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苏苡久

12、初夏夜

　　睡着睡着，余时梦见自己看见了一个戴着面具的白衣男人。
　　“这世道，战争连年不断，天下百姓流离失所。”
　　余时看见那个白衣男子不知在和谁说话，他心下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梦见这个。接着他就看见那白衣男子似乎是突然听见了什么似的，向着自己这边看过来。
　　“这荒郊野岭的，怎会突然出现一个孩子。”
　　男子似乎在和什么讨论。
　　“我去看一下那孩子。若是亡人，便让他入土为安；若还剩一口气，那便救他一命罢。”
　　余时见男人说完就开始向着自己身边走来。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是对方看到了自己的存在，但又接着否定自己的这一想法。毕竟余时不认为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并且自他己还好好的在这站着。
　　白衣男子径直从余时身边走过，他跟着男子的动作转身，就看见那人在一块石头前蹲下。余时走过去看，发现那人的面前有一个孩子。
　　余时看见那孩子衣衫褴褛，头发也乱糟糟，上面还有几片叶子。整张脸脏兮兮的，连身上也是大大小小的擦伤。
　　“如今世道，哎。”男子叹着气，伸手去查探那孩子的鼻息。
　　“这孩子，还活着”，似乎就连语气也轻松了许多。
　　“想来也是缘分。既如此，那我们便将他带回去吧。”
　　男人对着空气点头，接着将那躺在地上的孩子抱在怀里，一步一步的走去。余时也跟着男人的脚步，他看见对方哪怕抱了个灰团将自己衣服也跟着弄脏，但也丝毫不影响那人出尘的气质。
　　余时就这么在白衣男子的身边跟着走。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走着走着，余时就从睡梦中醒来。
　　醒来之后，余时还有几分恍惚。
　　他梦见自己跟着对方走了很久，但那条路却仿佛没有尽头
　　等彻底清醒后，余时这才注意到窗外已经暗了下来，房间里也没有别人。他掀开被子下床，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打开开关。
　　余时感到自己有点渴，他走到饮水机旁前，接了一杯凉水。
　　“吱呀”，施霁林推门走进来。
　　“你醒了。”
　　“嗯。”
　　“睡了这么久，收拾一下我们去吃东西。”
　　“我不饿。”
　　余时觉得自己是饿了的，但一开口就是一个相反的答案。他想，自己可能只是心理上饿了。
　　“余时同志”，施霁林假装正经：“明天我们还要去出任务，你现在不去吃东西，明天可就没吃的了。”
　　吃的当然不会没有，但为了让余时去吃东西，施霁林什么鬼话都能编出来。
　　余时：“你，算了。”
　　“那我出去等你。”
　　施霁林对余时说，余时点头回应。
　　走出房间时，余时看见施霁林正抬头看着天空。他这才发现原来今晚的夜空中有很多星星。
　　余时走到施霁林旁边问：“我睡了多久？”
　　“唔，也没多久。年轻人嘛，总归要多休息。”
　　感觉施霁林这人有时候是真的很能编瞎话，余时直接拿出自己手机。手机屏幕一打开，就看到了面的8：35。他想，原来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要去哪？”
　　“警局不远处有一家火锅店，我们去那吃。”施霁林拿出自己手机一边发消息一边回答余时。
　　“你有什么忌口的，我让他们先去点菜。”
　　“没什么。”余时本不想说出自己不吃什么，但想想还是接着说：“黄瓜。”
　　“OK，那就不点黄瓜，怎么样？”说完也没等余时回答就接着发消息。
　　余时看施霁林忙着发消息，他想，或许人民警察都是这么热情吧。接着抬起头看着头顶的星星，口中吐出两个字，“随你。”
　　两人走了十来分钟，就来到了施霁林口中的那家火锅店。
　　“走，进去吧。”施霁林带着余时走进去，一进去就看到火锅店里在飞速运转的服务员们。
　　“施小哥带朋友来了啊？”老板娘操着一口地道的阳城方言问。
　　“是啊菊姐，还请菊姐多给我们准备一些果汁。”
　　“行，没得问题！”菊姐笑眯眯的大声说。
　　施霁林和菊姐说完之后问余时：“余时，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果汁？”
　　“冰橙汁。”
　　“什么？施小哥你这个朋友在说哪样哦，这声音小的。”
　　“菊姐，我这朋友喜欢冰橙汁。”
　　“要冰橙汁啊，要得！你们先去三号包厢吧，我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说完菊姐就挥手示意两人离开，她去跟着服务生招呼其他客人。
　　施霁林和余时解释：“菊姐这生意很好，店面虽然不大但很卫生，装修也有格调。最重要的是这儿物美价廉。”
　　“嗯。”
