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卷毛小狗谈恋爱》勒马观山

8、第八章

　　“来看看你，做得很好！”苏郁鼓励似的对他微笑，两颊漾出一点久违的血色。
　　老板把苏戈叫到前台，给他结了上午试工的工资，宣布会录用他的时候，他嘴角恨不得咧到耳后，有点傻兮兮地回头看苏郁。
　　他跑过来，苏郁耐心在原地等候，像等待一只接住飞盘立刻返航的狗狗。
　　“现在有钱了，能治了。”小狗眼神亮晶晶的。
　　苏郁愣了一下，有点震惊又不可置信地问：“你打工是为了给我看病？”
　　对方嘿嘿直乐，
　　她又问：“你以为我没钱看病才来打工的？”
　　她心口一酸。
　　小狗摇起尾巴，并不回答，
　　苏郁叹气，“不治病不是因为治不好，是因为我不想。”
　　所以她最讨厌小狗。执拗又一根筋，骗了会良心不安。
　　她之所以能够在弥留之际这么平和恬淡，是因为她在等一场生命的长假，就像在周五的晚上一般充满期待。
　　她容忍一切不安，焦虑，在最后的日子里最快乐也最轻松，好像睁开某双天空的深蓝色眼睛。
　　死亡对她来说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
　　她最讨厌医院，白色和消毒水气味。在幼小的年龄里她因体质虚弱而生出的感冒高烧，在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的生长痛，肋骨硌着前胸，她被那所白色监狱关得太久太久，一旦逃脱就不想再回去，哪怕以生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她喜欢五彩斑斓的梦幻世界和蝴蝶翅膀，化疗日复一日的坚持对她的人生来说太痛苦了，痛苦到会吞没活下去的意志，即便如此，遭受折磨以后说不定也会死掉。
　　何必呢。她想，明明长大之后享受了所有热爱的东西，并且每一时每一刻都不带缺憾地享乐。
　　虽然养了小狗，但这也没办法彻底阻止她留下。
　　虽然小狗很可爱，虽然小狗变成了一个人，虽然那个人真心实意地疼爱着她，用守护宝藏的姿势守着她，虽然……她戛然而止。
　　听了这话，小狗那双眼睛立马灰暗掉了，几乎是瞬间就盈眶而出的泪珠，唇仍是笑的，他也不问为什么不治，不问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不问她，就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他只说：“至少带上我。”不要丢下我。
　　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蝴蝶般煽动的长睫下哀婉的眼这样恳切道。
　　真是太没办法。
　　苏郁摇摇头，领着他换衣服，出商场门，坐上出租车。
　　每做一步，苏戈的心就愈沉，他是自出生就没有想过死亡的小狗，死亡对他来说堪比入户抢劫的劫匪强盗，他一生的任务好像就是取悦主人，然后强盗说：你主人fine，下一秒mine.
　　他还有点哭哭啼啼的，惹得出租车师傅时不时瞅一眼苏郁。好像她是什么莫大的负心恶人。苏郁扶额苦笑，她觉得没有比她更命苦的癌症患者了。
　　“去…去哪？”苏戈有点疑惑，这不是回家的路。
　　“医院。”用力按住带着一脸鼻涕泪水就往脖颈处蹭的狗脑袋，苏郁心中无奈又好笑，带上他，她怎么会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