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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故人相见 ...

  •   (三十三)

      在距离天池国几仗远的地方,有一座不高不矮的沙丘,沙丘的周围被绿色的热带植物环绕着,在月夜下显得十分的隐秘而黑暗。

      白易此刻正站在这座沙丘上,深邃有力的目光眺望着充满血腥和火光的天池国,沙丘上很安静,但白易似乎任然可以听见从那里传出来的嘶吼与惨叫,恐惧的,悲伤的,白易欣赏着,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

      梁云熙静静的站在白易身后,一瞬不瞬的凝视着这个背影高大而充满神秘的男人。东瀛现在虽已叛变,但局面的形势还在他们的控制之下,梁云熙不明白事到如今白易为什么不直接给湖梭一个痛快,他到底还在等待着什么?

      谁知梁云熙刚想到这里,白易低沉的声音就响起了:“蓉儿,应该已经到天池皇宫了吧……”

      梁云熙闻言一惊道:“天池皇宫?他去哪里做什么?”

      白易道:“他去救人。而你,必须现在就去找到蓉儿。”

      “我?属下不明白找到他后,又该如何?”梁云熙皱眉问道,他完全无法弄明白白易让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白易转过身,闪着寒光的眼睛注视着梁云熙,冷冷道:“你是要去杀人。”

      梁云熙问道:“杀谁?”

      白易冷哼一声道:“杀蓉儿要救的人。”

      梁云熙听完愣了一下,脑袋里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的清晰起来,他顿了顿道:“丞相难道是想要属下……”

      “不错,我正是此意,”白易微微点头,长叹一声道,“云熙,你知道蓉儿最让我放心不下的是什么吗?”

      梁云熙每次一听见白易口中叫出那个男人的名字,自己的心中就有一股莫名的怒火上身,他沉静的双眸看着白易道:“丞相最放心不下是他的善良和犹豫。”

      “你说的很对,蓉儿的确是太心软,所以只有用这个方法才能让他明白,作为一个像他那样身份的人,心软或者犹豫都是绝对不配拥有的东西。”白易一字一句的说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人能够猜得透他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但梁云熙知道,白易这样不只是给韩萧蓉一个警告,也是在暗中警告着梁云熙自己,像他们这种人存在在这世上本就不是为了自己,甚至有时候这样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连自己都有些不知道。梁云熙心里讽刺的笑了一下,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和韩萧蓉产生共鸣,真是可悲,又可笑。

      如果没有这个男人,如果没有这场战争,如果自己只是默默的跟随在白易身后,也许他的存在会比现在有意义得多,活得也会更轻松些。

      梁云熙想到这里咽了咽嗓子,收住思绪对白易道:“丞相,属下在想这样的方法会不会让他产生反感?这样岂非不利?”

      “这你大可放心,对他来说,这一天是迟早要来的,我只是想让他在旭日干死之前明白这个道理,以防他到那时因为一时的心软而影响我们的计划。况且蓉儿一向聪明,我相信他会明白的。”白易肯定的说着,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他一手的掌控之中。

      梁云熙突然很畏惧这样的白易,他从白易身上转移开视线投射到地面,缓言道:“难道丞相也担心他对旭日干已动情?到那时不能狠心背叛他?”

      白易看着了一眼梁云熙,转过身,隔了很就才幽幽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蓉儿有没有对旭日干动情,我想就连他自己也一定是非常挣扎,云熙,其实蓉儿和你是一样的,你应该比我更加明白才是。”

      闻言梁云熙绷紧了神经,全身僵硬的说道:“属下……不懂丞相的意思。”

      “那好,我且问你,你能想象有一天自己会爱上一个人么?”白易挑着眉问道,似乎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极有意思的问题。

      梁云熙的确被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向白易,脑袋几乎是一片空白,他犹豫片刻才颤抖的小声说道:“属下……不敢想,也从来没有想过。”

      白易点头沉声道:“这就对了,因为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到底什么是爱,一个不懂得爱的人,是很难爱上一个人的,可一旦他有朝一日懂了的话……”

      白易说道这里若有所思的收住了口,又放眼望向远方,最近一段时间他总觉得好像真的老了许多,每次看到梁云熙和韩萧蓉这两个年轻人时,总能够把白易自己也带入到以往的时光,那些原本已经淡去的回忆,就似乎再生了一样,变得那样鲜活,那样清晰。

      他的目光虽然犀利,但心却十分的漂浮,可能只有像他这种经历过年岁和沧桑的人,才能真正懂得,有时一个人能为一个爱字付出的代价可以是无限的,无理的,甚至是无悔的,但这绝不代表他就是无私的。

