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烟火》辄酒

6、她

　　30.
　　果然人凑一块儿还是得说两句讨厌的人的坏话——虽然我也没有到讨厌江子迎的程度，不知道余夏有没有。
　　总之聊了几句这段往事之后余夏好像自然了很多，她放松了一些，回复我的话之余也说两句以前的校园生活。
　　不过没吃到一半，我就看见她脸色变了一下。
　　她放下筷子，仓促的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

　　余夏起身拿起大衣外套，找服务员问了一声洗手间方向，然后快步走开了。
　　这会儿我也吃不下什么东西，等了一会儿余夏还没回来，我想发个信息问问，却发现她仓促之下连手机都没拿。
　　正当我想找服务员去卫生间问一声的时候，余夏穿着外套回来了。
　　她表情有些难看，抓起手机和我送出去的礼盒就塞进自己的包里。
　　“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

　　这句话没等我回复，她就走开了。余夏是个很得体的人，我想不出来她有什么急事能急切成这样。
　　我赶紧买了单追出去，所幸余夏没走远，她沿着街道往下，似乎在找什么。
　　走着走着，她蹲了下来，外套垂到了地上。
　　“余夏！！”

　　31.
　　我扑上去，蹲到她跟前，试图看清楚她的情况。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余夏没回答我，她缩成一团，下巴抵在锁骨上，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我看见她额头鬓角开始滚下冷汗。
　　她发病了吗？
　　不应该，如果是去医院的病痛余夏随身有药才对。
　　……
　　痛经？

　　我忽然想起来以前似乎刷到过一两条余夏的朋友圈，少有的一些怨气很重，骂的很脏的发泄话语。
　　我立刻说：“是买布洛芬吗？”
　　余夏动了一下，她抬头看我一眼，挤出来一句话：“……散利痛。”
　　我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余夏也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我记得这街上就有一个药店，着急起来跑出去的时候又想起余夏还蹲在这……
　　我一个急刹停住回头，看见余夏已经站了起来，但捂着肚子，脸色很差的往我这边走。

　　“我知道怎么买的，你在这里等我吧。”我赶紧过去拉住她，看了一圈，旁边只有一家奶茶店能坐一会儿。
　　她说，“没事，还有多远，我自己去。”
　　话是这么说，但声音明明已经虚的不行了。
　　我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接她的话，只是把她拉到椅子上坐下，“复方对乙酰氨基酚片对吧，等我两分钟。”

　　好在药店不远，我买上药跑回去没花多久时间。
　　回去的时候就看看余夏坐在奶茶店里面，胳膊撑着膝盖，整个人弯下去抵着肚子。
　　余夏痛经真的很厉害。
　　她疼的好像都没空在乎我的身份以及与她的熟识程度了。
　　我扑到前台要了一杯热水，然后把药放到余夏面前。
　　她没说什么，很快速的拆了两颗药就着水咽下去了。
　　见她吃了止痛药，我松了口气，应该没那么严重了吧。
　　现在问题变成了怎么把余夏送回去。
　　我蹲在她面前，抬头看她，问：“我送你回去？”

　　她还是缩成一团，但摇了摇头。
　　“我去地铁。”

　　32.
　　地铁？！
　　痛的直不起腰了怎么挤地铁，我想没想就坚决否了这句话，“现在地铁人多，你不舒服，挤不了地铁的。”
　　但是余夏晕车，打车回去会连着头一块儿痛的吧……
　　我望了一眼四周，看看对面商场华丽的闪耀的灯光，忽然想起来我在这儿的停车场有一辆摩托车。
　　“能坐摩托吗？”我认真的看着她。

　　余夏愣了愣，但很快额头上滴下来的汗划过她的眼睛，她眨了眨，“嗯……但这儿不是江城……没有摩托车载客……”
　　“我有。”我说。
　　“车在对面商场，但是不好转向，省时间的话最好你和我一起过去……”我停顿了一下，还是没直接提议把她背过去。
　　余夏连地铁都要挤，怎么可能会同意我背她。
　　不过摩托这个建议她采纳了，跟着我一起出了奶茶店。

　　我感觉她在努力站直一些，但是一只手还是用力的压着肚子。
　　红绿灯就在眼前，她背靠着灯杆等红灯。
　　我看了一眼止痛药的盒子，十五分钟起效。
　　过了一会儿，她站直身体，前面的红灯跳转。
　　我下意识伸出手，又立刻觉得她不会搭上来。
　　但余夏却也伸了手，只是举起来停了一下，最后抓到了自己单肩包的肩带上。

　　33.
　　买车的时候其实我也就兴奋了那么几天，毕竟车不能停学校，而开的次数也不多，我都快忘记有辆车停在这儿快小半年。
　　今天我很庆幸我有一辆摩托车。
　　幸好当时老妈问我买什么车的时候选了摩托。

