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缘》某蘼

1、第 1 章

　　楔子：
　　血影，在江湖上名声盛传的杀手组织，唯首领马首是瞻，杀其认为该杀之人。朝廷为正法纪，曾多次派人寻其根源，却因其行事诡谲且行踪飘忽不定而无果。
　　一
　　“你是杀手？”
　　“……”
　　“你要杀我？”
　　面纱遮挡的面容上，一双水眸微微流露出惊异：面前这个银发老者，的确是今晚她要执行的任务对象。但是，有些不对劲。
　　这个令人厌恶却仍在这世上苟且偷生的贪官，怎会有如此摄人的气势？
　　手腕一抖，剑尖如吐信的蛇迅速撩上老者的面颊。
　　血，缓缓从伤口中渗出。
　　一张面皮飘落在地。
　　“哼，果然是易容术。”手一抬，剑复又架上对面男子的肩，“告诉我，那狗官在哪？”
　　拇指轻轻抹去脸上的血，爵莫唇边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你还想杀人么？”
　　“人，在哪？”
　　“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看来，你就是‘血影’了。”
　　身份被识破，她眉目冷凝：“你维护那狗官？那么，无论你是谁，你都得陪着那狗官一起下地狱了！”
　　“你认为……你还能逃得掉吗？”
　　话音刚落，刹那间灯火齐明，从暗处涌出数十名彪形大汉将她团团围住，房间外亦有弓弩手架弓静待。
　　“忘了告诉你。”爵莫自床沿站起，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已被制服的“血影”，“我是朝廷新派来的官员，而我的目的，是你和你背后的人。”
　　她怒瞪着爵莫。脖根上传来一阵剧痛，她不甘心地让他和眼前的世界一起消失。
　　躲在一旁的知府从一旁小心翼翼地走出，瞄一眼地上的杀手，立刻涎着脸上前讨好爵莫。爵莫瞟他一眼，冷声道：“过两天朝廷会派人来清查你的家当。来人，将知府一并关入大牢！”
　　二
　　“听说，你抓到一个‘血影’哈~？”抿一口碧螺春，迦岚微笑问道，茶雾上方的双眼弯成两个月牙。
　　“你的消息还真灵通！”眼一眯，两道锐利的冷光直射迦岚，爵莫心底暗忖是从哪走漏了消息。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损友的消息渠道还真不是一般的广泛。
　　“哎呀哎呀，别用那种要吃人的眼神盯着人家嘛！”迦岚一脸小生怕怕的模样，转瞬间又巴到爵莫身旁，“不过，我听说是个大美女哦~！”
　　闻言，爵莫想起昨日将那杀手面纱摘下时，那一刻的心神摇荡，令人不能自已。用力闭下眼再睁开，摒除“杂念”的爵莫一回过神来就看见趴在地上狂笑的迦岚，脸顿时黑了半边。迦岚一边拍地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还在喊着“思春了思春了”，毫无形象地满地打滚。直到接收到爵莫眼里闪烁着的“危险信息”，迦岚才稍稍收敛了嘴角的弧度，规规矩矩地坐好，但促狭的笑意在他眼里展露无遗。
　　干咳一声，爵莫刚要开口引入正题，门外匆匆赶来的侍卫阻住了他的话头：“大……大人！‘血影’逃狱了！”
　　“哦？”迦岚似笑非笑地看向一旁悠悠喝茶的爵莫，“你的‘美人’逃跑了哟~！”
　　险险喷茶。爵莫皱眉考虑着是否要纠正迦岚的“错误”用词，最后还是暗自摇头否决掉这个想法。跟这个恶魔纠缠上，那绝对比面对整个御林军还可怕！稳了稳心神，爵莫扬起一抹自得的微笑：“她，逃不掉的！”
　　事分两面话含两味，迦岚的一声“哦——”意味深长，让爵莫和逃亡中的某女顿时脊背生寒。
　　三
　　“‘血影’逃出大狱！”
　　“‘血影’逃往东厢！”
　　“‘血影’往花园方向逃窜！”
