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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诛仙劫挽歌诀(十一) ...

  •   “清儿,你知道吗。”訾蔚钦蜷着一团,自顾自道,“其实,我不喜欢南泽瑞。”

      什么?他说了什么 ……清镜脑中一轰。

      “不,不是不喜欢。”訾蔚钦用手臂盖住眼睛,“我……是恨他。”

      ……她是不是听错了?清镜惊诧,他不是一直把墨晗当作兄长吗?不是一直对墨晗很好吗?

      “我很坏对不对,我也这么觉得。”感觉清镜身体的僵直,訾蔚钦自嘲道,“所以我一直努力对他好,想着这样下去就能真的与他亲近。可惜,我还是恨他。”

      “蔚钦,你累了。”

      “……”听着她柔柔的声音,訾蔚钦身形一滞,疲惫地倔强道,“我不累。清儿,我想与你说说话。”

      感受他细微的颤抖,清镜不由地伸手抚着他的发,轻柔地安抚。

      “其实,父皇和母后并不希望生下我。呵,堂堂朝凛的太子殿下也只是政治斗争的结果。”嘲讽的声音从他口中幽幽飘出。

      闻此,清镜一怔。他的心情,她能明白。当她还是云舒的时候,她也为自己的身世感到痛苦,对自己的存在产生质疑。

      訾蔚钦安静地继续道,“他们各有所爱的人,更讽刺的是,他们所爱的人刚好是一对情侣,不,应该是一对夫妻。”

      闻此,清镜一怔,直觉告诉她这对夫妻是公公和婆婆。

      “他们都把对方当成别人的替身,一面狠狠占有,又一面狠狠怨恨。为了在天下人面前做足面子,为了给权利的纠葛一个交代,母后才生下了我。”

      清镜俯身搂紧了訾蔚钦。

      “后来,母后便对我要求严格,甚至是苛刻。”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并不沉重,反而是像在回味一段很美好的时光。沉默片刻,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却淡漠得似是说着别人的事,“原来母亲一直亲自教导督促,为的并不是让我成才继承帝位。她为的是能多见见陪我伴读的小王爷,只因为他是那人的儿子。”

      “……”

      “……对不起。”片刻,訾蔚钦利落地翻身起来,对无措的清镜笑道,“不知怎么今天话真多。唉唉,要不是因为滴酒未沾,我还真以为我是醉了。”

      “蔚钦……”见他又恢复来平日里阳光灿烂的模样,清镜竟隐隐为他心疼起来。那时她因自己的身世气恼,平日娇蛮之下没少折腾司空樊,后来也是因为有师父的关爱,她才没有陷入那种绝望中。而訾蔚钦呢,他身边是不是也有人陪他走过那段难熬的日子?

      “清儿担心我了?”听她心疼的声音,訾蔚钦只觉心里的阴霾都被她纯净的声音洗涤通透。

      “……没。”清镜侧过脸,拒绝承认她确实担心了他。

      “……”看出她是因女儿家的娇羞才嘴硬否认,訾蔚钦顿时心情大好,“那就请清儿勉为其难担心下我吧,我想被清儿担心。”

      “……”闻声清镜怔怔地看着他,脱口道,“蔚钦,你好像小孩子,真赖皮。”

      訾蔚钦也不恼,反而凑近她,笑道,“我就赖皮了,赖定你了。”

      “……”清镜下意识推开他,忙乱地找着借口,“清儿……奴婢,奴婢只是一个卑微的乐师,曾经还是青楼的歌伎,受不起殿下的盛情。”

      “你很在意南泽瑞说的话?”想起南泽瑞对她的贬低,訾蔚钦心下一冷,“别管他。本殿下的事还轮不到他来管。”

      “轩王爷,轩王爷他不是这个意思。”怕他俩之间的矛盾加深,清镜开口辩解。

      “……”沉默片刻,訾蔚钦小心翼翼地问道,“清儿……似乎很在乎南泽瑞?”

      “不,不是的。奴婢只是不想让您误会轩王爷。看得出轩王爷是真心对殿下好的人。奴婢不希望因为奴婢,而使殿下误会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奴婢是为了殿下着想!”

