕业等于失业么？那我们读书有什么用？一天到晚累死累活的，作甚？！”
“谁说的？读书还是有用的，我前几天去买衣服，那个售货员连个什么二十五乘以四在减去二十都要用计算器算！太夸张了……”
“你听小白吹牛……他就喜欢捆风，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白的一句话引起一场窃窃私语太正常了，而这次向来活跃的七悠却再次沉默，她听着耳边的议论声，并不说话，只是双眼看着讲台上正饶有兴趣看着全班的小白老师。没过多久，小白老师抬起手扬了扬，慢慢地继续说道：“但是，不读书，一定没用，这你们还是要知道的，噢。”看了眼并不信服的同学们，他笑笑，“读书是对你们来说，最有用的一条的捷径！自己好好把握末……”
是啊，不读书一定没有用。七悠在心里叹息一声，突然间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激动起来。想到就去做是她一贯以来的风格，因此，傍晚一放学，七悠就跑去了六班，拖着穆一就往书城门口走。
书城离七悠所在的树人中学有些距离，而傍晚放学后到晚自习开始的这一段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左右。两人紧赶慢赶也还是花了十多分钟才到那超市门口，已经是气喘吁吁的穆一不明所以，“我说，肥婆，你有病吧？现在这时候找我来减肥，你真的疯了。”
七悠不理会她的嘲讽，看了眼穆一细细的腰，嘟起嘴左看右看，说道：“我跟你说，我昨天在这里碰见了一个人，就是我跟你提过那个小时候的好朋友，张定。他在这里打工来着，我看他世界观不对……”
“那么你是要来干嘛？”
“拯救！”
“你真有病，人家还不愿意被你救嘞，自作多情，你嫌自己精力太多了是吧？”穆一瘪瘪嘴，相当鄙夷某人一时冲动下的念头，“得了得了，你要不去书城溜达一圈，要不就找个地儿我们俩吃点晚饭什么的，回去晚自习吧，少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穆一，我是说真的，我不跟你开玩笑。张定是我兄弟，你想想看，他当初多可爱一小喽啰就跟在我身后屁颠着的，现在跟个不入流的小流氓似的，我不爽。”
“嘿，不入流的小流氓？那你找个入流的小流氓给我瞧瞧？你这说的是什么鬼话？！”穆一看了眼四周，站直了身子，“我说，你看看你看看，哪儿来的什么打工仔？你的那位小喽啰兄弟呢？哪儿呢？哪儿呢？”
“别吵！”七悠皱起眉喝了一句，开始在超市附近左找找右找找，找来找去没什么人，穆一不停地泼冷水，最终，七悠找了十多分钟也放弃了。看来，昨天的一场遇见，单纯是巧合了。
穆一笑笑，“本来就是这样，超市哪里每天都进货的？靳七悠，你激动过头了吧？连常识都没了？天……你本来就无知无识，要是连常识都没了……啧，你妈要你做什么用？摆着来拍皮球玩儿？”
七悠越听脸色越黑，没好气地回她：“穆一同学，你嘴巴温柔点会死啊？”
回去的路上，七悠一路看过去，始终没有见到她想见的那个人。几年，才几年的功夫，她和儿时的玩伴就可以这样向南向北，相遇无期。而仅有这样一次碰面带来的也是曾今熟悉的怅然和现实带来的落差的不适。
其实在年华里，我们总会有这样那样被我们记住的遇见，占据了心的一个角落，怀念的时候微笑。可当真的再次遇见那个人的时候，物是人非更占上风。那么，怀念便只是怀念，而再见是再也不见。
两人一路都没拦到出租车，只能晃悠晃悠地走回去。路过某小学前的那条街，那琳琅的小店里传来香喷喷的气味，惹得七悠口水直流。她蹦跶着去几个小店门口转了转，拉着穆一说道：“亲爱的穆一同学，我们吃点吧，我好饿。我记得小学门口总有那些鸡柳和香酥鸡什么的，还有什么……香菇肥牛之类的，好饿，越想越饿……”
穆一看了眼不远处的油炸摊子，皱起眉，“几岁的人了，还吃那种垃圾，你童心很足么？”
说话间，七悠已经蹦跶着走远，她走进了一家饭团店。抬头望了两眼挂在上方的招牌和菜单，她嘟了嘟嘴。店里就一个人，穿着印花长袖的中年女人，她问道：“你吃什么？看好了么？”
七悠站了会，神情突然间有些沮丧。想起那时候她跟着奶奶一起坐在屋后头，窝在老人的怀里说着“天冷起来了”、“天冷起来了”，心里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她想了很久，终于抬头，慢慢说道：“这里有霉干菜饭团么？”
那中年女人看了她一会，稍改先前的热情，微有些冷意的声音答：“有的，两块钱一个，只放霉干菜么？其他不加了？”
“只放霉干菜，其他不加，给我也来一个，钱在这。”穆一进门就掏出一张五块钱放在那桌上，老板娘动作很利索地捏了两个饭团找了钱，两人就一路慢慢走着吃着，回去学校。
“靳七悠，你奶奶以前就只给你吃霉干菜么？你被虐待？”
“没有，我奶奶只是喜欢给我做霉干菜吃，时间久了，我自己也要吃了。你想多了，我奶奶从不虐待我。”七悠狠劲嚼了嚼嘴里的饭，声音有些异样，“她只是穷，穷光蛋还能给我吃啥？就霉干菜咯……”
“穷光蛋？我看十有八九是让你给吃穷的，就让你吃了。老人都这样，每次都留着留着，把什么他们认为的好东西都给藏着，然后发霉了拿出来给你吃。我看，说不定霉干菜就这么来的……”
“拉倒吧你，什么逻辑！穆一，我可告诉你，霉干菜这是一种文化，你少亵渎文化啊。”
“得得得，你文化你文化，就你这种目不识丁，口出脏话的文盲？还文化？！行了，一边凉快去……”
一路走着，一路说着，走到校门口，两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才晓得，迟到了。条件反射，靳七悠想到了小白老师，没关系，那男人很好打发。可是……穆一想到的却是年段上有名的“灭绝”——她的班主任，很好，这就是悲剧的收尾。
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穆一被罚站在教室后门附近的墙边，手里还拿着一只薄薄的塑料袋，装过霉干菜饭团的。而靳七悠却只是跟小白老师说耽误了，就优哉游哉回了座位。十分钟，才坐了十分钟，七悠就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穆一还站在那后门口，她朝四周望了几眼，“灭绝“没来巡查，顿时露出一个笑容，慢慢走过穆一身边的时候，她偷偷递了一块刚从书包里挖出来的黑巧克力给她，嘴里轻声说道：“站久了，补充糖分，有利于站得更久。”
穆一朝她白了一眼，伸手接过巧克力，看到七悠肥硕的身子一摇一晃消失在楼梯口，她微微一笑，德芙黑巧克力，是她的喜好。霉干菜饭团的分量不多，这会又站了许久，还真的有点饿了。正打算要撕开包装纸补充补充能量，却听到楼梯口传来一声异常响亮的叫喊，中气十足，很明显是那肥婆，她叫：“马老师好。”
她登时站直了，偷偷地把巧克力放在了口袋里，恢复一脸淡定。她比谁都记得清楚，那个开学第一天就让她吃瘪的老女人，即现任班主任，叫做马英。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胖头的小忧伤「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