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轮回》妖脱士

13、十三

　　她一口气跑到忘天涯面前，颤抖着问道，“是……是你吗？你知道的，是不是？”
　　忘天涯不响。
　　“真的是你对不对？！为什么？！他是你爹啊，即使再恨他，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他会死的！”
　　“这是他应得的报应。”他的声音冰冷而僵硬。
　　“这是你真正想要的吗？天涯，你问问你自己，你真的想这样吗？”
　　“是，我要他死。这件事你不用管。”
　　“不，我要管。天涯，我不想看见你以后痛苦后悔。我也恨过自己的母亲，我知道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他死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能救他吧？去救他吧。”她根本不知道那个《萧阳至胜》是什么东西，实在无从治疗。
　　“是，我能救他。但不可能。”
　　“你真的忍心？其实我和他谈起过以前的事，虽然我还不太了解事情的具体情况，但他后悔了，已经后悔了，你就不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吗？”见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桑晴拉着他的手臂往外走，“我不信你的心是铁打的。你跟我来，去看看他现在的样子？走！”

　　两人很快来到宫天翔的屋子。忘天涯望了宫天翔一眼，立刻又转开了视线。
　　宫天翔虚弱地睁开双眼，看到忘天涯疲惫地问道，“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一直在他身边忠心耿耿的忘天涯竟然要取他性命！那本秘籍不会是假的，那么，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忘天涯的声音充满了怨恨，事到如今他已没有必要再隐瞒了。“沈令如这个名字……你可曾还记得？”
　　“令如？她……你……”宫天翔陡然坐起身瞪大双眼拼命望着忘天涯。
　　忘天涯没有回答，双眸冰冷地凝视他。
　　这双充满怨恨的眼眸……宫天翔感到喉头一紧，他想起来了！三十年前竹林中那女子的眼神也是如此。“你……你是宫严……？！”他的儿子，他没有死？！
　　“你没能毒死我，很意外吧！”
　　宫天翔因这突来的消息顿感呼吸急促，刹时老泪纵横，他没死，他的儿子没死，太好了！至少他的愧疚可以少点，可是，他的儿子是再也不会认他这个爹了……顿时，他感觉全身像软了一样，没有丝毫力气。
　　“我明白了，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我没有资格怪你。可是，你娘的毒不是我下的。”
　　“不是你？”始终站在一边的桑晴惊讶地问道。
　　“是我的师傅……当年我拜他为师，前提条件就是必须杀了你和你娘然后娶他的女儿为妻，可是，我到了那天还是下不了手，他像是早已料到这一切，事前就对你们下了毒。”他当初确实一心沉迷于武术，决心抛弃妻儿，但却未曾要杀他们，当他得知一切再度折回去时看到的却只能是令如怨恨的眼神和最后的气绝……
　　“那有什么分别？”忘天涯冷声道，“还是你害死娘的！老天不让我命绝就是为了今日来向你报复！你很奇怪是吗？明明是真的秘籍为何会走火入魔？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练了一辈子‘萧阳至胜’，却不知道它最大的秘密，那便是第十层的‘萧阳至胜’因阳气太重，必须在冰窖里练，否则会伤及内脏，气息紊乱，以致走火入魔而死！”
　　桑晴闻言大惊，“救他！你可以救他的，是不是？”
　　“是！我可以，天下间唯有‘紫韵心丹’可以救他，而此药现在就在我手里。”忘天涯冷酷地道，“但是，我不会救他。”这也是他拼命找紫韵心丹的原因，让宫天翔没有一点活路！
　　“天涯，你这是何苦？亲手害死他不会让你好过的。你的心里其实也想过要原谅他的吧！！”
　　“不是！我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天涯，我不想你将来后悔，更何况事情和你想的不同，他后悔了不是吗？”
　　“不要再说了，桑姑娘。”宫天翔突然开口，“我确实不值得原谅，也许死对我也是一种解脱。”宫天翔的心此刻出奇的平静，闭上老眼，不觉一滴泪流了下来，他的儿子……原来还活着……
　　忘天涯不再看他一眼，走出了屋外。

