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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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被丛生的藤蔓绞杀的树木，身在霓凰体内的沐风泽更觉自己早已被这暗纹缠住，似有千斤重压在魂灵之上，与先前画中发生的各事并不相同，更要真切和令人恐惧些。
吞噬生命的暗纹像是一张网，织锦铺开，一切沉于炼狱。
就在天地都似乎被血液染成赤红的那一刹，忽见有人踏空而来，那一袭红衣，不是阿昭是谁？
凤凰的火焰在他的身下染成一朵灿烂的莲花，虽说是美的，人却来的狼狈。
待到跟前之时，脚下还不免几步踉跄，带出点火色的花来，迸溅在大地上。
“霓凰。”阿昭轻声呼唤，伸出的手被那暗纹阻断，凤凰生出的火焰莲花与暗纹的网对峙着，形成一种相隔。
霓凰当然没有回答，她的身体如今只是一具空壳，只剩栖息在其中旁观着的沐风泽。
沐风泽只觉得身体不能动弹分毫，唯有一双眼还能看得真切，也许是霓凰的意识还剩了几分，眼中竟有泪缓缓落了下来，混着泥与血，复而又在风里干涸了。
事情到了现在这种情况，沐风泽当然也明白了事情的发展。
卯颈在聊天之时曾与她说过，粼昭回到天界名声大振的事件是除魔，他除的这个魔——应该就是霓凰。
被魔气所蛊惑入魔的霓凰。
霓凰身在道观的这几年一直暗自做了不少铺排，但她的亲信早就被斩杀殆尽，无人可依托，一直没有什么成效。
唯有一件，在遍寻先皇遗物的时候，她从其中发现了她父皇的兵刃，也就是她手中握着的这把长柄刀，刀本无名，却一直跟随先皇征战，且从未有过败绩。
他们离国皇室本就一脉相承的骁勇善战，所以也没有人为这把无名刀进行过额外的歌颂，霓凰却在握到刀柄的一瞬间就被蛊惑，感受到了其中澎湃的力量。
继而不久就出现了所谓的“神明”，沐风泽一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来是因为这把刀实在看起来太过普通；二来是因为霓凰第一次见所谓“神明”的记忆自己不是没有继承，而是发生在霓凰未曾和粼昭见面之前，在上一次的轮回之前，她早已遗忘，未曾注意。
因为这个忽略，她遗忘了一件事情，虽然魔族尽除，余孽都被封印在了灵界之外的地方，但是当年仙魔一战之后，有不少参战的武器遗落了人间，前有不少修道之人因为捡拾仙器，修行直上青云，那后有人偶得魔刃也不奇怪。
人间没有魔了，但是人间的魔刃还尚存一丝魔气。
霓凰的父亲没有承受住这魔刃，英年早逝，霓凰也是如此。
粼昭的遗憾莫若说是没能救霓凰，更应当说是他觉得自己亲手杀了霓凰。
……
沐风泽正想着，只见那火色的莲花渐渐膨胀，与自己眼中早已赤红一片的天空连成一体。
那从霓凰身体中蔓延出去的暗纹，虽感应到了凤凰火的热度急速收缩，却根本没有赶上，就已经被燃烧殆尽。
千顷林尽一点凤凰火，凤凰火本就是燃尽万物之火，是魔族的克星，如若有意也可是万物的克星。
那莲花逐渐膨胀地看不出形状来，阿昭在这样的火焰里朝着霓凰缓慢地走了过来，他的红衣与火焰染成一片，像是也跟着火一起燃烧起来。
泪在这样的炽热下，未流下先升腾，化作无言的哀伤。
但他其实在说话，嫣红的唇一张一合的，沐风泽听不到他在讲什么，霓凰更不可能听到，只觉那表情悲切，神情哀伤。
其实霓凰可以有很多话来说，比如为什么来得这么迟？为什么不救我？或者谢谢。
但她没有机会了，沐风泽看着漫天的红，突然替粼昭觉得悲哀，他大概是一直在自责，一直在怪罪自己亲手杀死了霓凰。
但他没有，霓凰早在他到来之前就已经死了。
为什么继承了父亲骁勇善战的她，甘心被困在那小小的道观之中？为什么本可以在战场上挥斥方遒的她，却只能待在窗前悲雨伤秋？
因为她不能，不可以，就算是费尽了心思也无济于事。
先皇死的那一夜，她的心腹亲近之人都被斩杀殆尽，在那深红的围墙之中，她也被喂了毒，神思俱损，时日无多，撑过五年已是不易。
她没时间了，这是她五年来好不容易寻到的一丝希望，她只能抓住，没时间了。
粼昭啊粼昭，你不是没能救她，你只是来得迟了。
倘若你在先皇在世的时候来，看出魔刃的蹊跷，她尚还有一丝存活的希望；倘若你在深墙宫苑，一碗毒药对穿肠的那一日来，她也还尚有一丝存活的希望；甚至你在道观院门未深，苏方木丛还不茂盛的时候来，她也还有一丝存活的希望。
但你在她摸过那魔刃之后，在她抓住那妖魔所带来的所谓一丝希望之后，从另一个方向接近了她，你希望她快乐，希望她从雨中走出来，但那时那刻于她而言，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东西。
只是来得迟了些。
……
思量间阿昭已至身前，虽差一步成神，他的脚下却早已步步生莲，宛若他之前踏空而来的莲花一般，在火焰里摇曳和败落，燃尽地上的污秽，净化被吞噬的魂灵。
“霓凰，你来渡我。”阿昭说着颤抖地将手中的东西塞进霓凰的手中，又复而用自己的双手握住霓凰不能动弹的双手。
一朵又一朵的火焰莲花从紧握的手中升腾，凤凰火更加肆意的燃烧起来，逐渐将他们吞噬在其中。
不是佛祖度化了众生，而是众生度化了佛祖。*
亦非粼昭救解了霓凰而成神，而是霓凰需要这样的救解他才能够成神。
你来渡我。
何曾要有什么未能表白心迹的遗憾，此话还不够表白的吗？
只可惜霓凰没能听到。
沐风泽身上的暗纹枷锁在凤凰火中湮灭，魂灵复而变得轻飘飘的，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又一次在她的眼中燃烧起来，这一次她似乎无路可退，又觉得释然觉解，人生好似大梦一场。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