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商》奇西

13、第 13 章

　　陈观南说出那一番话之后，沈夫人母女再也坐不住，找了个理由就离开了平生茶楼。

　　人一走，李玉瑶就开始数落陈观南。
　　“你明知道嫣然对你的心思，还故意让她下不来台，你小子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甘心？”

　　陈观南也不恼，给她添了满了茶水。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莫非娘觉得我说错了？”

　　李玉瑶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你当然没错！谁说女子一定要憋内宅里天天为了个男人争风吃醋？刚才那小姑娘就不错，年纪不大，却敢想敢干跟一群牙郎在一起，不知道多有勇气！比我年轻的时候厉害多了！”

　　陈观南又给她茶杯添上了些。
　　“娘既然同意我的看法，也该知道我和沈小姐不合适。”

　　李玉瑶没好气的瞪他。
　　“你当我不知道你俩不合适？谁让你不躲好，非要让人看见呢。”

　　沈嫣然喜欢陈观南，可李玉瑶却并不想让她做儿媳妇。
　　无奈沈夫人几次相邀，她这才答应出来转转。
　　不曾想就看见了在平生茶楼喝茶的陈观南。

　　“对了，刚才那小姑娘叫什么？看着挺机灵，改天带家里来给我认识认识。”

　　一看李玉瑶那活跃的模样，陈观南无奈扶额。
　　“娘，我们只是几面之缘而已，您不必如此激动。”

　　李若白叼着块点心凑了过来，添油加醋。
　　“瑶姨，才不是，上次表弟还被那小丫头美女救英雄了呢！！”
　　“真的假的？”
　　李玉瑶抓了把瓜子，顿时来了兴致。
　　“什么时候的事？快跟我说说。”

　　陈观南淡淡的瞥了李若白一眼。

　　李若白后背一凉。
　　“我、我开玩笑的。”

　　“......”

　　西楚汉子这次来主要是想采购一批北地的药材。
　　人参、黄芪、甘草、肉苁蓉，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三千斤。

　　方怀安报价三万七千六百两。
　　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将总价定在了三万七千两。

　　江夏很感慨。
　　月薪二两，谈着上万两买卖。
　　这和在现代时，他们社畜自嘲的那句话有什么区别？
　　赚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

　　哪怕转换时空，社区永远都是最悲催的那个。

　　半个时辰的沟通下来，宾主尽欢。

　　江夏也第一次感受到方怀安的厉害之处。
　　他很善于揣度人心。
　　往往是西楚商人刚有点想法，他就已经猜出七七八八。
　　谈判时，可以说是精准打击。

　　她也暗自庆幸自己跟来了。
　　能学一点是一点。

　　闲聊时，伙计站在包厢门口敲门。
　　江夏赶忙跑了过去。

　　“谢谢。”
　　她接过伙计手里的红木托盘，顺手还塞给他三妹铜钱当小费。

　　伙计眉开眼笑。
　　“谢谢江姑娘。”

　　江夏托盘里的寿桃，各个拳头大小。
　　用面捏的桃身白白嫩嫩，尖尖粉红鲜妍。

　　和六月枝头成熟的仙桃没什么区别。
　　仿佛一口下去，就要爆出甘甜的汁水。

　　她端进来时，就吸引了包厢里所有人的目光。

　　方怀安好奇。
　　“小江，哪儿来的寿包？”

　　江夏殷勤的把寿包端到西楚商人桌前。
　　这才低声在二管事身边解释了起来。

　　“刚才听钱老板说无意中提起今天是自己的生辰，刚好茶楼距离白玉楼很近，我就托伙计买来了寿桃给钱老板贺生。”

　　白玉楼是西川城最大的点心铺子。
　　做寿包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方怀安听完，笑的合不拢嘴。
　　“小江啊小江，你可真是机灵丫头。”

　　钱老板也狐疑的问起寿包。
　　“江姑娘，这是什么？”

　　不管是楚国还是西楚过生辰都不吃寿包。
　　江夏赶忙解释。
　　“钱老板，在我们宁国，但凡生辰都要吃寿包贺生。我们二管事刚才听说今天是您的生辰，就让我给您买了一些寿包。希望您吃了我们宁国的寿包，心想事成，福寿安康。”

　　西楚商人大喜过望，激动之余甚至还用蹩脚的宁国语感谢。
　　“谢谢方管事。”

　　钱老板也是个爽利的，当下又追加了五百斤甘草、一百斤人参。

　　方怀安笑的牙不见眼。

　　直到日落时分，终于送走了钱老板。

　　江夏长出一口气。

　　钱老板这单已经算是二部这个月的大单了，方怀安坐着喝茶时都笑不拢嘴。
　　“观察细致，又不贪功，小江，我果然没看错你。”