      “……”又一阵沉默,清镜以为他是在消化她所说的话,可訾蔚钦却开口道,“清儿,别自称奴婢,你不是奴婢。”

      清镜抬眸,怔怔地看着訾蔚钦温柔的眸子里只有她的倒影。那般深情的凝视,仿佛千言万语都融化在里头。还沉浸在他的目光中,清镜耳畔响起他真诚的呢喃,“你是清儿,是我一生挚爱的女子。”

      “!”清镜浑身一震,马上从他的目光中抽离出来,颤抖地匍匐在地上,“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一个卑微的女子。况且……况且太子殿下与奴婢相处时日甚短,这样委实不妥……”

      “……”见她惊慌地乱说一通,訾蔚钦明白自己如此唐突又惊吓到她了。按耐住心中苦涩,訾蔚钦伸手将她扶起,努力用平常的声音笑道,“看你吓的!本殿下又没要吃了你。”

      “请、请殿下不要再开这种玩笑,奴婢受不得这样的福泽。”

      “那就一点一点地受,总有一天会把我的福泽都给你。”微笑着牵起她的手,訾蔚钦仰面看着她,“我不逼你。只希望有一天你能为我勇敢一些,好不好?”

      “……”似是被他的声音蛊惑,清镜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但她立刻发现不妥后又道,“殿下……”

      “叫我‘蔚钦’。”

      “……蔚钦,你喜欢我什么?天下比我漂亮,比我技艺高的女子比比皆是,我何德何能能让你喜欢?”

      “唔,清儿的这个问题好有难度……”他的声音很是苦恼,思索片刻,訾蔚钦给了她一个绚烂温暖的笑容,“我也不知道喜欢清儿什么。要不以后清儿就待在我身边,好让我知道了再告诉你?”

      “无赖!”

      “做清儿的无赖,挺好。”

      “……”

      ………………………………………………………………………………………………………………

      她住的小屋有扇窗,陈年的窗框散发着浓郁的木香,窗外是一泊小湖,湖边稀疏地点缀了些梅树,倒有几分疏影暗香的意味。这样别致的景色,以前她是没有机会细细欣赏的,只是这些日子訾蔚钦出乎意料的忙,她才有了自己一个人的清闲时光。

      坐在窗边发呆,清镜什么也不想,因为一想就觉得郁结难解。

      其实,她没办法否认訾蔚钦向她告白时,瞬间的心动。清镜并不怀疑他对自己的感情,毕竟,在他还是司空樊时,便已经将她装在心里。没想到转眼百年,她再次入世,他又对她动了心。

      但心情片刻起伏和震撼后,自责懊悔便接踵而来。訾蔚钦很可能是墨晗天劫的因,很可能是伤害竹晓的元凶,她怎么能为他心疼、被他打动?

      她应该是坚决的,应该是清醒明白她为什么到他身边来的。

      可,她又无法对他的苦楚、对他的心意视而不见。

      訾蔚钦儿时抹灭不掉的记忆,她能懂,她也明白。儿时,父母便是自己的一切,而失去这一切时的痛苦,作为云舒的她又怎会不明白。同是一件不被认同的“工具”,同是看着至亲的人惦念别人,同是不被人在意还是孩童的他们的感受。那日,訾蔚钦表现出的软弱若昙花一现般,若不是给她那样大的震撼,她真怀疑是不是她做梦了。

      訾蔚钦刚提到自己的过往,还没细细说起便戛然而止了。其实,清镜很想了解他到底吃了怎样的苦,才能让一个孩子坚强得可以敛去所有软弱和泪水,笑看一切风雨。

      可,即使如此,清镜还是提醒自己,切不能因他而乱了自己的心。

      她还有事要做,那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事。

      “姑娘,太子殿下吩咐姑娘去梅坞献乐。”

      “是。”

      前几日,訾蔚钦喜滋滋地对她说他取消了她的曲目安排了其他的乐曲,见她疑惑,他才眉眼弯弯地解释是他不希望别人也看到她的好,将她抢去了,于是就动了动手脚。清镜无奈摇头,真服了他了。谁知又过了几天,訾蔚钦又懊恼地跟她提这事,说是对方的太子不知听了哪的流言硬是要听听这非凡的箫曲,不得不请她去随意露两手。见他孩子气的模样,清镜失笑,便允了他去。

      这是个小型的私人宴会,訾蔚钦只招待了邵瑛黎和其他几人,所以他一直叮嘱清镜一切从简,衣着容妆都从简。那样子,就像深怕自家的宝物太过瑰丽会被别人窥探到,定是隐去风华,好生藏着一般。

      跟着领路的丫鬟,清镜照例拄着盲杖来到梅坞。其实她的视力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但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她还是继续扮演着“盲女”的角色。