　　上车的时候余夏停顿了一下。
　　她转头看我，我想她不方便跨坐，但余夏大概不会想和我有身体接触，只能说：“侧着坐也可以，但是得抱紧我，不过很快的，摩托没那么堵。”
　　她摇了摇头，额头掉冷汗，但语气却尽量平淡的说：“血可能会粘到，你……”
　　我还以为是什么问题呢，顿时松了口气，赶紧让她坐上来。
　　在这里为无所谓的事情折腾不划算，脏了擦掉就行，没什么可担心的。

　　余夏侧坐到我身后，一只手揽着我的腰，发出很轻微的一声“可以了”，我就拧了油门开出去。
　　这个点虽然摩托没那么堵，但也只是相对的。
　　每次被迫停下我都很急，因为余夏的药效好像一直没起作用。
　　两次她疼的想弯腰往前倾，但头碰到我后背的时候就克制的坐直了一些。
　　……
　　怎么还没到家啊？

　　34.
　　余夏家住五楼，没有电梯。
　　这距离放平常不高不低，走个楼梯就当锻炼身体了，也不算太累。
　　但现在这个情况就不行了。
　　我转身看了一眼她，直接蹲了下来，“我背你更快。”
　　蹲下去的时候动作比脑子快，看着粗糙的地面才反应过来，余夏不会答应这样的建议。
　　伸手她都不愿意扶一下，别说背这么亲密……

　　我没忍住偏头去看，余夏的风衣被夜风刮起来，她微微弯着腰，手用力的抵在腹部？
　　她的头发散乱，包也滑落挂在了臂弯处。
　　逆光里她表情模糊，唯一能确定的是她非常不舒服，被风衣裹着的身躯第一次单薄瘦弱的如此明显。
　　我咽了一下口水，又侧过了些身体。
　　我说：“我背的动，很快就上去了。”
　　余夏走过来，缓慢的将手搭在了我肩膀。

　　35.
　　没白锻炼，五楼一口气上去了。
　　但余夏也真的不重，感觉她在我背上浑身紧绷，也许是痛的，也许是不自在。
　　我大概是唯一一个背过她的男生吧。

　　……不算余叔叔的话？

　　36.
　　到门口余夏自己开了门，她推开门，一边去摸开关一边弯着腰说：“……谢谢，改天再好好谢你……”
　　我一时没说话，看着她摁了两三下灯，忍不住上前望了一眼：“余夏，好像停电了。”

　　我听见余夏有一声很漫长很明显的叹息。
　　也是，她今天真的很倒霉。
　　明明是她生日，结果痛经饭也没吃完，回来家里还停电了……

　　我低头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了，照在她身后：“你换吧。”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沉默的换了鞋，往里走了两步。
　　我的手机往前伸了一下，看见余夏的背影停下来，她转过头来说：“关掉吧，我有手机。”
　　我没马上关掉，她低头把手机掏出来，我才说：“是没交电费停了电，还是这栋楼停电了？”
　　余夏没出声，大概是在看微信信息，过了一会儿说：“……也许是跳闸了。”
　　她忽然没说话，转身进了屋里，因为距离远了点，我站在门口就看不见她的动作了。
　　但我大概听出来她是扑到了沙发上，可能是又开始痛了。
　　我的手机电筒一直没关，照着玄关的位置，客厅沙发能看见一些光源。
　　就这样过了三五分钟，我听见衣服布料窸窣的声音，然后余夏微弱的喊了一声：“路野，别杵着了，帮我看一下电闸。”

　　我松了口气，余夏总算开口指使我干活了，“好，电闸在哪儿？”
　　“鞋柜那面墙上，进来不用换鞋。”
　　我应声进去了，手电筒靠着鞋柜，能照亮的空间大一些。
　　余夏说完就进了洗手间，我把跳闸的开关推回去，听见电器滴了一声，再去按开关，灯就亮了。
　　我想看看电费，但没找到在哪儿，余夏就推开洗手间的门出来了。
　　她看了一眼亮起来的屋子，“谢谢。”
　　我摇了摇头，一时间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余夏租的房子是一个大单间，房型有点像长方形，中间有屏风隔断，分出来客厅和卧室。
　　余夏就站在屏风处，捂着肚子，“今天就不招待你了，你现在……”

　　她话没说完，我靠在鞋柜上的还没关手电的手机闪了一下，电筒关掉了。
　　余夏看了一眼那个手机，我伸手拿起来一看，关机了。

　　这事儿说巧不巧……
　　“我……”我呐呐的开口，“能不能充个电再走？”
　　余夏抿了抿唇，指了下沙发边上，“充电线在那儿，自便。”
　　说完，她就进了隔断后边，听声音是缩进了床上。
　　我坐在沙发上插上数据线开始充电，心跳后知后觉的开始猛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