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秦*玉

1、惊变

　　我曾以为，当经历了屠族灭门之祸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什麽能撼动我的心，可当绿袍在我面前倒下的那一刹那，我的世界再一次天崩地裂……

　　暗红的血液泅湿了他墨绿色的青袍，干涸后一团一团地凝固在那里，仿若忘川彼岸怒放着的曼珠沙华，我颤抖着双手，下意识地封住了他周身各大要穴，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将他抬进房间。

　　“你不是武功天下第一吗？怎麽这麽容易就被人打倒？你给我起来！起来！……”我听见自己愤怒的嘶吼，只是那声音渐渐变小，到了最后竟然不可抑制地化成了呜咽……

　　怎麽会这样？怎麽可能这样？我心目中最强大的天神，我昨天才跟他吵完架，心里正想着怎麽扳回一城，却没想到只隔了一个夜晚，再次见到他时一切都无法挽回……

　　杏色纱灯下，他的唇已完全失去了血色，双眸紧闭，原本充满力量的大手此刻无声无息地垂在床边，任凭我千呼万唤，他却再也不能起身睁眼，抬手擦去我的泪水，温柔地唤我一声英男。

　　他还没有亲手抱过我们的孩子，亲自看护他长大，甚至……甚至还没有亲耳听过我说爱他……

　　“英男，你别哭了，那个大魔头已经死了，他再也不能强迫你留在他身边了。”不知何时，李亦奇已站在我的身后，而石中玉此刻亦立在门口，眸子里是满满的不忍。

　　是了，那只是不忍，不是心疼，亦不是怜惜，他怜爱的目光只会落在李亦奇的身上，我永远是排在最后的那个。

　　想到这些，我的心里并没有预期的疼痛，是的，我早就应该去面对的，对于他，我只有最初时的心动，可那亦仅仅只是心动，在他背弃对我父亲的誓言选择李亦奇时，我们之间的缘分就已经断了。我真正所爱的人其实是绿袍，可是在那之前，我一直不敢承认。

　　“他不是大魔头，他是我的夫君。”我平静地开口，并没有再次回头看他们，伸出手指，我颤抖着抚上他的眼，他的唇，他坚毅的脸部线条……直到下一秒，我的手指触上了他人中处的皮肤……

　　还有鼻息！觉查到这一点，我惊喜的几欲从椅子上跳起。

　　“中玉，亦奇，请你们答应我一件事。”转过头来，我目光热切地看向他们。

　　“什麽？”对面的两人见状吓了一跳，齐齐出声询问道。

　　“将我和绿袍带去药王谷。”我的手压在他左手的脉搏处，感受着那里震动，一下一下，虽然很微弱，但是，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有希望……

　　我记得，当初李亦奇在频死的关头，正是花药的九转还魂丹让她起死回生，虽然，虽然她现在业已不在，可是药王谷还在，案头的那些医书还在，她的治疗笔记还在……也许，也许我能从那里找到丹药的配方，这样的话绿袍就有救了。

　　虽然成功的几率很小，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愿意付出千倍万倍的精力去尝试。

　　我只希望……他能够重新活过来。

　　******

　　传说中，紫玉参有养身续命的奇效，前些日子绿袍机缘巧合得到一瓶，转手就送给了我，说让我生产时服用它，可惜当时的我正在跟他怄气，虽明知他是一片好意，仍冷冷地回了一句“我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青色的瓷瓶在天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稳稳地降落在窗外的草地上，我冷笑着看他负气摔袖离去，内心里却丝毫没有报复成功的快感，我想我一定是疯了，不然也不会在他走出门后又悄悄地溜回草地上捡回那只瓶子，当时的我对自己的行为非常鄙视，可是现在，我无比庆幸我没有真正丢掉它。

　　我艰难地撬开他的牙关，塞了一枚参片进去，内心里默默祈祷，但愿它真如传说中那样有效，可以在我找出九转还魂丹之前续住他的命。

　　做完这些，我草草地收拾了一下，随身的行李并不多，一个青花包袱就够用了，远行的马车也已备好，临行前，我遣散了满院的仆役，可还是有一个名叫阿福的家丁留了下来。

　　他跪在马车前，神情坚定的要求我带上他，说绿袍对他曾有活命之恩，如今主人蒙难，他情愿随侍左右，一辈子不离不弃。

　　我诧异了一下，想着药王谷太大，自己也确实需要一个帮手，就留下了他。

　　车声隆隆，一日后，在我的焦急期盼中，马车终于停在了药王谷谷口的参天巨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