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商》奇西

5、第 5 章

　　早起江夏还没洗漱完，朱大嫂就找上门来。
　　见到江归远，开口就要报喜。

　　江归远放下锅盖。
　　“敢问朱大嫂，喜从何来？”

　　“当然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昨天江夏出门，被前街沥青布行的王掌柜看上了，想要江夏给他的傻儿子做媳妇。
　　朱大嫂家的男人就在布行做差事，王掌柜就托朱大嫂来说媒。

　　江归远脸色稍沉。
　　“谢谢朱大嫂的好意，但这门亲事我不能答应。”

　　“江夫子，做人可不能太迂腐。傻子怎么了？又不耽误生孩子。王掌柜那么大家业，你妹妹嫁过去吃穿不愁，进门就是少奶奶。”
　　说到这，朱大嫂不知想起什么，讨好的凑了过来。
　　“当然，如果你妹妹实在不想给那傻子生孩子，可以让我家二丫跟过去做妾啊。从今往后咱就是一家人，以后这宅子我也让你白住，你看行不行？”

　　江归远忙后退半步避嫌。
　　“朱大嫂，你也是个女人家，怎能把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

　　王掌柜那儿子不但傻，还经常发疯打人。
　　单单是去年就打死了两个丫鬟。
　　巷子里的人都知道。

　　朱大嫂却不以为然。
　　“这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挨打算什么？能填饱肚子不就得了？也就是王掌柜没看上我家二丫，不然这样的好事能先轮到你妹子？”

　　江归远摇摇头。
　　“朱大嫂，还是不要再说了。在下就算再穷困潦倒，也不会卖妹求荣。”

　　朱大嫂本就想借着这门亲事给自家男人在布行里使使劲。
　　这会儿被拒绝的彻底，顿时变脸。
　　把粗糙的大手往前一伸。
　　“既然江夫子这么有骨气，这租子今日定然不会再拖了吧？拿来吧！”

　　江归远俊脸憋得通红，羞窘难当。
　　“朱大嫂，租子在下......暂时没有。”

　　朱大嫂冷笑连连。
　　“没钱你装大爷给谁看？以为肚子里有几滴墨水老娘就得给你脸？我呸！今儿拿不到钱，你们兄妹现在就滚蛋！少拿我这当善堂......”

　　江夏闻声冲了出来。
　　“你给我闭嘴！不就是要钱吗？谁说不给了？”
　　抬手就把钱袋子朝朱大嫂丢去。
　　“里面共有一千三百二十文，除了先前欠你的，还有这个月的租子。里面还有二十文是拖欠的利息，拿上你的钱，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朱大嫂听到还有二十文利息，是压根不信的。
　　她当下抱着绳子就开始数了起来。

　　江归远小声询问。
　　“夏夏，这些钱......”

　　江夏满脸歉意。
　　“这是我提前预支的薪水，是我不好，昨晚就该拿出来给阿兄的。”

　　朱大嫂拿了钱，但并没有打算放过江夏。
　　“对了，忘了跟你们说了，我这宅子已经有人看上了，给你们三天，收拾好你们的破烂赶紧给我搬出去！省的这一身穷酸气耽误了我做生意！”

　　江归远再好的脾气也绷不住了。
　　“朱大嫂，刚才你明明拿了这个月的租子。”

　　朱大嫂一股脑的把钱袋子塞进怀里。
　　“那又怎么样？老娘让你们什么时候搬你们就得什么时候搬！”

　　江夏冷声提醒。
　　“朱翠花，你别忘了你和我阿兄签过契书，就算要卖宅子，也得提前一个月通知我们。不然咱们就去牙行说道说道！看看谁有理！”

　　身为一个曾经的房产中介，怎么肯能不明白租赁合同的重要性？
　　先前朱翠花来收租。
　　她就看出朱翠花不是善茬，第一反应就让江归远和她补签了契书。
　　里面特意标明了不管是房主还是租赁方有转卖或者退租的情况必须提前一个月通知。
　　这房子是在牙行租的，还有牙人作保签字。

　　提到牙行，朱翠花压根不怂。
　　“去啊，老娘怕你们还不成？这宅子就是牙行帮忙兑出去的！”

　　朱翠花走后，江归远愁眉苦脸。

　　江夏笑着安抚他。
　　“阿兄别担心，我来想办法。”