      梅坞最精致的一处亭子,在梅海中央。那里用华丽的锦缎布置防风,亭内放着暖炉,让里面温暖如春。亭子里,訾蔚钦携妻子邵瑛婷坐在一起,顺次是邵瑛黎和墨晗,白子夏居然也在。其他的便是一些服侍的丫鬟和护主的侍卫,所以其中一个小小的身影便特别惹眼。

      清镜定睛一看,居然是小四!她也跟来了?小四皱着张小脸,不知道因什么而极度不爽。见她穿着丫鬟的衣服,清镜以为是她偷偷溜出来,黎黎又没好生待她才生气的。见着一年未见的小四,清镜心中欣喜,自己换了模样,她应是认不出来了吧!找个时间好好捉弄她一把,应该会很有趣的。

      等候吩咐的时候,清镜也听清了他们闲话中的一言半语。

      “皇姐看起来消瘦不少。怀孩子辛苦,姐夫得好生爱护啊。”黎黎的声音隐约从那边飘来,现在想想她俩也是很久不见了。

      “这个自然。”訾蔚钦伸手握住邵瑛婷的,俨然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

      “三弟啊,别老是说姐姐。你以后有了夫人,也得好好疼着。这样说来,三弟也不小了,婚配之事不知父王有何打算?”

      “算了吧,姐姐莫要取笑弟弟了。父皇想在磨炼我几年,成家之事不急,也急不得。”

      “怎能不急,别耽误了才好。”

      “……”墨晗垂着眸子品茶,嘴角是习惯的浅笑,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似乎又瘦了,清镜看着他脸色有些苍白,心不由地一揪。

      “殿下,清姑娘带到了。”

      “带她进来吧。”见清镜从梅林中走出,訾蔚钦不着痕迹地移开握住邵瑛婷的手。

      “奴婢清儿,拜见各位大人。”

      “免礼了。”

      “谢大人。”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乐师?”黎黎饶有兴致地打量她,看来看去总觉得眼前的人瞧着眼熟,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居然是个盲女。”

      清镜淡然地站在他们面前,也不觉恼怒,毕竟以她对黎黎的认识,说这种话绝对是有口无心,没深层次的意味。可在座还是有两个人脸上闪过丝不悦,是訾蔚钦和……墨晗。

      “听闻你箫技不俗,连失传已久的《满朝贺》你也会?”

      “是。”

      “宏硝太子远道而来,让清儿给奏曲《满朝贺》为你接风,太子意下如何?”訾蔚钦装模作样地问。

      “自然甚好。”

      得令后,清镜双手执箫,缓缓吹起这烂熟于心的曲子。訾蔚钦之前不愿让她锋芒毕露,让她随便应付一下就好。而今,清镜一心都在琢磨方才墨晗脸上的那丝不悦,一首曲子吹得心不在焉,乍听之下就可知曲调虽流畅,但神韵却丝毫未得。

      一曲完毕,清镜垂头,恭敬而立。除了訾蔚钦一脸喜气似是很满意她的表现,其他人则神色各异——曲子不错,却并未觉得箫技有多超绝。

      “……”黎黎面有疑惑地瞥了眼同样面有疑惑的墨晗,见他也诧异不解,只好轻咳一声,勉强道,“曲子不错。”

      “还不谢过太子?”一旁白子夏温言提醒道,流连在清镜身上的目光略带探究。他在春花节时曾陪訾蔚钦听过这女子的箫曲,怎么如今这么有失水准?侧目望了眼訾蔚钦,心下了然,白子夏不由地皱了皱眉,只觉事情似是朝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而去。

      “清儿谢过太……”

      话还未落,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将这个亭子团团围住。待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些黑衣人已提刀砍来。

      “来人,护驾!”白子夏一面高喊,一面抽出怀中纸扇劈向一个黑衣人的脖颈。

      一群人混乱斗作一团,白子夏和訾蔚钦护住邵瑛婷,黎黎和墨晗护住小四,周围的侍卫将几人护在中央。一时刀光剑影,众人忙于应付。清镜惊于变故,假装无措地靠到亭柱一边。混乱间,訾蔚钦见她手无寸铁又无人庇护,眼下自己脱身无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感觉到一道担忧急切的视线,清镜一愣,居然是訾蔚钦!双颊一烧,她懊恼自己居然因他闪了神。

