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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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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林浮云对谁都带着点一视同仁的温柔,唯独对小徒弟多了几分特殊。
犹记当年。
长惟约了林浮云到魔域圣地游玩,百年一次的大典,鸣钟击磬,觥筹交错,氛围正好。
魔头蠢蠢欲动。
然后,小徒弟可怜巴拉和师尊撒娇,说自己有点睡不着。
那一年,谢玉川刚拜师。
十六岁的年纪。
小脸嫩的能掐出水,撒娇的腔调都甜滋滋的。
林浮云好像还很受用,典礼一结束就回去了。
那天在典礼买的好东西都进了小徒弟的私库。
长惟想起这件事,就气得牙痒痒。
诚然。
论私,长惟和美人最多只能称一句朋友。
论公,林浮云是他的尊上,两人还有点尊卑在里面,尽管长惟总是想把林浮云拉下魔尊宝座。
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长惟讨厌谢玉川。
在林浮云的所有徒弟里,他最讨厌谢玉川,还有郁青野,还有林不流。
魔头的情感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长惟为了表示自己的厌恶,大步进了房间,居高临下扫视了眼谢玉川。
跟小白脸一样。
弱不禁风。
脸白的像涂了脂粉。
但没有像有些软脚虾的修士那样吓得哆哆嗦嗦,反而脊背挺直,风骨不折。
偏偏品行还是个好的。
更讨厌了。
“……”
长惟悲痛的发现,他和美人的徒弟相比,简直就像乡野糙汉混入贵不可言的世家子弟之中,格格不入。
为了掩饰自己的悲痛,他冷哼了声,“不过如此。”
谢玉川眼神迷茫:“什么?”
他眼睛和长惟曾经见过的狗狗眼极像,略显圆润,看人的时候透着一股无辜与可怜。
林浮云就喜欢这种调调。
长惟酸溜溜的想,“把人带出去,别什么狗都往我房间带。”
小魔头连忙称是。
谢玉川微微蹙眉。
长惟:“等等。”
小魔头又连忙站住。
长惟:“把他碰过的东西,全都丢掉烧了。”
谢玉川脸色有些难堪。
“你把我请过来,就只是羞辱我?”他呵了声,“也不过如此。”
长惟没理会他。
他可不是林浮云,半点眼神都不会分给谢玉川。
小魔头欲言又止,期期艾艾开口,“谢公子刚刚碰了您最爱的茶盏,这个也扔吗?”
长惟的脸色彻底黑了,“滚。”
24.
小魔头带着谢玉川滚了。
原以为谢玉川会受处罚,没想到安然无恙,全须全尾的出来了。
也对,尊上的徒弟嘛,当然要尊重些了。
谢玉川来的茫然。
此刻更是茫然。
所以长惟叫他来做什么呢?
谢玉川主动挑起话题,“那套茶盏可是有什么寓意?”
小魔头笑笑:“是尊上闲来无事烧制的,九州魔域就这么一套,护法可稀罕了。”
如果可以他也想要呢。
谢玉川眸色微暗。
小魔头口中的尊上,就是他的师尊。
他愿意来魔域,是不想九州再生战火,本来已经做好了受尽折磨的准备。
——传言中的残暴魔头竟然只是轻飘飘的骂了两句。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而且……还看到了师尊的另一面。
谢玉川弯了弯眼眸,“你们,尊上是什么样的人?”
小魔头诧异看他,“尊上不是你们师尊吗,怎么还问我们?”
谢玉川笑容微僵。
小魔头又自言自语道,“也是,他都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们就把他关起来了,怕是也没多尊重他。”
谢玉川忍不住辩驳,“他杀了我大师兄的家人,下药控制我二师兄,还杀了三大宗门的很多修士。”
小魔头:“那肯定是他们该死。”
他的眼睛没有露出任何残忍的神色,很平淡,平淡的就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谢玉川心想,小魔头和曾经的他们好像。
那么无条件信任林浮云。
可……
“这是不对的。”他说,“你们尊上说,剑下不斩冤魂,是他食言了,是他错了。”
小魔头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冷漠下来。
“尊上没创建四十五宗之前,三大宗门和世家几乎把控九州,无门无派的小修士只能苟延残喘的修炼,好比你二师兄,没有尊上,他一辈子都是乞丐,他对你们的好,你们是一点也不记吗?”