　　把租子给了朱翠花之后，江夏现在身上只有可怜巴巴的十几文。
　　压根没机会再去租一间新宅子。

　　她有自信三天之内白信定然会派人来找她。
　　也就没考虑入职其他牙行。

　　思来想去，她只能先来四海牙市碰碰运气。

　　她不太清楚各种货的行情，现在也只是身份尴尬的私牙。
　　在市场赚了好几圈，也只能偷偷摸摸的帮一个楚国商户当了会通事。
　　只得了可怜巴巴的十二文。

　　赚的少，午饭都不敢吃好的。
　　江夏随意找了个面摊要了一碗素面。

　　刚坐下，身后传来了两道熟悉的声音。
　　“陈管事，你说那丫头到底在哪儿啊？这打听了一上午也没人知道她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要是知道会跟你在这吃这破面条？反正今天找不到那丫头，牙行你也别想回了！”
　　“陈管事，您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听到这，江夏笑了。
　　谁说赚钱难？
　　赚钱的路子这不就来了？

　　雷贺一家老小都指着他在牙行的这份工过活。
　　如果被赶出去，无异于把他逼上绝路。

　　雷贺垂头丧气。
　　“江夏啊江夏，你快出来吧！就算是给你当狗老子也认了！”

　　江夏闻声回头。
　　“咳咳......当狗就不必了，本人暂时还没豢养宠物的打算。”

　　“......”

　　陈立和雷贺两人明摆着是来求人的。
　　晒完存在感之后，江夏就不再理会二人。
　　闷头吃着面条，秃噜秃噜的那叫一个香。

　　直把陈立和雷贺都看饿了，催促着老板赶紧做他们的面。

　　江夏自顾自吃的欢实，绝口不提其他。

　　雷贺按捺不住。
　　“江姑娘，上次是我不对，不该用那种态度对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说完，他殷勤的给江夏推了推醋坛子。

　　素面寡淡，纵然江夏喜欢吃酸，也只倒了几滴。
　　这年头什么作料都金贵，摆个摊子也不容易。

　　江夏搅了搅面汤。
　　“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一个臭丫头哪儿用得着您堂堂副管事来道歉？”

　　雷贺憋红了脸。
　　“江姑娘，我是真心实意来给你道歉的。”

　　陈立也生怕江夏会拒绝。
　　“是我治下不严，让江姑娘受委屈了。”

　　明明是沆瀣一气才对吧。
　　江夏面上不显。
　　“行吧，既然陈管事开口，那我也就大人大量不跟雷副管事一般见识了。”

　　陈立没想到江夏这么好说话。
　　眼底闪过几分得意。
　　但面上不显。

　　他朝雷贺招招手。
　　“江姑娘大度不跟你计较，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让老板给江姑娘加俩小菜啊！”

　　江夏也不客气，当下就添了两个大鸡腿。
　　一口下去，看雷贺和陈立都顺眼多了。

　　吃饱喝足，江夏起身朝二人拱拱手。
　　“多谢陈管事和雷副管事款待，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办正事去了。”

　　雷贺急了。
　　“江夏，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刚才说好吃了饭要跟我们回牙行。”

　　江夏笑了。
　　“我几时答应要跟你们回牙行？当时你陈管事可是说了，这顿饭算是雷副管事请我的。我可没答应你们其他的。”

　　雷贺绷不住了。
　　“臭丫头，你耍我们？”

　　江夏双手抱臂。
　　“雷副管事这话从何说起？”

　　“你！”
　　雷贺还想发飙，就被陈立一个眼神制止了。
　　陈立虽然也憋屈，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让江夏松口。
　　“江姑娘，到底要怎样，你才能跟我们回牙行？”

　　江夏又坐了回去。
　　“陈管事，这还真不怪我，上午我刚帮一个楚国人谈了单子，这不就等着下去让我去当通事呢。您说，我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陈立黑着脸。
　　“佣金多少？我们给了。”

　　江夏为难。
　　“其实也不多，就二两银子。”

　　要知道私牙在牙市上晃荡一个月，累死累活的也才能赚个二两。
　　即便是三等牙行的正式员工前几个月也只能拿二两。

　　陈立大皱眉头，还是给雷贺使了一个眼色。

　　雷贺敢怒不敢言。
　　臭着脸抠抠搜搜的递过来一角碎银。

　　“既然陈管事执意如此，那我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江夏喜滋滋的把碎银子收起，揣进兜里。

　　做戏当然要做全套。
　　“那陈管事，我先去找主家道个歉，您稍等片刻。”

　　哪有什么主家？
　　江夏在摊位前拐了个弯儿就猫了起来听墙角。

　　她人刚走，雷贺就绷不住了。
　　“陈管事，我看这臭丫头摆明了在敲诈！”

