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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47章 ...

  •   蛋哥的生日本不打算要如何庆祝,我的生日更是从来就没有什么仪式感,也早就习惯了。但因为他表弟的17岁生日邀请他去村里的小舅家里喝咖啡,所以蛋哥就冒出在村里庆祝自己生日的想法。以前的我很矫情,希望有一个我喜欢也喜欢我的人在那天陪着我,给足我情绪价值。就算全世界都不喜欢我,只要他喜欢在意我就够了。现在想想真的是小说和文艺作品看多了,分不清生活和虚拟世界而已。后来在德国,蛋哥基本每个生日都会有一些不同平时的表示,做个蛋糕买束花,去年直接休一天假陪我去植物园半走半坐大半天。今年啥也没做,因为他要工作,我们就下午短暂去了趟附近的花市买了几盆花。我父母从来不讲究仪式感,以前是没时间没钱没心情,现在是已经习惯这样,过好每一天就行了。而我似乎都绝大多数事情都没了好奇心和兴趣,好像这辈子差不多了。
      去年回国我妈的几个亲戚劝我生孩子,尤其是那个她童年时寄人篱下的姨妈的大儿子,一直视她为长姐,不停我给洗脑。我知道他是好意,但他的说辞真的好平淡,来回就是不尝试母亲和外婆或者奶奶的角色,人生是不完整的。然后很快他又在我父母面前抱怨,他的儿子已经三十而立。现在带着新婚妻子到漂亮国做博士后,他给了多少万,他前妻给了多少万,他前丈母娘也资助了多少万,云云。这是一种甜蜜的抱怨吧,尽管他也有些懊恼儿子本科在法国,硕士在英国,博士在上海,博士后又去美国,一直在消费投资。我当时很想问他,如果只是为了自己体验这些角色,而孩子最终无力过好自己的生活,而我也不愿意在为他担惊受怕和经济困境买单时,我能销毁些什么吗?就像按下电脑键盘上的delete按键那样,然后就岁月静好了。可以吗?蛋哥走到今天真的不容易,他的父母当得太容易,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教育方法就是成功和值得借鉴的。而我,从小是很多家长嘴里别人家的孩子,但我真的不太开心。不开心的原因很多,父母本身就活得小心谨慎,没有任何资源和帮助的他们不得不这样,而我自然耳闻目染同样战战兢兢,生怕行差踏错。我变成今天这样子,就能说他们的培养是好的方式吗?非也,蛋哥父母太幸运,蛋哥知道自己努力自己培养自己。我父母也幸运,我没有奋起反抗,像我父母的侄儿男女。当然,我也反抗不了,反抗就意味着体罚还有精神虐待,听起来好像矫情,但我当时的那些心情,至今依然很清晰印在脑海。我当然不会矫情地说,我需要一生来治疗这些,没必要,用不着。而且我知道,他们已经努力做得很好了,再好一些对他们而言就要跳起来,太难了。蛋哥父母的无作为对自己真的很友好,对孩子,我只能再说一遍,他们运气很好。而我,如果没有父母的鞭策,是绝对不会成为后来的样子。资质、样貌、家庭都平平,性格还不够讨人喜爱,如果早期不受毒打,后期的毒打是肯定逃不掉的。但这并不意味着,这种方式值得推广和复刻。至少,我不想我的孩子经历这样的过程,可是如果不这样,别处的毒打可能也逃不掉。怎么办呢?那不如就在孩子挣扎与痛苦与毒打旋涡之前,替他们选择,远离人世城嚣。否则,以后当他们从深渊向外呼喊时,我可以视而不见吗?不可以。可我能帮多少帮多远,臣妾做不到啊。所以,为了自己莫须有的体验,让自己的骨肉经历生活不可避免的锤炼,何必呢?