“我二师兄天资聪颖,即便没有他,也能引气入体,踏上修行之路。”
谢玉川倔强反驳。
“不管他做过什么,他就是做了错事。”
“即便,即便是为了九州的公平,也不能让大师兄家破人亡,更不能杀那么多的修士……”
“何况他根本就不是为了公平,只是为了好玩,他在箴言令下亲口说的。”
说的那般残忍,又那么洒脱。
让他们连为他找借口都做不到。
“他还入了魔,所以才觉得杀人好玩……”
小魔头呵呵两声:“谁说尊上入魔了?”
谢玉川震惊,“他不是魔尊吗?”
小魔头:“魔尊就一定要入魔吗?”
谢玉川眼中似有什么破碎掉:“他天生就喜欢杀人玩吗?”
长惟房门突地被推开。
谢玉川与小魔头齐齐看过去。
长惟笑容痞痞的,冲谢玉川挥了挥手,“过来。”
谢玉川站在原地没动。
长惟阔步走过去就是一脚。
把谢玉川踹出好远,好在有道墙挡着,才没在其他魔头面前丢人。
谢玉川将将合体初期,与渡劫后期相比,差了两个大境界,他吐着血挣扎爬起来,莫名其妙想,这感觉对了。
他类似俘虏的角色。
处处受礼遇才叫人不安。
谢玉川拔出剑,撑着身体站起来,眸色浸着些锐气。
长惟抱胸,冷漠瞧他,“我不与你打。”
“也亏的尊上镇压了‘玉京’,才叫你这会儿什么屁话都说的出口,而非死无葬身之地。”
谢玉川耳朵嗡鸣,勉强听了清楚。
林浮云出事之前,“玉京”忽现出一早已陨落的剑冢,怨气缠绕,孕育了邪祟,是林浮云亲自镇压才使得九州免于灾祸。
林浮云也因此受了伤。
更是因为此,序秋和其他几位长老才那么容易抓到了林浮云。
而林浮云救九州于水火之中,也并不止这么一次。
可杀了那些修士又是真的。
利用谢家,致使大师兄家破人亡也是真的。
谢玉川做不到像这群魔头一样无条件追捧林浮云。
他需要一个理由继续追逐林浮云。
哪怕不是那么合理的理由也好。
他问长惟,“你是不是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他们?”
“我若是知道,何必让他脏了自己的手。”
长惟嫌弃的看了眼谢玉川。
“把他丢出去,脏了我的地盘,还脏了我的眼。”
小魔头称是。
毫不犹豫的抓起谢玉川,踏风飞到交界线,放风筝一样,丢了出去。
25.
四十五宗
谢玉川住的院子有两只仙鹤。
是很久之前,他说想家后,林浮云特意寻了两只仙鹤陪他。
后又请锦五长老在院中建了池塘,一草一木都极大程度的还原了谢玉川在家中的院子。
昔日的温馨犹在眼前,一眨眼,皆是物是人非的惨淡。
仙鹤郁郁寡欢。
花草都蒙了层灰扑扑的色调。
谢玉川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
锦五面色阴沉,说,简直欺人太甚,不能把亏吃下去,定要这群魔头付出代价。
谢玉川压不住嗓子的痒意,咳了两声,“我当初选择去魔域,就已料到这个结果了,长老不必因此大动干戈。”
锦五不赞同:“那群魔见我们好欺负,定会得寸进尺。”
谢玉川轻轻摇头:“我觉得,他们不会踏过交界线。”
锦五:“怎么讲?”
谢玉川抿了抿唇,“他们很推崇……他,可能真的只是想救他回去。”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他们不会做他讨厌的事。”
说着两人都沉默了。
林浮云讨厌的事?
林浮云讨厌“九州起灾祸”吗?
他的所作所为,和毁掉九州的根基没什么差别。
若非如此,那群魔头也不敢猖狂的兵临城下。
谢玉川又咳了两声,想到魔域种种,忍不住问,“箴言令下,真的没有谎话吗?”