　　两人还没走到三号包厢，就听到李木几人在里面争吵要吃什么锅底的火锅。
　　施霁林对余时说：“不用在意，大家平时基本都这样。”然后推门带着余时走进去，进去后还咳了两下。
　　余时回头看门，顺手将门给带上。
　　几人见人已到齐，齐声声：“队长。”
　　李木起身小跑到施霁林身边，谄媚地说：“队长，吃辣鸡火锅吧，好久没吃馋死我了。”
　　“队长你别理这小子，他就只顾自己嘴馋去了！”颜钰在一边忿忿不平。
　　“江哥从昨天到今天一直口腔溃疡，吃点东西都要龇牙咧嘴的，现在也只能吃番茄锅。李木这小子居然还一直说什么要以毒攻毒。”另外几个人也跟着颜钰一起声讨李木。
　　李木见状，对着施霁林假装委屈：“队长你看他们都欺负我~”说完还使劲挤两下眼睛。
　　余时：“……”
　　就该死的幼稚。
　　施霁林看着这闹腾的几人，感觉自己有点没眼看。他出声道：“你们几个，别闹腾了，吃鸳鸯锅。”
　　“余时你呢？”
　　“都行。”
　　谁知道就连鸳鸯锅李木也有意见，“队长，鸳鸯锅不够我涮。”
　　余时感觉自己现在满头黑线，施霁林看一眼余时，再看李木：“收敛点，你小子。”
　　“噢，知道了。”
　　见施霁林不站自己这边，李木装作一个被抛弃的委屈小媳妇，低头绞着自己手上并不存在的袖子。
　　下一秒就又激动的抬起头说：“辣鸡火锅的锅底，我的，都不许和我抢！”
　　周豪嗤笑：“你这小子，长得不美想的倒挺美。”
　　“哈哈哈哈哈哈。”一群人一听，都忍不住笑起来。
　　施霁林带着余时到座位上坐好，才坐下就见菊姐带着拿着几瓶饮料进来。
　　菊姐进来给众人送饮料，走的时候还不忘招呼大家记得吃好喝好。
　　大家和菊姐说好要吃什么锅之后，没多久就有服务员送来鸳鸯锅的锅底。
　　六个人在不大的包间里解决掉了一个大锅，饮足饭饱后打算各回各家。谁都没有喝酒，但李木几人却像喝了假酒一样，走在路上也不忘针锋相对插科打诨。
　　余时走在后面看着吵吵闹闹的几人，再看被强行架住的施霁林，余时觉得自己以后的生活，至少不会太无聊。
　　一个人想着想着，就想到了林淮。
　　余时突然间想到林淮，心里也突然产生了那么一丢丢感慨。但这感慨来的快去的也快，丢掉这些，余时继续慢悠悠的走在后面。
　　众人一起在马路上闹了不久，就准备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
　　施霁林这时才得以停下来等着余时。于是余时就看着自己离施霁林越来越近。
　　阳城的夜晚，灯火通明。
　　橘黄色的路灯打在施霁林的身上，影子在地上被拉长。看着施霁林挂在嘴边的浅笑，不知为何余时突然想起自己下午做的那个梦。
　　他想，或许施霁林就如那白衣男子一样。但又突然摇头，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做梦把自己做的有点魔怔了，自己都一直没看到男人的长相，怎么就会将施霁林与那人联系起来呢。
　　余时就这么站在原地打量施霁林，施霁林也好脾气的站在原地任他打量。来往的路人看见他们两个，或好奇停留，或漠不关心。
　　但余时对这些都不关心，因为此时他的思路早已跑到外太空去了。余时一会想到自己做的梦，一会想到谢家，一会又想到施霁林，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施霁林见余时一直不说话，像是在盯着自己发呆一般，他不禁感到好笑。他开口：“余时。”
　　听到施霁林叫他，余时下意识的眨一下眼睛，似乎是在问施霁林有什么事。
　　“我先送你回去。”
　　“？”
　　“今晚我先送你回我宿舍，我回家。明天早上你可以多休息一会。”
　　余时：“？”
　　“我能起来。”
　　“我知道，但年轻人嘛，总归是要多休息。”
　　余时：“……”
　　这人怎么这么一堆歪理，余时想。
　　走到施霁林身边，余时才继续开口：“你老吗？”
　　施霁林：“？”
　　一下子回过神来，施霁林好笑的说：“我比你大，你现在也归我管，所以我有责任要照顾好你。”
　　“不需要。”
　　听到这个回答，施霁林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打开自己的手机在余时面前打开。
　　“小朋友，加个微信？”
　　余时再次听到“小朋友”这个称呼，已经有点麻木了，依然皱眉，有点不悦地说：“别这么叫我。”
　　施霁林听到余时这么说，轻笑一声，没再有什么表示。看余时没有拿出自己手机来加微信，他就将手机相机打开，默默地退到余时身后。就着这街边灯光，偷偷留下了微微皱眉的余时。
　　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偷拍余时，但既然做了，那就一定不要让余时发现，施霁林想。
　　余时并没有注意到施霁林躲在自己身后偷偷拍照。
　　将余时送回宿舍之后，施霁林留下一句“晚安”就转身离去。余时在窗户边注视着他离去的身影，良久才去洗漱上床。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