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谧野

5、牵手

　　平平无奇的一天伴随着若隐若现的熟悉感过去，洛予听着铃声叮铃铃响起，本欲以询问结果为由等待叶兮的想法逐渐暗淡，也许是因为那个过分真实又过分虚幻的梦境。

　　她看着同学们大致走完，才起身缓缓离开教室。

　　倒不是因为那愈合速度快的不可思议的伤口，就连夜间昏暗看不清台阶也是次要原因，归根结底只是不想往人群中去罢了。

　　白日的教学楼有多喧闹，夜间学生离去后就有多寂静。

　　只有昏黄的灯光，前方不远不近处两个女生低声的交谈声，和看不见星星的夜空。

　　说来好笑，洛予在网络上总爱以外星人自居，说她中二也好，幼稚也罢，她也从不在意网友们似嘲笑似玩笑的话语。

　　人群中没有她的容身之处，是不是就代表着她也许真的不属于这里呢？不属于这彩色外壳下的灰色世界。

　　尽管自己知道那有多可笑。

　　转过拐角，又到了连昏暗灯光都不见的廊道，她收回思绪，从口袋里抽了张纸巾，垫在手心和墙壁之间，摸索着前行。

　　“洛予？”

　　询问声忽然响起，洛予惊了一下，听出是叶兮，“你怎么在这里？”

　　叶兮走过来拉住她的手，“缘分？走吧，送你回去。”

　　洛予乖乖任她领着前行，沉默着走了一会儿，远处两个女生的谈话声也消失不见。

　　有那二人模糊的声音时，洛予还不觉得有什么，或许是因为那一场梦，总觉得二人关系近了很多。

　　可当黑暗之中安静的针落可闻，只剩下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时，她恍然觉得这气氛是否有些尴尬了。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到了拐角的楼梯间叶兮淡声：“这里楼梯十一阶，慢点。”

　　她的声音听不出一丝尴尬，洛予闻言也压下蠢蠢欲动又不知所措的喉咙。

　　放下心来反而能随口闻道“竞选结果怎么样？”

　　“落选了。”

　　落选？想到梦中的结果，洛予竟然有些无法接受。

　　“被选上的同学和我的话题方向一致，我又排在她后面，落选也理所当然吧。”叶兮语气中不见一丝失落，平淡道。

　　洛予反倒不如她平静了，“好可惜，选中的是谁啊？”

　　“那个同学好像是叫……李月？”

　　梦境的碎片忽然重组，完整又颠倒错乱的记忆浮现，洛予蹙眉，心中隐隐生出一些别扭。

　　“她是我室友来着。”洛予说。

　　叶兮轻笑，“怎么还不高兴了？”

　　这词句这语气太过暧昧，像是包容又像是哄小孩子。

　　像羽毛轻轻在心间划过，一丝红霞在洛予脸上飘过，不过大概只有夜风看得到。

　　“嗯？”

　　“哪里有不高兴啊，只是有点奇怪。”答不上话的羞耻散去，洛予坦白道。

　　“什么？”

　　“总觉得该是你被选上。”

　　叶兮好像是愣了一下，顿了几秒才轻声道：“这么相信我啊？”

　　尾音轻扬，说不出的温柔。

　　洛予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发言有多暧昧多不合常理，她正试图补救时，察觉到手指被她捏了捏，她道：“我其实是被班长拉着凑数的，不过……还是很开心的，听到你这么说。”

　　指腹被轻轻揉捏按压，能感受到对方血管的震颤，微弱的起伏此时此刻却显得那么有力而不可忽视。洛予手心几乎瞬间就生出汗意。

　　“嗯。”不知该说什么，洛予只呐呐发出个音节。

　　好奇怪，就像生出了翅膀一样，轻飘飘地悬在半空中，时间地点的概念全部远去，世界都按下了消音键，似乎只剩下了一条小路。天色是黑的，路边却延绵着路灯，将这仅有她二人并肩的小路照的通明。

