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我不是人》星滴森芒

8、酸笋炒猪肚

　　缓缓的翻书声停了好一会了，莫遇抬头看向孙彩晶，发现她已经歪在沙发扶手上睡着了，拿着散文集的左手无意识地松开，任书籍卡在扶手边缘，要掉不掉地悬着。

　　原本打算叫醒孙彩晶的莫遇听到阳台传来一丝隐在雨声中的异响后，改变了注意，轻轻地放好那本散文集，给孙彩晶盖了张空调被，再盖了张妖气凝成的保护层，就放任她继续睡下去，自己则坐在旁边接着看未看完的小说。

　　大半个小时过去了，莫遇翻到了小说的最后一章。一开始剧烈波动、四下横溢的妖气也被收敛得干干净净的，只剩下微不可察的一小团。阳台没再传出任何动静，就好像刚才那丝人耳无法捕抓得到的响动，是莫遇幻听了一般。

　　莫遇捏着书页角，不再翻页，也没耐心等了，在脑海里翻转起对付硬茬的一百零八种方法。

　　“嘶~疼疼疼！”孙彩晶自个醒过来了，睡姿不正让脖子落了枕，疼得无法扭头，只能继续歪着，等它慢慢缓过来。她龇牙咧嘴直喊着脖子疼手臂麻的闹腾，瞬间驱散了一秒前的凝重氛围。

　　莫遇伸手像撸猫一样帮孙彩晶轻轻地顺着脖颈：“慢点，别真扭伤了。”

　　“我睡了多久啦？”

　　“大半个钟，差不多也到点该休息了。”

　　“那我回去睡觉了，晚安~”孙彩晶缓过僵硬的脖子和发麻的手臂，困意就又回来了，说着就直接起身回房间。

　　经过阳台时，孙彩晶无意间往外面瞄了一眼，立刻就顿住了脚步，拉开了阳台门，冲过去拎起放在窗台围栏上淋雨的多肉，再关上微开着的窗户，然后把那盆被雨水冲洗得晶莹剔透的多肉端了进来。一气呵成的动作让莫遇错愕得都没来得及制止她。

　　“赶紧抢救一下，说不定还能活。”孙彩晶边说便往洗浴室走去。

　　莫遇紧紧跟在孙彩晶的身边：“抢救？”

　　“是啊，淋了这么多雨水，根估计都要泡坏了。这么大的雨，下了这么久，你怎么不把它拎进来呢。”

　　原来说的是多肉啊。莫遇不吱声了，这盆从商场领回来的赠品随意放在了窗台上后，她就没再管过它了，没浇过水，没遮过阳，当然雨天也不会记得把它搬进来了。

　　种多肉的沙土渗透性还挺强的，淋了那么久的雨，也并没有淤积雨水在花盆里，多肉表面看上去也没什么损伤，叶瓣反而显得更饱满圆润了。孙彩晶把多肉放到洗脸台上，小心翼翼地挖开表面的泥沙，想把多肉整颗挖出来，避免根部被泡坏了。

　　这一挖，从沙土里猛地弹出了一条虫子来，想叮孙彩晶的手指被莫遇的妖气隔开了没能咬到，只能巴着缠上来。

　　“啊~~！蚯蚓！我的手不干净了！”孙彩晶被突然探出来的蚯蚓吓了一跳，手一甩，把蚯蚓甩到了地上，莫遇不动声色地用妖气圈住了这条蚯蚓。

　　孙彩晶顾不上多肉了，连按了好几泵洗手液，冲洗着双手：“快！阿遇，快把它弄走！冲下水道里！”

　　那条被摔在干净瓷砖上的蚯蚓这时一动不动了，小小的一条，看着像是连地漏盖都不用拿起来就能轻易地把它冲走。

　　“冲下去怕它还会爬出来，明天我拿去楼下花圃里吧。”莫遇还想知道他为什么会缠上孙彩晶，又是怎么从妖族管理局的手里逃出来的。刚才的回溯断断续续的，画面也不是很清晰。得想办法弄清楚前因后果，再决定怎么处理这蚯蚓妖。

　　如果莫遇没有说要放到花圃里去，只是说怕它还会从下水道出来的话，孙彩晶会下意识觉得用热水烫死虫子后再冲到下水道里，就不怕它还会再爬出来了。

　　但莫遇说了要放到花圃去，孙彩晶被吓得出走的理智也有所回归了。她再讨厌虫子，也还记得蚯蚓至少不算害虫，放回花圃也好。在莫遇把蚯蚓装到空的矿泉水瓶子里后，孙彩晶甚至还拿出了针线包，用针给瓶子扎了几个透气孔。

　　“行了，快睡吧，明天还要搬砖呢。”莫遇把孙彩晶推回了她的房间，等她关上房门，才关了客厅的灯，自己也带着装了蚯蚓的瓶子回了房间。

　　被抓的蚯蚓不知道是装死还是真的力竭了，莫遇用手指弹了弹瓶子，蚯蚓依旧一动不动的。

　　莫遇把回溯到的画面拼拼凑凑，只看到了这蚯蚓在孙彩晶平时上下班的路上藏了好几天了。也确认了这条蚯蚓起先并没有要伤害孙彩晶，或者说，没有要伤害任何人的计划。他就只是藏在土里，偶尔从来往路过的行人身上吸吸气息而已。