　　江夏坐在凳子咧嘴笑了。
　　“还得是二管事您教导有方，不然我哪儿会想到这个？”

　　“行了，你就别谦虚了。”
　　方怀安看了一眼李峰。

　　李峰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她。

　　江夏一看面额十两，顿时愣住。
　　“二管事，怎么这么多？”

　　方怀安喝完最后一口茶，起身，走到门口回她。
　　“多出来的就当是你买寿包的钱了。”

　　江夏喜上眉梢。
　　“谢谢二管事！”

　　方怀安摆摆手。
　　“时辰不早了，不必再回牙行，早些回家吧。”

　　拿了十两银子，还能早下班。
　　这可是天大的意外之喜。
　　打工人江夏，开心的在包厢里跳了好几下了。

　　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把银票揣进兜里。
　　见桌上还有不少点心没动，她找来伙计一一打包，这才拎着喜滋滋的出了茶楼。

　　不想出门就碰上了方秉烛。
　　“欸，你怎么在这？”

　　方秉烛小跑着凑了过来。
　　“谈的怎么样？”
　　他朝江夏身后看看。
　　“我祖父呢？”

　　江夏狐疑。
　　“刚走啊，你没看见？”

　　方秉烛惋惜的说道：“可能是走岔了，不重要，你快跟我说说，都怎么聊的。”

　　风中传来一阵芝麻咸香。
　　江夏的肚子也咕噜一声。
　　“要不先找个地方吃饭？我请客。”

　　“找什么地方，这茶楼也能吃饭。”
　　方秉烛掀开袍角就要往里走。

　　江夏轻咳一声。
　　“你到底是想让我请你吃饭，还是想让我明天就去睡大街。”

　　方秉烛一拍脑门。
　　“忘了忘了，那地方你挑。”

　　很快，江夏就把他带到了经常光顾的胡饼摊。

　　方秉烛愣住。
　　“我们就吃胡饼？”

　　江夏拿桌边布给他擦了擦落了尘土的竟
　　“这虽然比不上平生茶楼那么精致，但我敢保证，味道绝对是一绝！”

　　方秉烛将信将疑的点了两个羊肉胡饼。
　　江夏又给他添了一碗酸辣辣的臊子面。
　　顺便给自己点了个普通胡饼和一碗鸡蛋汤。

　　一口下去，方秉烛就惊艳了。
　　“嚯，这味道，真过瘾！”

　　江夏喝了一口鸡蛋汤。
　　胃里热烘烘的。
　　听到这句话，抬头笑了。
　　“是吧，我没骗你。”

　　夕阳作陪，一边吃着，江夏说起了刚才的谈判。

　　方秉烛听完连连点头。
　　“江夏，可真有你的！难怪祖父带你不带我。”

　　江夏轻笑。
　　“不带你，我不也请你吃饭了？”

　　方秉烛憨憨一笑。
　　“那是，有你这个朋友我知足。”

　　二人吃饱，江夏又给江归远打包了一个普通胡饼和一个肉胡饼。
　　加起来共花了五十一文。

　　卖胡饼的大叔大方，特意少要一文。
　　看他一瘸一拐收拾桌上的碗筷，江夏离开时，把那一文钱塞到了碗底。

　　隔天，江夏和方秉烛按约定来到了二号仓。

　　陈立却迟迟没来。

　　房间里，陈立还在为给江夏和方秉烛什么货头疼。

　　他知道
　　可一旦开了这个口子，那后续就再难堵上。

　　雷贺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陈管事，出事了，老孙和安掌柜打起来了！”

　　老孙是陈立手下另一个管事。

　　陈立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
　　“老孙敢和安掌柜打架？他是不是疯了？”

　　“就是，他好歹也是您手底下的人，怎么能这么没分寸。”
　　雷贺不忘上眼药。

　　陈立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行了，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老孙从安掌柜那定了三十桶羊奶。
　　原计划是今天交付给客人。
　　那曾想西川城一夜回夏，气温暴涨。
　　安掌柜上午送来的羊奶，一中午就酸了多一半。
　　客人一口咬定羊奶坏了，不肯接收。

　　老孙便想和安掌柜商量着把奶退回去。
　　安掌柜当然不肯吃亏。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多，就动手了。

　　“......老孙也太不懂事了，安掌柜是什么人？这种情况就算咱们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也不能得罪他啊。”

　　安掌柜和关外很多部落关系匪浅。
　　部落里很多东西，都是经过他运到西川城。
　　尤其是优质牛马，都要经过他手。

　　别说他们威远，就连一二等牙行都怕断了货源。
　　不敢轻易得罪他。
　　陈立沉着脸想了一会儿。
　　“我一会儿去找安掌柜，先把人安抚住。你去见江夏和方秉烛。”

　　“找他们做什么？”

　　陈立冷笑。
　　“他们不是想要卖货吗？把那三十桶羊奶给他们。”

