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红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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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莺娘同申维在正屋的谈话申治他们并不知晓。
谢莺娘嘱咐申治让他带着秦瑞和青娘在家里转转，但是寒冬腊月天寒地冻的，申家宅院虽大，却也的确没什么好看的。申治想了想，便打算带着他二人从一处穿廊走过，那穿廊两侧种了几株梅花，瞧上几眼积雪中的寒梅傲放后，就直接带着他们往他院子的书房去，然后取暖看书闲聊，就只等着正午开饭便好了。
申家的宅院不同谢家，他们家产业已大，人口也多，而且两个大儿子又都已经成家，所以前些年他们家重起这座大院子时，便分别建了几个小院，三个儿子各有自己的庭院。院子多了，各种巷子走廊也多，不是申治带着，青娘他们一时半会肯定找不到路。
谢青娘不是第一次来申家，以前也由大表哥带着赏玩过了几次。申家的院子倒真是精巧别致，布局巧妙，只是青娘虽说也的确是有些羡慕，却还是更喜欢自家那种格局。有时青娘常常会想，就算以后家里很有钱了，她可以造一座大大的宅院，造很多很多间房子，却一定不会在院内垒起墙来，把院子分成一个一个的。大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开门便可互相看见，那才够热闹和快乐。
不过青娘也只心里这样想着，表面上她仍是乖巧得随在秦瑞身后，跟着申治往前走，不曾越矩一步。但到了申治说的那个穿廊时，青娘一转眼看到了几株迎着寒风挂着积雪绽放的红梅，一向喜欢梅花的她便不由惊喜得停住了脚步。
申治本就打算让青娘他们两个在此停住看花，便也招呼着秦瑞停住，微笑着对他说着：“前日的雪还没化，这冰天雪地里也没什么其它好看的，就剩了这几株红梅。说来也极为应景，三十晚上这几株红梅还是满树的骨朵，初一一早就争着报春，仿佛一夜之间，全都开了。”
秦瑞点头笑着，没有多言。
申治看了看秦瑞，又看看他身旁的青娘，建议道：“不如我们过去看看，走近了可以闻到花香。”
秦瑞知道青娘喜欢梅花，自然是点头答应。然后申治在前面带路，秦瑞侧头嘱咐了青娘一句小心外面地上的积雪后，便跟上申治，绕到了穿廊外面，直走到那几株梅花近前去欣赏起来。
青娘从正屋出来的时候，又戴上了她的帏帽，但到了那几株梅花前，不时嗅得一阵一阵的幽香，想要抓住却又抓不住那股沁人心脾的感觉，她便干脆抬手把帏帽四周的薄纱都掀了起来，搭在了帽檐上。
这时申治恰巧走到了青娘身旁，转眼看清青娘的表情，见她眼神中透着欢喜，心里竟也莫名跟着欣喜起来。
青娘却并未去注意申治，她此时满眼只剩了这一树映着白雪的红梅，红白映衬间，显得白雪更洁，红梅更艳，更有一缕幽香若有似无，实在是令人心旷神怡。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又踏前两步，抬起一只手轻轻攀住了一枝花枝拉下来，然后自己则抬脚仰面向前凑了一下，一股幽香便顿时扑鼻而来了。
青娘贪婪的仰面吸入梅花的香气，满足的闭上了眼睛，旁若无人的感受着片刻的静谧与快乐。而一旁跟着的两个男孩，看着眼前这幅美丽的画面，眼里渐渐都蒙上了不寻常的色彩。
梅花的红色很是饱满而显得大气，但青娘白皙清丽的脸颊配在一旁竟也丝毫不逊色。于是便见一株一人半高的梅花树下，一名妃衣少女仰面嗅花，白雪晶莹，红花鲜艳，肌肤粉嫩，如画般美妙。那张比花还要娇美的小脸上，亦渐渐浮现一个甜美的笑容，那一对浓密且黑的睫毛，又因这笑容而轻颤，仿佛被风拂动的花蕊，直看得人的心也跟着轻颤起来。暗香浮动中，令人沉醉。
只是可惜，美好的画面并不是静止不变的，渐渐的，青娘攀住的那枝花枝牵连着下垂的另一枝花枝上，沉积在枝条上几日还未化去的积雪，不堪重力，陡然一下飘落了下来。点点冰凉落在了毫无察觉的青娘眉梢鼻尖，还有几点调皮地顺着她的领口落入她的脖颈，令沉醉幽香中的青娘顿时轻轻一颤，手中的花枝也随即松开。
青娘迅速睁开了眼睛，却已见那根枝条因忽然失去压力而弹了回去，又撞在了另外的枝条上。顿时，整株梅花的枝条都颤抖起来，而积雪，也开始洋洋洒洒的飘落。于是不仅谢青娘一人，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的秦瑞和申治，也都被沉雪落满了肩头。
三人一开始根本来不及躲开，等回了神，才都一起连连后退，直退回了穿廊里。
青娘看看秦瑞和申治肩头的雪花，非常不好意思，秦瑞和申治互相对视了一眼，却都默契的笑笑没说什么，只各自拍打起身上的碎雪来。
青娘因为太忘情沉醉而闹了个小笑话，虽然无伤大雅，却也自觉尴尬，把帏帽摘下拍了拍上面的雪花后，她便低不语起来。
秦瑞自然看出青娘的心绪，若是这会儿在谢家，他多半会开个玩笑逗弄一下青娘，也解了她的尴尬。但此刻却不知为何，他很是不想青娘在申治面前展现那些小女孩情态，便难得一副大哥哥模样，走过去拍拍青娘的肩，沉声笑道：“没事。”
谢青娘见秦瑞安慰她，抬头去看他，秦瑞便又露出个大大的笑容，青娘顿时觉得心里一定，舒服多了。
申治瞥了眼秦瑞和青娘，见青娘神色放松，自己心里也松了口气，转头又看看还在簌簌落着碎雪的梅树，有些感慨道：“真是太美了！”