　　“你当我看不出来？”
　　陈立冷眼看他。
　　“二两银子把人叫回去，你就能留在牙行，孰重孰轻你分不清？”

　　雷贺语塞。

　　陈立继续。
　　“知道你不服气，可要不是你把人得罪死，本管事用得着跟你在这低三下四求人？”

　　雷贺这下彻底歇了火。

　　江夏听到这，舌尖抵了下腮。
　　一个副管事职位还不值二两银？
　　亏了。
　　早知道刚才应该多要点了。

　　二两银子对于陈立和雷贺来说算不得什么。
　　他们谈论起其他事。

　　江夏很快就从里面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鸿飞牙行。

　　陈立和他们的三掌柜是酒肉朋友。
　　俩人经常凑在一起喝酒。
　　雷贺为了讨好陈立，经常给二人买酒喝。

　　想到晨起时朱大嫂的刁难，江夏有了主意。

　　等了约莫一盏茶，她假装从主家这回来。

　　陈立和雷贺早就等不及，站了起来。
　　“江姑娘，现在可以跟我们去牙行了吧？”

　　江夏不急不慢的坐回了桌前，叹了口气。
　　“本心来说，我是想立刻跟您回去，可总有事缠手，这一时走不开啊。”

　　雷贺咬牙。
　　“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夏看向陈立，扯扯嘴角笑了。
　　“听说陈管事和鸿飞牙行有交情？”

　　陈立不明所以，但还是皱着眉头点头。
　　“你想说什么？”

　　江夏这才把鸿飞牙行出尔反尔偏帮朱大嫂这件事说了出来。

　　陈立还没开口，雷贺先冷笑一声。
　　“就为了几百文租金，你让我们陈管事去给你卖面子？江夏，你是真好意思开口！”

　　陈立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江夏才不管，笑眯眯的揣了揣手。
　　“几百文在您二位眼里什么都不算，可对我这种穷人来说，那就是好几个月的生活费啊。只要你们帮我把这件事办成了，我打心底里感谢您二位。”

　　陈立耐心告罄，往桌上丢了一角碎银。
　　“行了，废话少说，现在就跟我们走。”

　　江夏把钱又递了回来。
　　“陈管事，我这个人虽然爱财，但我从不拿没由头的钱。”

　　雷贺气的直瞪眼。
　　“你是不是傻？这银子够你们租房租三个月了！”

　　江夏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动作，没有动容。
　　她是缺钱，但赚的每一文钱都是自己该得的。
　　就连刚才雷贺给的二两银子，也是雷贺该给她的精神损失费。

　　两盏茶后，三人来到了鸿飞牙行。
　　陈立和牙行三掌柜一番寒暄，这才把江夏推了出来。

　　江夏说完，三掌柜就叫来了经办朱大嫂的牙人冯春。

　　冯春见到陈立当下就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江姑娘是陈管事的人，这事儿好办，回头我跟客人说一句，改换其他家也就算了。”

　　江夏摆摆手。
　　“冯郎君误会了，我一个租客哪能左右主家卖宅子？只要按咱们牙契上写好的，给我一个月时间，等我和阿兄找到新宅子，自然就会搬走，不耽误你们做生意。”

　　冯春好不容易做成一单，当然不希望就这么泡汤了。
　　可畏惧陈立，他只能生生忍下。
　　见江夏这么说，心头那点怨气也散了。
　　“多谢江姑娘体谅，稍后我就去找朱钱氏，把这事儿给您办妥了。”

　　江夏拱手。
　　“多谢冯郎君。”

　　江夏了却心事，转头看向陈立。
　　“陈管事，咱们走吧。”

　　话音刚落，一个长相喜庆的小厮匆匆进门。
　　行完礼后，他看向江夏。
　　“想必这位就是江姑娘了吧？”

　　江夏点头。
　　“正是，小哥找我有事？”

　　小厮躬身侧身让开路。
　　“江姑娘，我们东家有请。”

　　江夏稍愣。
　　“小哥，确定是找我？我不认识你们东家。”

　　“错不了，就是您。”
　　小厮笑着安抚。
　　“您放心，我们东家找您肯定是喜事。”

　　小厮的表情做不得假。
　　江夏并不认为堂堂牙行东家会耍弄她。
　　还是决定跟去看看。

　　陈立哪儿想到会杀出个程咬金？
　　当下沉了脸。
　　“江夏，你别忘了刚才是怎么说的。”

　　江夏再三保证。
　　“陈管事放心，我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