锦五眼神晦暗,艰涩道,“佛子的箴言令从未出错过。”
谢玉川急道:“可师尊,他不是一般人啊,他是九州最厉害的修士。”
情急之下,他又称林浮云为师尊了。
锦五微微叹息。
谁没有如此设想过呢,可现实血淋淋的摆在他们面前。
他残忍打破谢玉川的幻想,“赤璋佛子点了‘七魄香’。”
谢玉川大为震惊:“什么?!”
“七魄香”是搜魂的一种形式。
没有搜魂痛苦,也不会因搜魂而百无遮拦,丑态百出,只是看其记忆中他们想知道的事。
也算是给林浮云留了一丝体面。
锦五沉重的叹了口气,“是他主动对序秋仙人提的。”
九州皆知,林浮云与序秋仙人不合,两人又皆是天之骄子,总是放在一同比较,挣个高低,大多数是林浮云略胜一筹。
谁曾想,竟是林浮云败在了序秋仙人手中。
成了阶下囚。
所以在箴言令下,审讯林浮云之后。
林浮云对着序秋仙人略有几分悲痛的温和眼眸,缓缓笑了,“仙人怎么这个表情呢,是不愿相信吗,那,不若搜魂试试看?”
腔调一如既往的柔。
可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挑衅。
之后,赤璋佛子提议用“七魄香”。
谢玉川连身上的伤痛都顾不上,抓住锦五的衣袖,迫切问,“然后呢?”
锦五谢玉川殷切的目光,就像是曾经的他,曾经的赤璋,郁青野,林不流,江殷等等……曾经信任林浮云,如今也想要证据确凿的现实中,寻找一丝能翻案的可能,哪怕只有一点苦衷也行。
可现实是。
林浮云记忆里,他杀人是笑着的。
三大掌门之一的吴长老,死前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问:“我与剑尊无冤无仇,剑尊为何要杀我?”
林浮云眉梢眼角似是春风拂过,含着笑,优雅地捡起吴长老的剑,“你不知道吗?”
吴长老咬牙切齿:“我闭关多年,只与你见过一面,我怎会知道与你有何仇恨!”
林浮云:“你见我都不笑一下,我很不开心。”
吴长老简直震撼:“什么?!”
他的表情,像是写着“怎么会有如此丧心病狂的杀人理由”?
可就是有了。
林浮云用吴长老的本命剑,杀了他。
然后引魂。
“我曾与人学过一门斩草除根的学问。”林浮云打散了吴长老的魂魄,使其魂飞魄散,“学艺精湛,抱歉了。”
神情没有半分歉意。
再之后就是九州都为之震怒的一条消息——距飞升一步之遥的吴长老,尸体吊在宗门的学堂,人来人往全看了个遍。
死的既不体面,也没尊严。
任谁看了这段记忆,都无法说林浮云无辜。
锦五拍了拍谢玉川的肩膀,“你好好养伤,其他的就不要再想了。”
谢玉川躺好,突地伸手拽住了锦五的衣袖,“师叔,吴长老死的时候,我和师尊提过这件事。”
而林浮云的回答是,“玉川,为师不喜欢他,你与你其他师兄讨论吧。”
那是他第一次见林浮云那么直白的情感。
他厌恶了。
身为弟子的谢玉川立马跟着附和说,师尊既然不喜欢他,一定是他的错,我也要讨厌他。
林浮云没再回答。
只是摸摸他的脑袋,眉间透着浅浅的孤寂与倦怠。
谢玉川推测:“所以,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有一些‘七魄香’都无法发现的事。”
“师叔知道师尊是来自哪个州吗?”
锦五怔了怔,“没人知道。”
没人知道林浮云来自哪里。
以问仙台为切割线,林浮云一剑惊鸿,名动九州,而在此之前,没人知道林浮云是谁。
宛如凭空出现。
谢玉川说,“师叔,我们查一查吧。”
锦五其实已经在查了,“你先养伤,有消息了,师叔告诉你。”
26.
谢玉川卧床养病了几天,全是二师兄照料。
他接过林不流给他的汤药,一饮而尽,“以前我喝药,师尊总会给我准备蜜饯。”
明明那么温柔。
他说完见林不流冷着脸,心中咯噔一下,“二师兄恨他吗?”