　　消息一个一个传来，诡笑的迦岚和锁眉的爵莫形成强烈对比。不可否认的，爵莫对她能逃过自己的重重封锁感到十分讶异。看来自己是低估了她的能力了！
　　再也坐不住的爵莫正打算起身前去看个究竟，从门外飞奔而来的护卫阻挡了他的去路。那护卫单膝跪地，嗫嚅半天却不知从何说起。爵莫的声音里微有些怒意：“怎么，还有什么话不好说吗？”护卫闻声缩了缩脖，心一横：“那个……‘血影’在花园……被一只猫缠住了。”
　　爵莫一愣，一旁看戏的迦岚十分不给面子地大笑出声：“原来你的猛将们还不如一只猫有能力呀！”跪在地上的护卫冷汗顿下，蜷缩着身子匍匐在地，不敢迎接主子的怒气。可爵莫却出人意料地只瞥了一眼迦岚就绕过护卫向外走去，但留下的那一句话却也成功地让迦岚闭上了嘴：“你得意什么？那猫，也是我的猫！”
　　杀，还是不杀？
　　爵莫赶到花园时，看到的就是那名“血影”杀手高举着剑，脸上满是犹疑不定的场景。而那只“不怕死”的猫正一声声欢叫着，在她脚边来回缠绕。爵莫突然有了疑问：那个……自己养的这只猫，应该是母的……吧？
　　察觉有人接近，剑尖刹那转向，猛然间迸发的杀气令空气也为之一窒。脚边的猫终于安静，有些惊惧地望着她。可这一切偏偏对他没用！
　　爵莫微笑着向猫儿招呼着：“来，过来。”伏在她脚边的白猫听见主人的召唤，恋恋不舍地望了眼持剑而立的女子，最终踩着猫步跑向爵莫。爵莫将猫抱起，一步步向她走去。
　　“你要干什么？！”剑尖一抖，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
　　爵莫脚步一顿，还是缓步向她走去，只是速度慢了许多：“我很佩服你可以突破重重防卫闯到这里。但是……”头一偏避开正对的剑尖，爵莫让剑从自己耳下穿过，再跨一步，两人之间距离不到一步。爵莫将手中猫小心托起，送进她怀中：“你这双手，应该是去温柔地抚摸猫的绒毛，而不是握紧冰冷的剑去杀人。”
　　猫在她怀里打个咕噜，舒服地翻了个身。她一惊，不得不两手抱猫，剑“当”一声落地。她注视自己怀中的猫，眼底泛起大片茫然。从有意识开始就被灌输的思想，被面前这个人的三言两语轻易冲散。到底谁才是真理？
　　心口猛然窜上一股火热的痛感，她的脸瞬间煞白！
　　四
　　迦岚吹声口哨从假山后探出头来，笑得像是偷腥的猫儿：“哟，这么快就‘温香软玉抱满怀’啦！想不到我身边还‘埋伏’着一个情圣耶~！”
　　爵莫一脸黑线地扶着失去知觉的女子：“你在想什么鬼啊？！她晕倒了啦！”
　　临风阁。
　　“蛊？”爵莫挑高了一边的眉毛。
　　“嗯，照我看来是这样的。”迦岚摸着下巴在房内转圈圈，“蛊毒只有下蛊之人可解。而这下蛊之人嘛……十有八九就是‘血影’的最高首领了。”
　　“你知道他在哪吗？”
　　“我怎么可能知——哇！”
　　一支箭破窗而入，贴着迦岚的鼻尖飞了过去。爵莫没有理会坐在地上大喊“毁容了毁容了”的迦岚，上前解开了箭上系着的布。小心打开，大致浏览一遍后的他嘴角上扬。
　　“是什么好东西？”看到爵莫脸上的表情，迦岚瞬间忘记了“恐惧”凑上前来看。
　　布的正中央是一个鲜红的“血”字，下面有两行小字：“时辰到，蛊已发作。要取解蛊之方，携人至封血谷。静候。”旁边还附有入口指点。
　　迦岚看完，转头望向爵莫：“你要去。”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怎么可能不去？”爵莫笑笑，拿下了墙上的配剑。
　　“你知道你的目的吗？”
　　“用不着你提醒。”
　　迦岚目送爵莫走出房门的背影，叹了口气：“就是怕你不知道啊……”
　　五
　　“到了。”
　　“……”
　　“要进去了。”
　　“……”
　　牵马的爵莫转头向马上的女子看去，眼神里多了丝温柔：“在进去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面色苍白的女子将望向远空的目光调低，正视着爵莫。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顿了下，爵莫又补充道，“你真正的名字。”