      爱向来是自私,你若要他慷慨,那么等待着你的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恨,并且也是无限的,无理的,甚至是无悔的。

      梁云熙看着白易突然陷入了沉思,也不敢开口问些什么,只是痴痴的站在那里仔细斟酌着白易刚才那番话的含义。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找蓉儿,别错过了时机。”白易不知何时已回过神看向梁云熙,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漠。

      梁云熙的心不由的紧了一下,微声道:“是,属下该死,属下这就去找他。”

      梁云熙转身轻快的跳下高地,运用极好的轻功很快的消失在了白易的视线中,白易看着他的身影一点点的消失,不知为何长叹了一口气,口中喃喃自语道:“太年轻了,他们都还太年轻了……”

      “年轻有何不好?白丞相为何不把刚才的话说完呢?”

      一个悦耳的声音从白易身后传来,白易觉得这声音颇为耳熟,警惕的转过身,一向平静没有丝毫的面容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惊讶,他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根本无法相自己眼中看到的竟是认为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看见的人。

      梦醒朝白易微笑道:“白丞相,多年不见你可还好?还记得我么?”

      白易看着梦醒居然双唇都在颤抖,指着梦醒断断续续道:“你……你是……你真的是……”

      “不错,我真的是我。没想到白丞相还没有将我忘记。”梦醒一步一步的走近白易,笑容却渐渐淡去了,双眸中透着一种微妙的威严。

      白易颤抖着双膝下跪,全身已被冷汗浸湿,惊声唤道:“臣……参见皇、皇……”

      梦醒还没有等白易叩下头,就一把将他拉了起来,笑道:“丞相,看来你是老了许多,眼力也不好了,难道没看出来我只是个和尚,行此大礼,叫贫僧如何是好?”

      白易惊异的看向梦醒,眼前的人面容依然那么美丽,可却失去往日的那份华贵,白易不禁倒退了一步,道:“臣实在想不到过了十年居然还能再见到皇上,可是……可是皇上为何如此的……糟蹋自己!”

      “糟蹋自己?哈哈哈~”梦醒突然大笑了起来,接着道,“丞相说的话真是有意思的很,我当和尚是糟蹋自己,可我若穿上那件龙袍糟蹋的可就是天下!到那时,丞相还会这样说么?”

      白易闻言大惊道:“不,不……皇上原本是很好的国君,大兰的明君……”

      梦醒摇头苦笑道:“大兰……我已经离开那里十年了,那里是什么样子我都已经忘了,丞相也别再叫我皇上,现在的大兰有新的君主,若让人知道你也不怕掉脑袋?以后还请丞相叫我梦醒。”

      “梦醒……?”白易连忙底下头道,“老臣怎敢如此无理。”

      “那你就把这当作是圣旨吧。”梦醒再次微笑着,笑容是那样平和。

      白易犹豫了片刻,才恭声道:“是,老臣……遵旨。”

      白易顿了顿又说道:“不知这十年来,皇……不,您过的可还好?”

      “这十年你们一定都以为我死了,对不对?”梦醒自嘲的说道,“既然我已经是一个死人,又何为过得好不好呢?”

      白易急忙道:“但当时那种情况……唉,实在是……”

      “好了,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丞相也休要在提起。我已出家本该六根清净的,不再过问世事权争,你可知道我这次为何来找你?”

      白易摇头道:“老臣愚钝,实在不知……”

      梦醒扬眉道:“白丞相一向足智多谋,你用这个计划来打击湖梭,实在是妙不可言,但凡事也得有个度,做人还是别太赶尽杀绝的好,既然这次只是摧垮他们的实力,又何须玩的如此认真呢?”

      白易根本无法相信梦醒怎么会知道他的计划,这个男人似乎在这十年的岁月里一点都没有改变,他还是那样的敏锐,拥有着能够洞悉世间一切的能力,似乎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样的人实在会让人觉得又敬又畏。

      白易想了想道:“您的意思是……?”

      “丞相别误会,我不是在帮湖梭,我想帮的人是樱井十四郎他们。丞相有所不知,樱井正是我的徒弟,保全他的性命是我的责任。”梦醒认真的一字字的说道,语气严肃而认真。

      “徒弟?此话当真?”