林不流答非所问,“师弟又叫他师尊了。”
谢玉川垂下眼睫,“我总觉得,兴许有什么隐情。”
林不流:“伤的不是你,当然可以有隐情。”
谢玉川愕然看他。
林不流皱了皱眉,转身离开了。
27.
寒风呼啸,暴雪不止。
林不流又来了穷阴。
远远看过去,林浮云着白衣,几欲与雪融为一体,于广袤无垠的白色之中,清瘦的身影说不出的寂寥。
仿佛被所有的一切都抛弃掉了。
林不流心口揪痛了下。
很快他又开始唾弃自己,谁还没被抛弃过呢,有什么值得心疼的?
他走过去。
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可林浮云始终没有抬头看一眼。
林不流语气辨不出喜怒:“这就是师尊的补偿吗?”
林浮云状态不太好。
这几日挑正中午的时刻下水,池水寒冷,难免染了风寒,尽管有长惟的药,但也扛不住林浮云几次三番的糟蹋自己的身体。
他脑袋晕晕沉沉,听到声音才意识到有人来了,认真思考,冰面我封上了吧,封了的。
那就好。
林浮云笑了笑,“不流,你来了。”
林不流微微蹙眉。
林浮云见他没动,也沉默了。
可别又是来杀我的吧?
他拍拍身边的雪,给二徒弟垒了个小坐垫,真诚邀请,“不流,坐。”
收了礼物就不能杀我了哦。
林不流从林浮云的脸上读出这条消息,几乎气笑了。
这算什么礼物?
连送给谢玉川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了。
林不流越过“座椅”,在林浮云另一侧坐下,见师尊的目光一直随着他移动,莫名涌出恼羞成怒的情绪,“师尊这么看弟子做什么?”
林浮云挪开视线:“没事。”
确认是不是长惟。
师徒两人日常相处是没多少话聊的,尤其在师尊给弟子下过药之后。
漫漫天际,只余下风雪掠过的猎猎声响。
林不流打破沉默,“弟子有事想问师尊。”
林浮云困了,眼皮沉沉的,勉强分出一分思绪,“什么?”
他见林不流从储物袋拿出“七魄香”,微微怔神。
九州总共就三根“七魄香”。
审讯他的时候用掉了一根,如今林不流又要在他身上用掉一根。
怪暴殄天物的。
林不流:“赤璋佛子送了弟子一根‘七魄香’。”
林浮云唔了声。
微弱的火光在雪地亮起,风雪没有熄灭微弱的星火,也没有吹散淡淡的檀香,雾气缭绕在林浮云周身。
林不流垂眸盯着七魄香,“弟子想求一个真相,可师尊总爱说些谎话。”
林浮云心虚眨眼,他有吗?
“七魄香”渐渐起了作用。
林浮云没有过分抵抗意识剥离的不安,像只信赖人类的猫,露出柔软的肚皮,任人揉摸。
林不流喉咙干涩,好半天才发出声音,“师尊从哪里来的?”
一根七魄香只能问三个问题。
他没有问,为什么杀人,为什么成了魔尊,这样做有什么目的这些在审讯那天便已问过的问题。
没意义。
烟雾之中渐渐浮现出画面。
是一条河流。
河流清澈,大约五六位孩童像是鱼儿一般在水中游泳。
河岸两边站着不少大人,是孩子们的父母与邻里好友,在为他们加油鼓气。
身着藏蓝色长衫的男子似是骄傲的嘚瑟,“快看,那个游的最慢最丑的就是我儿子!”
他旁边还站着位着黄色衣裙的小女孩,大约七八来岁的模样,瓷白的小脸皱巴起来,小声道:“这位叔叔,你小点声音,太丢人啦!”
小女孩蹲在河边,奶声奶气的提醒,“然然,你游的慢,但不可以游的丑哦。”
林不流顺着他们所说的看过去。
游的慢是真的,丑倒是不丑。
小男孩穿着红色衣服,犹如灵活的小锦鲤,慢吞吞地缀在末尾……缀的很努力,能看得出他在很用力的游。
但由于年纪小,还是排在了最后。
画面一转,两岸的人影消失。
只留下小男孩一直在游,游得很快,比之前快了很多很多。
这副画面自始至终只有一条河流。
它在回答说,他从水里来。
林不流低念,“然然。”
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七魄香”断了一截。
林不流问了第二个问题,“师尊和序秋仙人有何渊源?”