　　秀气的眉微皱。思考良久，她才缓缓地说出一个字：“……白。”
　　“白？单字？”
　　“……仕白。”
　　“好名字！”爵莫笑开了怀，伸手扶她下马，突然抬手砍向她的脖颈，“所以，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怎么能，让你和我一起去冒险？
　　爵莫把仕白抱到树下后，转身离开。
　　仕白努力地抬了抬眼，眼前模糊的世界令她不安：“不能……去……”话未说完，思绪就沉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六
　　爵莫缓步踱进了一条甬道。甬道两旁的灯台上燃着荧荧绿火，分外诡谲。心上一凛，爵莫握紧腰间剑，沉声道：“客已至，请主人出来相见！”
　　一盏灯笼倏然出现在甬道另一端，遥遥有女声传来：“请爵莫大人移驾，随婢至主殿。影大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主殿的风格无疑是更加诡异，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殿侧恭敬地站了两排垂首静立的女子，似在等待着什么。
　　这些……都是“血影”的杀手吧。
　　“咳……咳咳……”殿深处传来声声咳嗽打断了爵莫的思忖，一个佝偻的身影从殿后走出，步履蹒跚。
　　难道这就是“血影”的首领影？！
　　来者的话证实了爵莫的惊讶：“老朽来迟了，望见谅……咳咳，我的徒儿呢？”
　　“我对你没有信任。”爵莫很干脆地拔出剑，“所以我把她留在别的地方了。”
　　“咳咳……我记得爵莫大人是朝廷官员吧……”影双眼微眯，眼波流转间有冷光迸射，“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为什么朝廷总要来干涉我们匡扶正义？”
　　“呵……”爵莫轻笑出声，“姑且不论你们所杀之人是否罪有应得，但你们的行为却是法纪不容的！今天我来的目的，想必你也已经很清楚了吧？”
　　“的确，这样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赢，我们就任你处置。你输了……就此把命留下吧！”
　　话音未落，身侧的十数名“血影”身形齐齐晃动，剑光交织成一张网，挟阴风向爵莫袭去！
　　七
　　“不可以！”
　　突如其来的女声暂缓了“血影”的攻势。仕白踉跄地跑过对峙的双方，跪倒在影身前：“影大人，请不要对他动手！他并不是该杀之人啊！”
　　影干枯的手抚上仕白的发顶：“孩子啊……现在是他要杀我，这样还不该杀吗？你还要为他说话吗？”
　　仕白倏然回头望向爵莫：“你要杀影大人？”
　　“呃……”爵莫无法回答。能招降固然好，可逼到绝路上不动手也不行。
　　“孩子啊……我的徒儿们，拔出你们的剑，清除我们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吧！”
　　仕白缓缓站起，拔剑转身，剑尖直指爵莫，眼瞳是熠熠发光的金。爵莫一惊，环视四周的杀手，亦看到了数双金色的瞳仁。蛊！这是爵莫脑际中滑过的第一个念头。
　　明显是被蛊虫控制了的“血影”步步逼近，凝重的杀气令四周寂静无声。忽有长剑落地的声音响起，在这巨大的洞穴中造成刺耳的回响。仕白痛苦地揪住心口，躬身跪倒在地，原本的黑瞳直欲把金色吞没。喘息着，她匍匐到影的脚下：“请……请影大人将我逐出组织……我……我愿以命换命！”
　　“仕白！你在说什么？！”听闻此言的爵莫挥剑就要上前，却被“血影”挡了回去。