      梦醒笑道:“自然是真的,我原来有幸到过东瀛讲佛,也见过樱井的父亲,谁知在那不久后他们那里就发生了叛乱,他父亲将樱井托付于我,因为当时情况危机,没有办法才让他们投靠了天池国。”

      白易听完这才恍然大悟,缓言道:“这么说来,他们是想趁此次机会逃回东瀛?”

      “不错,正是此意,他们当时为了躲避叛党的追杀,无奈下才与天池签下了终身要为天池国所用的协议。而现在正是个他们逃走,重振樱井族的大好机会,就是因为我太了解大兰的那批部队有多么可怕,所以才为了他们我想在丞相这里求个人情,不知道可否?”

      樱井说完朝白易低下了头,他本是九五之尊,皇命天子,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这是他第一次表现得如此卑微,但却让人感到他还是那样的高贵而圣洁。一次低头,似乎代表着他真的已经抛弃过往的一切,但遗留在骨子里的血液难带也是说抛弃就能抛弃的么?

      白易看着梦醒低头,连忙阻止道:“您这是做什么?!您的吩咐老臣照办就是,何须如此呢?!”

      梦醒缓缓的抬起头,叹了一口气道:“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还有什么资格来要求别人呢?丞相大可放心,仅此一次,我以后绝不会在涉足政事半步。”

      梦醒不由的望着天空,又说道:“而且我也会继续做一个死人。”

      白易一时猜不透这个人,不,应该是他从来就没有猜透过这个人。现在的梦醒让白易觉得又熟悉又陌生,在他记忆中的梦醒是那样的自信而骄傲,那样高高在上,朝野上下无不一人是敬重他的,他的魄力和实力从没有人提出过置疑,十年前的盛世王朝,十年前的金碧辉煌,让所有的人都相信他才是大兰历代以来真正的天子。

      可如今眼前的人,这位曾经的天子,显得却是那样的平易近人,没有了往日的戾气与威严,全身上下散发的只有温和的气息,让人觉得十分的安心。

      但白易始终相信,人不管怎样的变化,他的思维和判断力是永远不会变,也许这就为什么梦醒还会让白易觉得畏惧的原因。

      白易长叹道:“您这是何苦呢?这么多年为什么都不回大兰?皇上他其实……”

      “够了,别说了,真的够了……”梦醒颤抖着闭上双眼道,“我只是想安安静静的继续当我的死人,不想再与大兰扯上任何关系,在那里的一切,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现在梦已经醒了。”

      梦醒说完便转身欲走,白易对他叫道:“您真的打算要走?走去哪里?”

      “走去哪里我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丞相你也别问了,东瀛的事就拜托你了,梦醒实在感激不尽。贫僧先告辞了。”

      梦醒对白易合十微微欠了欠身子,转身静静的起步,他现在的脑子很混乱,就算他闭着眼睛在他脑海中出现的始终是那个人的样子,十年了,他为何如此不济?居然还记得那个人,难道这就是人生么?往往想忘掉的人,正是你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人……

      梦醒手中数着佛珠,嘴里连着经文,可他的脑子就像被带上了金箍圈,而嘴里念的仿佛就是紧箍咒,实在把他折磨得不轻,几乎让他欲疯欲狂。

      走了几步后,他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那个人的名字在嘴里犹豫着,突然涌上的心痛让他想一口咬断自己舌头,梦醒忍不住用着微弱的声音道:“白丞相,这十年……小佑他过得可好?”

      白易先是惊了一下,他以为梦醒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提起这个人,可他还是想错了:“皇上他过得很好,其实他也一直都很思念您,全部的人都以为您死了,所以皇上也……”

      梦醒自嘲般的笑了一下道:“我明白,我都明白……这样很好,你回去后万不可告诉他我还活着,就让他继续认为我已经死了,这样就够了……”

      “如果皇上知道您还活着,一定非常的高兴,您为何不去见见他?毕竟你们是亲兄弟……您又何苦执着呢?”白易问着,看着梦醒背影的眼神中闪烁着寒光。

      梦醒微微摇头叹道:“亲兄弟么?好一个亲兄弟,我们以前是兄弟,但现在却什么也不是了……只要他过得好,这就够了……”

      梦醒的声音随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心痛也跟着的散去,最近他心痛的次数比以往已经少了很多,但每一次痛起来,却比以往更加的撕心裂肺。

      他拿出腰间的酒袋,狠狠的喝了一大口,酒精腐蚀着他的肺部,就像在他心脏的伤口洒了一把盐,梦醒剧烈的咳嗽起来,自己失声笑道:“看来忘记他以前,我应该先学会戒酒才是。”

      说完后,他便又喝下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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