林浮云与序秋仙人不合已久。
可两人见面时,气氛却总是古怪,像藏着很多秘密。
正如林不流猜测的那样,画面展现出林浮云与序秋的身影。
序秋仙人:“序夏死的时候说,他不怪你,他知道错了。”
林浮云则是大笑了起来。
笑到雪白的脸颊浮现出浅浅的红,眼尾拖曳出泪光,于阳光下似珍珠般熠熠生辉,犹如盛开的芍药,红色白色皆有,叫人恨不得溺死在大片花海。
序秋仙人微微晃神,“你长大了……”
林浮云敛了笑,“序秋仙人,您刚刚看我的眼神很恶心。”
“七魄香”又断了一截。
林不流心神震动。
序夏是序秋的弟弟。
序秋仙人,喜欢林浮云?
所以,林浮云才讨厌他?
林不流按下心中的疑惑,第三个问题有些犹豫不决。
他本是想问,为何要给他下药。
可事态发展属实诡异,现下又生出了诸多疑问。
林不流犹豫许久,还是问了他最想知道的事。
为何下药。
他先前只是乞丐,是林浮云带他入仙途,教他识字懂礼,可浸入骨髓的叛逆桀骜没法抹去,所以,就算林浮云不下药,只要林浮云开口,他就会帮林浮云杀人。
可偏偏他下药了。
第三幅画面更加短暂。
是林浮云在四十五宗,捧着书卷读书的画面。
而不远处。
林不流在望着师尊。
眼睛里除了孺慕,还蕴含无法藏匿的贪婪占有与爱恋。
这种眼神。
与序秋的似乎很像。
这就是原因吗?
林不流呆滞地坐在原地,脑海里回荡着林浮云对序秋说的话。
——你看我的眼神,很恶心。
“师尊厌恶我吗?”
林浮云:“怎么会呢?”
七魄香断了。
这句话是真是假,也无从求证。
透着大雪,林浮云眼神似是缱绻,“为师怎么会讨厌不流呢?”
林不流眸色生出戾气,又很快压下,真假已然无所谓,他握住师尊的下巴,“师尊若是厌恶,也别无他法了。”
林浮云懂。
他现在是砧板的鱼肉。
所以近乎乖巧地点点头。
林不流胸口窝着一团火,升腾出无尽的暴虐欲,林浮云越是乖巧,他越是想要摧毁点什么。
他捏着林浮云的下巴。
却见林浮云眼皮慢慢垂下,闭上了眼,这才惊觉,林浮云体温极烫。
27.
林浮云又发起高热。
烧的昏昏沉沉,脑子一团浆糊,恍惚之间,感受到有人在为他擦拭脸颊,还喂他吃了药。
这种情况他很熟悉。
这几日晚上,长惟都是这么做的。
那只手强硬拉开他的衣领时,林浮云用力抓住它,“别动。”
都咬多少天了。
再吃下去,肉都要掉下一块。
林浮云按不住那只手,含糊嘟囔道:“别闹了长惟,玩坏了就没的玩了。”
那只手不动了。
挺正常,魔头最近仿佛加了温柔属性,很懂得长线发展,得点好处就能安分一会儿,也会稍稍克制一下,缓慢的试探林浮云的底线。
但是这次好像又不大一样。
那只手最终落在这几日咬出的牙印上,一寸一寸的摩挲着。
林浮云颤栗了下,又疼又痒,吃力地抬起眼皮想要制止长惟。
迷迷蒙蒙间,看清楚了到底是谁。
是他的二徒弟啊。
林浮云瞬间清醒了。
二徒弟眸色沉沉,凌厉锐气的眼睛布满血丝,乍一看,跟地狱钻出的恶鬼似的。
但是……
嗯……
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气势,简直与长惟一模一样。
林浮云不死心地试探道:“……长惟?”
林不流掐着师尊脖颈上斑驳的牙印,阴沉道,“师尊再看看我是谁。”
林浮云小心咽口水。
不要慌,我一定能想到怎么哄我开始狂暴的二徒弟。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