　　影弯下身，手心压上仕白的头顶：“你确定？你要为这个男子抛弃组织、放弃你自己的生命？这样做，你不后悔？！”
　　“是！仕白无悔！”
　　“你……喜欢他？”
　　“……仕白不知。”
　　“你爱他。”
　　“仕白不知！”
　　“你爱上了他！你爱上了这个男人！”影怒吼，神情激愤。
　　“是！”仕白倏地抬头直视着影，“是的，影大人。所以，我愿意接受惩处！”
　　爵莫震惊地看着仕白颤抖的背影，眼神渐渐充满了深情：“执子之手，夫复何求？”
　　仕白转头，正对上爵莫的眼。她在唇边绽开了一个笑容，倾国倾城。
　　影怒极，高举的手正要向仕白挥去，一阵忽然而至的风卷去了掌中的劲道。影向后退了一步：“是谁？！”
　　“哎呀哎呀，这么多年了，小影影你还是没有学乖啊！”
　　调笑的男音伴随着刺目强光响起，照射到光源的“血影”纷纷倒地。爵莫眯起眼望向声源处，却看到了一个不知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的人：“迦岚？！”
　　迦岚朝他眨眨眼，立扇于嘴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然后笑眯眯地走过爵莫和晕厥在地的“血影”站在影面前。此时爵莫突然发现了一个不能接受的事实：以迦岚和影的中间为界，光明与黑暗泾渭分明。
　　“老天爷，我不是在做梦吧？”爵莫径自喃道。
　　“不是哦！”迦岚好心情地回了爵莫一句，折扇半开，“好久不见啊，影。”
　　“的确是好久不见了……整整三百年。”影苍老的声音渐弱。
　　“好啦好啦，不要这么哀怨！”迦岚的扇子摇了摇，眼珠一转，“这样吧，我就应你一个心愿，但是你要乖乖去转世了哦！”
　　天……
　　再也受不了这接二连三的“惊喜”，爵莫干脆眼一闭，抱起昏厥的仕白窝到角落去。
　　影安静了一会儿，开口：“那么，在我转世的时候，不要剥夺我的记忆。”
　　迦岚表面上点点头答应了，暗自却叹了口气。怎么能让你不忘记？
　　下辈子，遇到张三李四也好，遇到阿猫阿狗也罢，不要遇到我。
　　不要再遇见名为“迦岚”的男子。
　　又是一阵强光。影在光芒中渐渐消散了身影。
　　八
　　“哎……好累啊！”迦岚懒懒地趴在石桌上，斜着眼瞄向正专注地看着仕白的爵莫。
　　阳光下，仕白正和白猫玩耍，脸上的笑容纯真而灿烂，动人心魄。
　　“喂喂别再看了，再看眼珠子都要掉了！”迦岚不耐烦地用扇子遮挡住爵莫的视线。这家伙，好歹自己也帮了他这么大的忙，竟然连句感谢的话也不说，还无视自己，真是太过分了！
　　爵莫慢慢将眼神转向迦岚：“我有问题要问你。”
　　“哦？问吧问吧！”
　　“那些‘血影’呢？”
　　“当然是我接收了啊！”一下子多了那么多美女手下，他可是笑了整整一晚上。
　　“那，你和影的关系？”
　　“哦，那个啊！话说某年某月某一天，在街上闲逛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容貌艳冠绝伦气死潘安……”
　　“停！”青筋暴起，“讲重点！”
　　“哎呀这就是重点嘛……好好我简单说啦，你不要这么瞪着我！也就是那‘惊天地泣鬼神’但天理不容的人恋仙嘛……完了！”
　　黑线自额头滑下：“你是仙？”
　　“怎么，不像吗？”迦岚向爵莫抛去一个媚眼，“要不怎么能让人家努力活着等了我三百年呢~还帮你们杀了那么多坏人~！”
　　反正就说漏嘴这一次，而且还促成一段好姻缘，天神爷爷应该不会怪我的……吧？
　　“轰隆隆！”一道闪电伴随着雷声从天而降。
　　那句古话怎么说的来着？自作孽，不可活！
　　爵莫一脸“我不认识他”的表情，离开石桌走向惊讶的仕白。仕白抱着猫，疑惑地看看已被劈成焦炭的某人：“他怎么了？”
　　“没什么。”爵莫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