      躲在柱子后头的清镜并未被这些黑衣人察觉。几招下来,清镜觉得见这些人的武功路数很是眼熟。一道杀气突然从脑后袭来,清镜就假装被石阶绊倒,险险躲过。侧身见一个黑衣人向墨晗和小四袭去,此刻黎黎又无法抽身,她便借着躲避砍杀之际,狠狠从背后将那黑衣人撞翻在地,末了还不着痕迹地运了功踩到黑衣人的脊椎上让他再爬不起来。

      “小心!”墨晗伸手一把将清镜拉入怀中,才让她躲去了背后的袭击。

      “!”熟悉眷恋的馨香扑面而来,清镜只觉这一刻她仿佛等待了万年一般。

      “你先抱好她。”墨晗将小四塞到清镜怀里,挡在二人身前,从袖中掏出一个布袋向空中挥手一撒。倒地的黑衣人疯狂地抓着自己的脸,喉中发出野兽般的哀嚎声,然后便晕厥过去。

      “!”见此,小四一惊,死死抓着清镜的衣袖。

      “小四,别怕,那人没死。”清镜蹲下来搂紧小四,在她耳边轻道。墨晗手下留情,那人只是在脸上抓住几道红痕,并不骇人。

      “!”听她唤自己“小四”,邵瑛珞惊讶地睁大眼盯着这眼带白绫的女子,要知道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叫她小四!

      “你是……”瑛珞抓着清镜的衣服,不可置信。

      “帮我挡挡。”清镜将小四搂紧遮掩自己的左手,弹出从地上摸来的石子,打中墨晗身侧的一个黑衣人。

      惊异地发现向自己扑来的黑衣人突然倒地,墨晗回身望了眼抱作一团瑟瑟发抖的二人,很是疑惑。

      “啊!”一声的惊叫,让打斗的众人一惊。

      “夫人!”訾蔚钦搂住邵瑛婷,方才他抱着她躲避黑衣人的袭击,莫不是动了胎气?

      “小心!”余光见一黑衣人持刀砍来,额上布满冷汗的邵瑛婷伸手一推,硬是舍身为他接下一刀!

      “夫人!”

      “皇姐!”见邵瑛婷受伤,黎黎狠狠出掌,打得两个黑衣人吐息晕死过去。

      “殿下!”白子夏见状,也顾不得要留活口,一心想快点解决这场混乱。

      “!”闻声,墨晗也担忧地朝那边望去。

      “皇姐……”小四扭头,声音中有着泣意。

      “……”清镜见一干人都被邵瑛婷吸引了注意,又连连弹出几枚石子,助他们收拾了黑衣人。

      又一批侍卫赶来,片刻黑衣人悉数被擒,全部押往地牢。訾蔚钦抱起昏迷的邵瑛婷急急赶回去医治,剩下的人也拥着他们疾步离开,小四也挣脱清镜的手跟上他们。

      “……”走之前,小四犹豫地望着清镜。

      “走吧,知道你担心你姐姐。”

      “嗯。”站起身子,小四又道,“等会我再来找你。”

      “嗯,去吧。”

      一场慌乱后,亭子里只剩下她一人。清镜幽幽地从地上爬起来,脚踝一痛,竟是扭到脚了!这下好,她不仅眼瞎,还成了跛子。清镜心中苦笑,只能一瘸一拐地取了靠在亭外的盲杖,一个人吃力地走回了小屋。

      自从那次反噬以后,清镜便觉得身体状况大不如前,无论是体力和灵活程度都相差甚远,这次居然稍微动动就伤了脚。莫非这是给她的惩罚,警告她不能太依赖“定世”?

      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小屋里,清镜望着窗外发呆。

      这种孤零零的种感觉很不好。

      要不是小四还记得跟她交待一声,清镜都觉得自己完全是被众人遗弃了。其实,被遗弃也不打紧,只是连他也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

      ……墨晗……

      闷闷坐在屋里,清镜垂着头不停地安慰自己:他是没认出自己,没认出自己而已……可越是安慰自己,清镜越是觉得自己委屈,心中一酸,眼泪涌上来。

      这有什么好哭的?怎么作回了自己反而比还是云舒的时候更爱哭了?

      难道是日子太舒坦,自己的心变软弱了?

      想自嘲地笑笑,清镜勾勾嘴角,只尝到苦涩的滋味。

      就在她一人静坐时,门外哗啦啦涌进一批持刀侍卫。清镜疑惑地望着他们,没理解这到底是又是唱的哪一出戏。

      接着,白子夏稳步走进来,扫了眼呆呆坐着的清镜,厉声道,“把她抓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诛仙劫挽歌诀(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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