　　直到今天下了这场大雨，把藏在土里的蚯蚓妖憋到缺氧，就在他晕乎乎钻出来呼吸的时候，加班晚归的孙彩晶刚刚好经过。本就简单的脑袋在缺氧的情况下直接失控了，他一下子就被满身洋溢着修炼所需的气运的孙彩晶吸引住了。然后他就化出了人形，一路尾随孙彩晶到了地铁站里。

　　那样拙劣的搭讪，不懂得避开人类的监控，遇到妖族管理局的人也没第一时间逃跑，怎么看都是刚刚出来的不懂世事的新妖。既然不是预谋的跟踪和谋害，倒是可以放他一马。

　　不过，这蚯蚓受了重伤，关于他之前的来历，还有从妖族管理局逃脱的经历，都完全看不到任何画面。还是得弄清楚这些最关键的信息才行，放生也得不留后患。

　　“想活命就老实配合，把你的底子给我交代清楚了。”莫遇敲了敲瓶子。

　　原本一动不动的蚯蚓慢慢蠕动起来，但并没有传递什么信息出来。

　　“你不用怕，我不是人。”莫遇继续说，“但你再不老实坦白，我再不是人，你也该怕我了。”

　　莫遇又等了好一会，但团成一卷的蚯蚓除了盘绕蠕动，就再没有其他的反应了。要么，他真的受伤严重，妖力大损，无法回应；要么，他就是还有所疑虑或企图，所以缄口不言。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了，莫遇没继续跟他耗下去，而是转眼来到了小区的保安室里。

　　今夜值班的是个小伙子，正专注地用手机刷着短视频，紧闭门窗的保安室里回荡着搞怪的音效声。

　　莫遇轻而易举地让这个沉迷在网络虚幻世界里的小伙子放下了手机，调出了电脑里的监控视频来。

　　不出所料，所有的视频里并没有蚯蚓妖幻化出来的人形身影。他是以原型追到这里来的。

　　心里预估的风险看着是少了一分，但也防不住妖族管理局手段多，科技高，还是连夜把蚯蚓送走吧，远远地，送到深山老林去，说不准妖族管理局的人什么时候就追…

　　？？？追过来了！！！

　　自认心里素质极强的莫遇在扭头看向实时监控画面的瞬间，肾上腺素秒飚到差点稳不住隐形！

　　画面里正朝小区门口走来的，正是在地铁站里拖走蚯蚓妖的那两个明显就是妖族管理局的人！

　　这么近的距离，自己肯定已经进入了他们妖气追踪仪的范围，妥妥躲不过的，直接遁走的话，他们的追踪仪也已经收集到自己的妖气了，逃走以后面临的也将是他们无休止的追捕。更何况，家里除了有蚯蚓妖那个明显的靶子，还有…还有个等着溜猫逗狗的室友……

　　几秒钟的飞速运转，莫遇脑里已经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她并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那，就只有赌一把了。

　　没有周密的计划，更顾不得把人引到监控死角，莫遇隐形如风的身影已经来到两个妖族管理局工作人员的背后，手刃高高扬起，猛地往其中一人后颈一砍……

　　嗡~嗡~

　　放在睡衣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莫遇砍劈叉了，别说没砍到人了，连碰都没碰到到那人一下，反而是自己被挥出去的那股狠劲，带得整个妖直直滑过那两人之间的空隙，趔趄地往前面扑过去了。

　　“啊~啾！怎么突然觉得这风好冷。警醒点，我有种不祥的预感。”逃过一劫的微胖男子打完喷嚏后，紧张地四下张望。

　　“不用你预感，我们已经遭遇不祥了，”偏瘦的男子紧紧盯着手表一样的追踪仪，脸色铁青地说，“那蚯蚓的妖气消失不见了。”

　　“什么？！”微胖男子急急抬起手腕查看自己的追踪仪，“真要命！原本以为手到擒来，结果被他断尾逃走，为了补救失误没有上报布控，现在却跟丢了……”

　　早已经觉察到不对劲的莫遇，大胆地凑过去看了看两人的腕表，发现那两个妖气追踪仪的界面就像是雷达扫描似的，除了纯绿色的规律扫描运转背景外，没有显现任何其他的颜色，也没有发出任何提示音。

　　有所怀疑的莫遇求证一般地，不再试图敛住自己的妖气，而是任由妖气自由蔓延出来。

　　果然，身边的这两个妖气追踪仪依旧安静地运转着，没有任何异样的提示。

　　“不知道是不是土遁遁远了，这妖气消失得也太干净了。”微胖男子不死心地不断刷新着妖气追踪仪。

　　“没办法了，上报吧。”偏瘦男子把消息发送出去，很快收到要求他们归队的回复。

　　若有所思的莫遇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人渐渐走远，直到他们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掏出兜里的手机来。

　　包裹在妖气里，只有莫遇才看得见的发着微光的屏幕上，是一张酸笋炒猪肚的图片。

　　“是不是狠狠期待着了~”

　　这是孙彩晶发来的两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