　　傍晚时分，忘天涯来到桑晴屋中，却发现桑晴正在整理行装。
　　“你这是干什么？！”
　　桑晴不理他，继续整理。忘天涯恼火地冲上去抢过她手里的包袱，大嚷道，“你想怎样？做错的是他！你却要用离开来惩罚我吗？！”
　　桑晴顿了半晌，终于抬头望着忘天涯，眼里已是一片平静。“我不是要惩罚你。我只是无能为力，我救不了他，也化解不了你的恨，也没有办法留下来看着悲剧发生。我想过了，天涯，或许我根本不该替你做任何选择，你们父子俩之间的结终究要自己解，即使结局是两败俱伤，也是你们的选择不是吗？”桑晴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会回昭阳国，我在那里等你，等你做出自己的选择后再来找我。天涯，只要你不后悔，无论怎样的决定，我都接受。”
　　说完，桑晴拿过忘天涯手中的包袱，继续整理东西，而忘天涯却只能僵硬地望着她。
　　很快，桑晴整理完了包袱，又望了他一眼，向门口缓步走去。
　　天涯想要伸手拦她，却发现自己没有留她的理由，缓缓地握紧了双手。
　　桑晴走到他身边，轻轻地又抱了他一次，“我爱你。”
　　然后，坚定地离开了。

　　天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出正确的决定，而我，不论多久，都会等着你。

　　桑晴离开后的第十天，宫嗷突然扶着连走路都困难的宫天翔来到了忘天涯的小屋。
　　桑晴走后，天涯就一直住在这间小屋里。
　　忘天涯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出声。
　　宫嗷扶着宫天翔坐下，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良久才吃力地开口道，“天涯，我并不指望你救我。但在我临死前还有最后一个心愿，就是希望可以去你娘墓上拜祭。”
　　忘天涯的目光骤然降温，冷声道，“没有必要。”
　　“忘天涯！”宫嗷再也忍不住愤怒地喊道，“不管爹曾经做错了什么，你已经将他害成这样了，宫家一大半财产也已在你的掌握中，你还想怎样？！”
　　“嗷儿！别说了。”宫天翔虚弱地开口，“真的不行吗？”
　　“没有必要。”
　　宫天翔叹了口气，思索片刻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或许你娘她也不愿意见我……可是，我是真的很后悔，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不会……不会抛弃你们母子……”
　　“够了！你再说也没用，我不会救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宫天翔苍老的面颊上一片痛楚。“嗷儿，扶我回去吧！”
　　当宫嗷扶着宫天翔踏出屋外，忘天涯转身望向了他苍老孱弱的背影。一时间竟有些迷茫，这个男人是谁？是当年那个雄霸天下的宫庄主？还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还是……他的父亲？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这是他应得的报应不是吗？可是，他的耳边却突然响起了桑晴的话“你其实也是想原谅他的”
　　是——这样吗？

