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天使》宁夏３３３

10、替身天使

　　江允浩待到酒会结束才走。

　　众目睽睽之下被煽了一巴掌，觉得丢脸，如果再提早退场，那会被误会他很在意今晚的事，很在乎那个可恶的女人，所以由始至终，他保持着良好的风度，继续活跃在酒会的各个场所，他显得完全地不在乎，于是人们开始猜测江公子之所以挨了一巴掌，是因为那女人被甩后恼羞成怒的过激行为，这正是江允浩强颜欢笑所想达成的效果，只是，就算骗得了所有的人，却骗不了自己，心头似有一团火在肆虐，莫扶苏，想到这个名字，江允浩便愤怒得不能自已，但是，不知为什么，愤怒之余，总是想起她的眼睛，如烟火般璀璨绚烂的眼睛，以及眼中浓郁的忧伤，让他的心，无论如何也硬不起来。

　　从别墅出来已是凌晨两点，方御辛召集去酒吧喝下一场，于是一群人呼啸着朝酒吧飞驰而去。江允浩的敞篷车由方御辛开着，自己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没开出几步路，便听方御辛“咦”了一声，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人是不是莫扶苏？”

　　江允浩倏地睁开了眼睛，定睛细看，路边蹲着一个女孩子，低垂着头，看不清她的模样，不过髻边的那朵大波斯菊和艳红的晚礼服还是能看得很清楚，是莫扶苏。江允浩并不敢完全确认，方御辛像是明白他心思似地，将车往路边一停，打开大光灯，冲着莫扶苏就照了过去，灯光很亮，照得直晃人眼，莫扶苏缓缓地仰起了脸——

　　江允浩这时已下车，离扶苏只有一步之遥，她的样子很狼狈，鞋子被摔在一旁，她赤着双脚蹲着，发髻凌乱，波斯菊也几乎要掉下来了，然后，江允浩触到了扶苏的眼眸，狂乱焦灼绝望的眼眸，仿佛隐忍到了极限，然后，一滴很大的泪，缓缓自脸颊滑落——

　　江允浩的心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他见过这个女人很多种样貌，青春朝气的、张牙舞爪的、温婉娴静的、性感妖娆的，但是，无论何种样貌，她给人的感觉都是强势的，坚忍果敢，仿佛没有什么事情是她不能解决的，他以为她坚不可摧，从没有想过她也有脆弱的时候，她的眼泪，仿佛褪去了她所有的伪装，她的整个人蜷缩在一处，如一朵柔软的小雏菊，在风中摇摇欲坠，随时都有折断根茎的可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想拥抱她，给她温暖，给她慰藉。

　　江允浩硬生生地别过脸去，他差点就冲动地伸出了手，把指甲掐进了手掌心里，才抑制住自己的冲动，他到底是怎么了？

　　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扶苏已慢慢地站起了身，她的表情也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完全看不清刚才的泪痕与无望，让江允浩不由怀疑刚才的瞬间不过是自己的想象——

　　扶苏并没有回避江允浩的眼神，脸上微微地露出愧疚之色，显得很真诚：“刚才对不起，是我做错了，我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会赔偿你的损失。”

　　江允浩觉得莫扶苏的这些话，比刚才被当众煽了一个耳光还要令他难受，莫扶苏的语气平和，但听起来却是那么地刺耳，他的心不由冷了：“你要怎么补偿我？”

　　扶苏并不说话，而是扬起了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掌，她用的力道不轻，她的皮肤原本就白，这一掌下去，脸顿时肿了起来，五指印也清晰可见，她却仿佛浑然不觉的痛，淡淡地：“若你觉得不够，我还可以再打，打到你满意为止，或者，找一个公众场合，你打我也行。”见江允浩没有作声，扶苏又扬起了手，这一次，江允浩眼疾手快，在她出手之前抓住了她的手，几乎同时又恶狠狠地甩开了，他的表情冷硬到了极点：“我还没有你想得那么下贱，是我让你误会在先，你甩我一掌也算正常，现在你又给了自己一掌，我们算是扯平了，以后各不相欠。”

　　江允浩硬生生地别转了脸，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回头，双腿僵硬地朝前迈着步子，然后硬邦邦地坐进车里，语气十分之生硬，仿佛在生谁的气：“开车。”

　　方御辛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发动车子，起步，缓缓朝前驶去，江允浩的视线始终集中在反光镜里，莫扶苏又蹲下了身子，整个人蜷缩在一处，那样子就像一只受了惊吓簌簌发抖的小鸟，他实在没有办法任她自身自灭，于是大叫了一声：“停车。”

　　仿佛早就知道他会叫停车，方御辛很快停下车，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看着江允浩，这眼神过于锐利，江允浩有点受不了，于是飞快地打开车门下了车，并不看方御辛，简单地交待着：“你把车留下。”

　　方御辛的回答也很简单：“允浩，这不像你。”

　　江允浩看了方御辛一眼，眼中似是很困惑，却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可我不能扔下她不管，就是不能。”说完，再无半点犹豫，朝前方那个小小的人影飞奔而去。

　　扶苏没想到江允浩会去而复返，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迷茫的样子像是个孩子，江允浩不由又是一阵心疼，他缓缓地蹲下身子，生怕吓到了她，他放柔了声音：“这里不容易叫车，我送你回家。”

　　江允浩原本还担心扶苏不肯跟他走，但莫扶苏轻轻地点了点头，站起身，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他打开车门，她便乖乖地坐了进去，她像是个孩子，乖巧得让人心疼，江允浩发动车子之后，他听到她低声说了句“谢谢。”

　　江允浩不由自主地朝她望去，她的脸歪着，靠在椅背上，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感到一种浓烈的忧伤，压迫得整个人都要窒息起来。莫扶苏，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小时的车程，她竟是一动不动，江允浩以为她睡着了，但是车一停，他却见她飞快地直起了身子——她终于肯面对他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态度极其地诚恳：“谢谢你。”她的样子有些局促，仿佛除了谢谢，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因此觉得不安。

　　“今天累了，早点回去休息。”江允浩替她解了围，淡淡却又很亲切地说道。

　　扶苏捋了捋鬓边的碎发，再次低声说了声谢谢，便下了车，朝楼里走去。扶苏总觉得身后有一道视线如影相随，急于想摆脱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想走得快些，但是，天很黑，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她被脚下的石子拌了一下差点摔倒，于是更不敢走快——

　　眼前突然亮了起来，灯光是从身后射来的，她缓缓转身，他果然没有走，远远地立着，灯光是他车的大光灯，他的表情有些模糊，看不分明，却可以看见他正冲自己挥手，示意自己快点上楼，扶苏忽然觉得自己想哭，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脆弱了？仅仅因为暗夜里的一盏灯，自己竟然有落泪的冲动？

　　扶苏飞快地冲江允浩挥了挥手，然后迅速转身，飞也似地朝楼上奔去，她知道自己不能回头，也不敢回头——

　　她已习惯了寒冷，再冷的天也伤不了她，但偶然的温暖，却可能会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