秦瑞和青娘也转眼去看，果然见纷纷落雪中的梅花更有一番景致，连连赞同。
申治见青娘这样喜欢，思绪一转，开口道：“前人有云，‘梅花香自苦寒来’，又云‘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还有‘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可见由古至今，人们都一向认为梅花气质高洁，傲骨嶙嶙。表妹喜梅，不知是否也是因此？”
申治的一番话，既展示了他的才学，又借赞梅赞了青娘的眼光，青娘却微有不好意思。
青娘喜欢梅花，其实并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自然而然的，喜欢便是喜欢了，就像她喜欢吃茄子或者喜欢素色的衣衫一样。但是申治这样说了，青娘也不好说不是，便含糊得带过，反夸起他来：“表哥说得真好，你说的这些诗词，我都没听过呢，你一定看过很多书吧？”
申治被夸奖，心中高兴，又道：“其实我就爱看些杂书，爹让我看的那些，反倒不那么令我喜欢。你呢，青娘，还有三哥，你们都看些什么？”
“我吗？”青娘回想了下自己来古代看得书，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哪里学过什么书，不过是求认得几个字罢了。”谢家倒也有些书的，但是青娘操持家事，实际上也没多少时间去看，真的看了，也的确更多是为了认字。不过她把看书的时间用来练字，倒真是练了不少，现在不仅会写账本上要用到的所有字，还写的挺漂亮。
申治或许以为青娘谦虚，又或许并不是很在意她读书多少，笑笑过去，又去问秦瑞：“三哥你呢，你在柴行那么能干，想必该是读了不少谋略智计的书籍吧！”
秦瑞每天忙着柴行里的生意，精力大都用在了实践上，书自然也看，却并不求多，只求精。见申治来问，他便大方回答：“十岁之前我也曾熟读各类经典子集，但十岁之后我便只看些我爹的笔记了，偶尔读些兵法，但谈不上深入。柴行的生意很忙，读书也只是抽空。”
申治听了秦瑞的话，似乎不太赞同，摇摇头对秦瑞道：“人生的乐趣何其多也，三哥每日只知柴行，岂不是虚负了这大好光阴。”
申治的话洒脱快意，听着便知他的生活态度与秦瑞完全不同，他自以为秦瑞生活没有乐趣，秦瑞却一样对他的看法不以为然，笑笑道：“对我来说，没有比柴行更有乐趣的东西了，而且柴行的生意还维持着我们全家的生活。治表弟你虽有大把的光阴，可也不过是因为有二姑父在照看生意，才让你可以沉迷各种人生乐趣。只是我更喜欢自己努力，这样才能让青山、大叔和青娘可以享受他们的乐趣，就像你一样。”
秦瑞的话说的挺简单挺平淡，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发自内心。类似的这番话几年前他也曾对青娘说过，几年过去了，不知不觉间，他便几乎快要实现了自己的承诺了。而现在再次听到他说，青娘只觉得很是安心和信赖。
而申治，却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呆呆的楞了一会儿，也不知是哪一句触到了他的心事，之后很久直到午饭，还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午饭时的谈话便轻松了很多，申维在那边询问秦瑞一些谢家柴行的事宜，听得连连点头，谢莺娘则问青娘些家中琐事，申治虽然一反常态不怎么插话，但谢莺娘问了两句见他没什么事，便也没再在意。
只是后来说着说着，申维忽然问起秦瑞，有没有想过做些更大的生意时，青娘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申维对秦瑞说：“近年磁、相二州多了不少锻坊、民窑，虽说是因为附近石炭产量丰厚，却也的确给我们这些柴行带来了不少生意。只是清流镇毕竟是个小地方，许多大作坊却都在大些的县城，三郎可曾想过今后？”
申维的意思，似乎是在试探秦瑞是否有志气，可青娘却怎么听都像是有挖角的意思。青娘也知道申家在磁县有一家柴行，虽然不甚大，但毕竟是在县城，所以还是要比谢家那家柴行大一些。不过青娘对秦瑞也有的是信心，就算不去管三哥不舍得离开他们家，单要只论志气，一步一个脚印的把现在谢家的柴行做大，也不差什么。
不过虽然青娘知道申维就算直接的问，秦瑞也不可能答应，但她还是很好奇秦瑞怎么回答。
结果秦瑞答得很巧妙：“关于今后，我和大叔的确认真想过。过去我们一直主要是做乡民的生活用柴生意，得利不多。今后肯定是要多多引入一些锻坊、民窑的生意的。”
秦瑞说的话，听得申维连连点头。
秦瑞继续道：“只是如今河北薪柴难求，价格居高不下，再做木柴生意，也恐难有突破。恰巧官家去岁刚解了石炭的禁，是以我打算改变路子，引进石炭！”
前一秒申维还在不住点头，下一秒听到秦瑞说“引进石炭”，顿时一愣，神色间也颇为犹疑起来。
之后又问了秦瑞几个问题，申维渐渐发现秦瑞涉足石炭的心意已决，已是丝毫不能动摇，便有些意兴阑珊了，令得青娘大大的不解。
不过申维的问题少了，午饭倒快了。
吃饭后青娘和秦瑞休息了片刻，便带着按照礼节由姑姑给押回的少量礼品，离开了申家，到舅舅家又接了青山后，三人一同把家还。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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