　　“师傅，拜托，别下了，好不好？”桑晴愁眉苦脸地望着坐在自己对面依旧精神抖擞的虚子。
　　“什么累了？才下了二十盘而已。”虚子大惊小怪地叫道，“坏小孩，师傅今天非赢你不可。”
　　靠！他还好意思说，下了二十盘都没赢一盘。
　　她这次回来真是捡着时机了。虚子的棋艺之“白痴”方圆五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个人都避之如鼠蝎。城戚医馆忙碌自然是幸免了，而不巧的是最近赤妍怀孕了，她以“肚中宝宝不喜欢下棋”为由“光明正大”地拒绝，天晓得她那宝宝为何如此体恤人意。所以，这重任就落在她身上了，真是太没天理了！不过，也只有在这时，或许她才可以暂时不去想天涯。不去想她他究竟何时会来到她身边……
　　“哈哈！我赢啦！我赢啦！”桑晴的思绪突然被虚子夸张至极的得意笑声给拉了回来。只见他正振臂大呼，高兴得手足舞蹈。
　　桑晴瞄了一下棋盘，咦？什么时候她的棋子被他吃掉了大半？！“你……你耍赖！”
　　“你这坏小孩！师傅我乃是凭实力光明正大赢的，什么耍赖！哈哈！现在知道我的棋艺高超了吧！”
　　桑晴白了他一眼，无奈地坐了下来。没办法，别指望虚子会讲“棋品”。
　　这时，赤妍突然走了进来，虚子立刻兴奋地向她宣告自己胜利的喜悦，赤妍笑笑，目光始终盯住桑晴，“桑晴……你猜，谁来了？”
　　桑晴一下子站来，目光颤抖地望了赤妍一眼，下一刻人已飞奔了出去。

　　离屋子不远处，有一个男子就这么站着，坚定而执著，仿佛已经一个世纪这么久了。
　　于是，桑晴的眸子湿润了，两人的目光绞缠，似乎要将对方融于自己的眼中。终于，他们同时迈开步伐跑进对方的怀中……
　　“三十一天零五个时辰。”这是桑晴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忘天涯牢牢圈住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是，让你久等了，对不起。”
　　桑晴悄悄离开他的怀抱，抬头抚摸上他风尘仆仆的脸颊，“你瘦了。”
　　“因为喝不到你煮的粥。”
　　桑晴嫣然一笑，“我会负责再把你养胖的。”
　　于是，忘天涯又搂紧了她，两人分享着重逢的喜悦。
　　久久两人都不愿意分开，也不开口说一句话，静静地分享着这重逢的喜悦。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忘天涯挑眉，“看来我都被你猜透了。”
　　她早已料到他会做什么样的选择了吧，这个爱他至深的女子。
　　桑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那是当然。还有人比我了解你吗？”
　　“他……出家了。”忘天涯搂着桑晴在一个山头坐下，望向远方，太阳缓缓地在边际下沉。眸中多了一丝平静。
　　他本以为自己要的就是宫天翔的命，可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看着他苍老痛苦的脸，他发现自己无法享受报复的快感，在最后一刻救了他。“我想我现在还无法完全原谅他，但也许恨也没有自己想得那么深。”
　　桑晴心疼地望着他，“那就继续怨他吧，直到你能原谅的那天。”
　　宫严微微一笑，搂紧了她。叫他如何能不爱她，这个知他甚深的女子。
　　“我不准备回去了。”宫家的那些财产原本就不是他的目的，所以他还给宫嗷了。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留在有你的地方。”
　　桑晴灿烂无比地笑了，“好，那我们就在这里重新开始。我们可以做很多事，反正你是经商的料，可以开酒楼啊，茶馆啊，不管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忘天涯揉揉她的头，“我想开布行。”
　　“布行？”
　　“是。我要收集天下各式各样的布，然后让你重新再布置一间我们自己的家。”他对桑晴以前布置得那间奇特温馨的家还念念不忘呢。
　　“好。我会布置一个更棒的家，不过，我还是要橙色的窗帘。”
　　“窗帘？”
　　“就是窗前挂的布啊！我喜欢橙色的，因为它像阳光。这样不管什么样的天气，我们的窗前都始终是阳光灿烂的，那多美啊。咦，天涯，你干吗这样看着我？”
　　“桑晴，我们以前认识吗？”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
　　桑晴抬头让他看见自己的眼眸深处，“我说过，我们是前世的恋人啊。”
　　“或许吧。”
　　桑晴微微一笑，不小心还是让雾气染上了双眸，告诉自己，不可以再贪心了，能现在这样依偎已是天赐的幸福……
　　“啊，对了，我带你去见师傅！”
　　“你师傅……”
　　“是啊，快走吧！别担心，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