      蛋哥表弟的生日就是收欧元大礼现场,因为蛋爸蛋妈给了钱,蛋哥和我给了钱,蛋弟还给了钱。蛋糕不是我的菜,就吃了一小块。晚饭更是丰盛,煮了一锅汤,每人一碗就几片面包。原来晚饭有热汤就是生日和仪式感,因为德国晚餐本来就是Abendbrot,冷面包陪典型的百人饭。而不是仪式感满满吗?蛋哥舅妈的亲妈才70多,已经把两个孩子折腾的连说话抱怨的力气都没了。与蛋哥外婆一样,老年痴呆来的猝不及防。老人家在家摔倒后,半边脸青红里透着紫,还解释说,自己从三级台阶上滑下来而已。可是家里的老别墅早就封住了上楼的通道,让她只在底楼生活起居,压根就没有台阶。养老院没有位置,只好买了日间服务。女儿早上送她去养老院吃早餐,儿子晚餐后接她回家睡觉。可是老人吃完早餐就自己走回家去了,儿子还得再把她送回养老院,午餐后她又走回去,儿子再送她回去。每天这么折腾几次,就算住在同一个村的儿子再孝顺也搞得没了耐心,女儿住在10多公里的邻村还要上班挣钱,三个孩子虽然慢慢长大,但儿子依然住家没有独立,二女儿也自己在打工读大学,每个人都要走自己的人生之路。我不得不说,这位老人家也真的运气好,儿女都在身边不远,所以无论她是生理还是心理都不怎么行了,依然还有基本的生活而言。老去,本就是一个悲伤且失去尊严可能的过程。起跑线从来不同,终点线或许一致,因为老去死亡都永恒的话题。
      蛋哥有两个宗教引路人,一男一女。这是他们村里或者说西德的传统,虽然他早就不去教堂,每个月的教堂税依然足额缴纳,上帝也不知道看不看得到。男引路人是他的大伯,几年前离异的他很快就找到女朋友,因为女朋友的生日在自己大侄子的第二天,所以,对不起来不了。谁知道他的女朋友生日是哪天呢?也对,女朋友时常要约个会上个chuang,大侄子一年见不了两回,权衡之下孰轻孰重显而易见。女引路人是蛋哥外公的弟媳,是一个70多岁和蔼可亲的老奶奶。她会顾及我听不懂村里的方言,主动说德语普通话。这种细节蛋妈从不会考虑,可能她按规定在幼儿园半天工作里不得不讲普通话让她受够了,所以回到家再也不愿意讲一句。可是我仿佛记得我的语言伙伴当初为了她小女儿的男友学习备考德语,让小伙子住到她家里,还邀请通过考试的我去家里做客和他交流。哎,有什么办法呢?不幸福感都是比较自找的,而幸福感要寄托在他人身上,多半是要失望的。安全感就更是个彻底的伪命题,来自外界的安全感本就不安全,因为完全不在自己控制中,更不是自己努力了就能换来的同等价值。所以,何苦来呢?尽管如此,女引路人还是从三十多公里的小镇上搭火车而来,还直言自己为蛋哥骄傲。因为蛋哥是家里至今唯一的博士,一路走来很不容易。然后蛋爸马上接一句,我也替蛋弟骄傲,他十多岁就工作挣钱,现在也考过什么职业资格考试,云云。还好蛋弟不在场,不然他估计会更为自己自豪骄傲吧。毕竟这门考试他考了三次,前两次都挂了,第三次是因为考试方见通过率难看,降低了标准和门槛。不过,不管什么考试,总会有人不通过的,蛋弟毕竟还是通过了,这就值得人家爸爸骄傲啊。无论这个通过率是5%还是95%,人家毕竟不是剩下的5%啊。至于蛋哥,他自己选的路,就得靠自己啊,反正我们家里都没上过大学,都知道读书辛苦,他非要读有什么办法呢?如果他读不出来,也还是要工作啊,无非就是耽误时间而已。毕竟,德国哟啊67岁才能退休,来日方长,男孩子就不负责生孩子,顺其自然就好。
      蛋哥非要在蛋弟的强烈建议下在家自制汉堡,这个花费和工作量可是那一锅的十倍不止。不过,蛋哥喜欢,我还能说什么呢?他喜欢就好,反正他也不用负责给我更多的物质享受,更不需要养娃,所以何必逆他的意思呢?结果是汉堡味道真的不错,但人仰马翻,蛋妈和蛋弟都在帮忙的过程中爆了粗口。哇,蛋妈一向都是情绪稳定喜怒不外露更是从没在我面前说过脏话的幼儿园保育员啊,居然也口吐大便,可见是真的累了困了,可惜没有东鹏特饮。咖啡喝了两杯也依然挡不住不耐烦,毕竟是60出头的人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想吃汉堡的蛋弟,你何必要撺掇蛋哥做汉堡呢?你不也摔了盆子骂了大便吗?所以,40多个肉饼剩下的10多个,不给你带走给谁呢?一个肉饼100克精瘦牛肉啊,我看你一顿吃三个,要吃多少天才能吃完。还有,小舅一家五口来,就送了一份礼金。还在打工的二女儿直接给蛋哥发消息,她来不了,记得给她留两个汉堡。哇,这么直接这么诚实,我只能点赞说,好!
      回村里一趟两天,需要我回到城里一周才能恢复元气。早上买个面包还得开车十多分钟去邻村,连蛋哥女引路人都笑言,蛋爸所在的村里的确啥都没有。送她回镇上的路上,她提到她一直想有自己的别墅,但为了孩子的教育基金,他们只是租住别墅。然后三个孩子读了好几年大学(那时德国是本硕连读的学制)的所有开销(当然,出国游学、度假除外,孩子们自己打打工来换取)都是他们两口子承担的。所以她的三个孩子工作收入和社会地位现在都没得说,而她后来只能给自己买个小公寓。蛋哥说,他都是靠自己读出来的,老婆婆听了有点懵,过了十几秒才缓过来说,小蛋你真的不容易啊,我为你骄傲。原来,不是所有的德国父母都像蛋爸蛋妈,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像我的父母,我和蛋哥也足够幸运。至少,我们现在都没有挣扎在战争、疾病和温饱的边界线上,同时,我们还有一些体面的尊严和自由。至于其他,都统统给老娘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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