　　可事实上学校的楼梯间并不明亮，出去后的小道更是漆黑。

　　快要走到学生公寓了，这里的灯光会明亮些，好像也就没什么要同行的理由了。

　　洛予看着叶兮握着自己的手，温暖干燥的触感难以忽视，想要再走一段，就这样牵着手不言不语就好。

　　可再怎么拖延，离学生公寓的距离也不算多长。

　　洛予想抽回手说“到这里就好”，最后只是看了看叶兮的背影，任她牵着走了。

　　很快就到宿舍门口，叶兮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要送你回宿舍吗？”

　　洛予惊了下，虽说自己确实有些贪恋这温软舒服的触感，可会不会……太过了？

　　她下意识想拒绝，却听叶兮补充道：“下周我就搬进来了，提前熟悉一下构造。”

　　住校？

　　那这样的机会是不是就会多起来了？

　　洛予反应一秒，嘴角忍不住扬起，“今天就带你转一圈女寝吧？”

　　叶兮听出她话音中的雀跃，发笑，“开心？”

　　一时间没有忍住，洛予略羞耻道：“什么啊。”

　　叶兮轻笑，直直看了她几秒，调侃中混着些包容似的温柔。

　　洛予好像有一种被人轻轻捧着的感觉，轻飘飘，暖融融。

　　心脏被这温暖浸润，她生出几分冲动，道：“怎么跟逗小孩儿一样。”

　　叶兮疑惑问：“哪有啊？”

　　“就是有。”就连这时候说话也是轻轻柔柔哄小孩似的。

　　于是叶兮无奈道：“那就有吧，小孩子要好好看路。”

　　洛予扑哧笑出声，“这里这么亮，会看到的啦。”垂下的睫毛颤动，顿了几秒她又补充：“真是……”声音极低。

　　半天没有后文，叶兮发出疑惑的音节，“嗯？”

　　洛予眼中颤动更深，真是……明明大家这时候都会当作听不见敷衍了事，她偏偏会注意到，还来询问。若是自己说“没什么”，她大概会用一种略带无奈的语气说“好吧”吧？

　　真是……

　　“万恶之源。”她不想用“没什么”敷衍或者隐瞒，面对叶兮的时候。

　　万恶之源亚萨西。

　　叶兮侧目看她一眼，眉眼弯弯，“怎么对我评价这么高啊？”

　　显然，二人对上了脑电波。

　　就像梦中一样，她会和自己有相同的爱好，尽管那只是梦，梦里竞选的结局也和现实不一样，可洛予就是这么认为。

　　不知缘由却万分笃定。

　　一路走走逛逛，叶兮顾忌她基本好的差不多的腿，到底没有让她做导游。

　　站在寝室门前，她从包里拿出什么径直贴向洛予脸颊。

　　洛予抑制住想要退开的本能，问：“什么啊？”

　　“给小孩子长身体的。”

　　“什么啊……”洛予轻轻嘟囔着，拿过一看，包装上是一串日文，应该是牛奶。

　　“……”洛予纳闷，“你还真把我当作小孩子啊。”

　　叶兮笑笑，“家里屯的，恰好我不喜欢牛奶，想着送你补补钙嘛。”

　　“好吧。”洛予来回又翻看几遍包装，“所以什么看动漫多了自然就会了都是骗人的。我一句也看不懂。”

　　叶兮好笑，后退几步跟她道别：“歪理邪说嘛，晚安？”

　　洛予挥挥拿着牛奶的手，说：“晚安。”

　　叶兮见状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勾起弧度，也对她挥挥手，转身离开。

　　*

　　或许该多亏李月被选中，她们的点头之交不必被打破，仍旧维持着浅淡的交情。洛予若微微下压一些莫名的执着，说不定她们也能成为朋友，不过她还是既挑剔又没耐心。

　　讨厌矫揉造作的撒娇，讨厌不懂装懂的虚伪，讨厌刻意迎合的世故，讨厌沾沾自喜的自大。

　　不过，叶兮却是完美的。

　　她这些天就像投喂一样，定时定点给她一袋牛奶，美其名曰自己不喜欢放着也是浪费。

　　显而易见的借口，洛予却没有拆穿。

　　用不言于口的默契维系着每日的缘分。

　　*

　　周六开学典礼结束，迎来一周一天的假期。

　　看着展台上的小东西，站在精品店的洛予想象了下叶兮收到时的表情，买了下来。

　　她就要住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