　　一炷香后，江夏和方秉烛就被带到了牙行附近的一个小型冰窖。
　　三十桶羊奶被整整齐齐的放在一间被数千块冰块组成的冰屋中。
　　涔涔寒意中，弥漫着淡淡的奶酸味。

　　方秉烛掀开奶桶盖子闻了好几桶，当下就怒了。
　　“雷副管事，这羊奶都坏了，你让我们怎么处理？你这分明是强人所难！你别忘了，东家说的是让我们处理二号仓的那些货。”

　　“谁说都坏了？不是还有一半好的？”
　　雷贺抬着下巴。
　　“谁跟你们说二号仓就只有那些布匹棉花？这些羊奶被人退回来，照样也要入二号仓的账。”

　　“雷副管事......”
　　方秉烛还想说什么，就被江夏拉住了。
　　“雷副管事，这羊奶我们接了。”

　　雷贺似是有些意外，但眼中更多的是得意。
　　“哦，刚才忘了告诉你们了，这批货是安掌柜的，他那个人你们应该知道，是咱们牙行得罪不起的。”
　　他看了看泛酸的羊奶。
　　“退一步讲，假若你们没有卖出这些羊奶，那就只好你们自掏腰包，填窟窿了！”

　　雷贺得意洋洋的离开。

　　方秉烛急了。
　　“江夏，你为什么要答应？你知不知道，这三十桶奶值多少银子？”

　　江夏犹豫了下。
　　“一百两？”

　　方秉烛叹了口气，朝他伸出一只手。
　　“五百两。”

　　江夏心头一惊。
　　“啊，这么贵？出城不就有关外部落？”

　　“可羊膻味这么淡的羊奶就就只有安掌柜能送过来。”
　　方秉烛掀开一个桶盖。
　　“你自己闻闻。”

　　“不用闻，我压根就没闻到膻味。”
　　也就这个原因，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
　　以为这个时代所有的纯羊奶和现代超市里卖的一样，不膻反倒有股淡淡的香气。

　　“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方秉烛把桶盖盖上。
　　“你不了解安掌柜这个人，但凡给牙行来送货，他都需要当日现结。最差也得是第二天傍晚就得把账清了。这么短的时间，咱们怎么可能把这些羊奶卖出去，也许到不了晚上，这些奶都得砸手里。”

　　江夏傻眼。
　　“我没想这么多，”
　　她有些尴尬的抠了抠桶盖。
　　“我就想着，如果拒绝这次，那陈立定然要以此做文章，咱们只怕再也没机会碰二号仓的货。”

　　方秉烛挠挠头。
　　“其实也不怪你，你不了解情况，也是我没拦住你。”

　　江夏却是一阵懊悔，她拍拍自己的嘴。
　　“怪我，太想赚钱，没考虑这么多。”
　　五百两，就算把她卖三遍也卖不出这个价啊。

　　方秉烛倒也没有生气。
　　“你也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你刚才接下，是不是又有什么好想法了？”

　　江夏一拍脑门。
　　“对了，你不说我都忘了。”
　　她看着眼前这大大小小的牛奶桶。
　　“我是想着，这些奶，当鲜奶怕是不成了，可做成酸奶、奶酪一样可以卖钱啊。”

　　“酸奶，奶酪？”
　　方秉烛皱眉。
　　“你说的可是关外那些部落做的奶豆腐？”

　　“差不多吧，都是一样的奶制品。”
　　江夏忙追问。
　　“等等，你认不认识会做这些奶制品的人？”

　　“认识，白玉楼的少东家白柳轩就是个中高手。”

　　“那赶巧了，我正想把这些羊奶卖给白玉楼呢。我知道一些用羊奶、果子、茶水制成的饮品，最适合夏天。”

　　江夏兴高采烈的把现代奶茶、圣代等各种甜品告诉了方秉烛。

　　方秉烛咽了咽口水。
　　“一定很好喝。”

　　“那必须的，我敢保证，光顾白玉楼的那些女客人，一定会爱不释手。”

　　“我当然信你，可是......”
　　方秉烛迟疑了下，旋即给江夏泼了一盆冷水。
　　“三年前安掌柜就已经对外放话，后半生不再和白玉楼合作。”

　　江夏眼前一黑。
　　她绝望的又一巴掌打在了自己嘴上。
　　“让你嘴快。”

　　俩人在冰窖外抱头想了一阵。
　　想来想去，城中能一下消化这么多羊奶的就只剩下了白玉楼。

　　江夏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她等得了，羊奶可等不了。

　　方秉烛愁眉苦脸的望着她。
　　“那你打算怎么办？”

　　江夏撸撸袖子。
　　“豁出去了！咱们现在就去找安掌柜，无路如何，也得先把羊奶卖出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