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神离念》狐九梦

35、终章：神之爱

　　在结界之中，随着时间推移，离念逐渐觉醒。他想起了许多曾经的人和事。他也意识到自己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离念想了很多，既然不论如何都无法阻止悲剧，那就回到过去的过去，从根源上彻彻底底斩断玄极与世界的关联。但这一点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唯一的人选只能是曾经与玄极一样让整个世界为他们的任性妄为买过单的厉无邪。
　　厉无邪是天命之子，他是妖神后羿却也同时是离念至今看到的唯一一个希望。
　　由他去，便能改变一切将来必然发生眼下却还没发生的很多事情。但厉无邪太弱小了，因此，离念将‘那个人’送到了他的身边。
　　“这样就好了吗？”
　　听风洞前，那半片断崖之上，黑衣猎猎的厉无邪正站在离念身后。此时的他看起来面容更加憔悴了一些但浑身上下凌冽的气势却更加骇人了些许。
　　“嗯”
　　离念转身看他，眼中笑意盈盈。
　　“能做的不能做的我们已经尽全力去做了，接下来…就交由真正的命运来抉择吧…”
　　听着他有些无奈妥协似的话语，厉无邪不赞同的皱眉“我就不信这小子这次还敢胡来！老子可是因为他活活被困在回天境里整整一千年之久！”说道这里，厉无邪又抬头看向离念不满道“小仙神，你可真偏心！”
　　“呵？我哪里偏心了？”
　　“我和他明明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之前你就忍心把我一个人仍在里面整整一千年之久！现在呢…你还费神费力把自己一半的元神安放到里面提前降世…我看他以后，只会安安静静陪着你再也不会想着要怎么出来了”
　　“……”
　　离念沉默的听着他抱怨，待他气鼓鼓的说完后只是沉默的抬手想抚上他的头。见此，厉无邪配合的微微屈膝把头主动蹭到离念掌下道“小仙神…我其实不是在怨你…我只是…”
　　“我懂”离念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只是揉了揉他有些尖细的碎发道“我又何尝不是呢…最初留你一人在那里已是不该如今又怎能重蹈覆辙？”
　　“嘿”听他这么一说，厉无邪才觉得一肚子的酸气散了些味。细想之下，他们本就是一个人来着，因此厉无邪嘿嘿一笑道“我就知道阿念还是最心疼我的～”说着，就耍赖似的乘机伸手一抱将人揽入了怀中。
　　“小仙神…我们以后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再分开了？”
　　“…也许吧”
　　“啊？怎么这样…”
　　“你忘了…他们终有一天会来到这里的…”
　　离念顺从的被他抱着，目光看着远处的云海叹息了一声“终有一天，所有的偏差都会回到它原有的轨迹”
　　厉无邪听了，沉默了一瞬，故作轻松的哂笑道“啊～不管！小仙神，我说过不会放手就绝不会再放手了！不论如何…”厉无邪停了一下，离念抬头看他，只见他也正低头目光轻柔的看着自己继续说道“哪怕不能堂堂正正站在你身边…我也要陪你看尽天下沧桑…等浮屠花开，浮屠花落…”
　　“无邪！”
　　离念轻唤了他一声，压抑在心底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句似离别又似承诺之中的话语里完全爆发了，他主动吻上他的唇，眼中的泪在闭上双眼的那一刻顺着眼尾处慢慢话落。
　　一个吻，能有多少味道？
　　厉无邪认为它该是永远香甜的，可今天离念给他的却是一个缠绵悱恻却又苦涩良多的吻。很特别，也让人…有些许心痛…
　　“别哭…”厉无邪轻吻他的眼角，抬手抹去那一滴泪痕。
　　“别哭…”他开口劝道“我们会在一起啊…永远在一起～”
　　“不！”
　　离念摇头，语气哽咽…那抑制不住的悲泣压在喉咙处一时竟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只能一味摇头。
　　“没什么不一样的”
　　看他难受的模样，厉无邪心疼的紧紧拥抱他轻轻在他耳边叹息道“厉无邪和离念终究会永生永世的在一起…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
　　“…我…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阿念…你要守护的世界会好好的你在意的人也会好好的…阿念…你只是没有看到那一刻而已…当你看到了你就会发现…没有什么不同的…”
　　“…”离念沉默的抬头看他，双目泛红。
　　“你会消失的”他终于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过去与未来不同，当他们到来时你会消失的！”
　　“是吗？”厉无邪愣了一下，却还是无所谓的笑了一下放开了离念。他俯下身，伸手拉过他的一只手慢慢放在脸颊侧面细细磨蹭了一下柔声道“没关系。阿念，对我来说，离念与厉无邪能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结局。”他想了想看着又开始无声无息流出泪来的人道“我会消失，但厉无邪不会。我们对你的爱亦不会因为过于或将来有一分一毫的削减。浮屠花是你亲手种下的厉无邪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下下辈子能钟情的…唯有你一人…所以，没什么不同的…懂吗？”
　　离念沉默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终是如同孩童一般放声大哭起来，他一遍遍对他说着对不起，他却只是起身拥着他一下一下轻抚他的背脊说“没关系”
　　离念从始至终都是个很冷静的人，哪怕在某一世与厉无邪刀剑相向最终一同死去他都不曾放声大哭。他所有的情绪隐忍而克制…可这一次，他无法忍耐了。如厉无邪自己所言，‘他’会消失。但他们都明白‘他’只是存在在未来的一个残象。若过去都发生了改变未来还会一如既往的存在吗？
　　不会！
　　正因为清楚明白这一点，离念才会觉得心里愧疚，对未来的厉无邪的那份愧疚让他无法保持冷静刻意压制自己的情绪。他需要宣泄…需要放肆的大哭…给这个一直以来真心实意爱着自己的人唯一仅剩的回应。告诉他，在我心里你一样不可或缺！
　　“呵…我发现你现在变成了一个爱哭鬼呢…”厉无邪拥着他安抚了一阵忽而道“看来真的是我对你不够好，不然为什么对着我的时候你总是在哭呢？”他的表情悲痛，好像真的开始在自责了。离念抬头看见了忙哽咽着收了声道“别胡说，是我对不起你…你…你对我够好的了…是我…”
　　“那就给我笑一个吧”
　　厉无邪打断他自责的话放开手退开一步道“离别之前，小仙神能对我再笑一次吗？”
　　“……”
　　“因为，我好像很久都没有见过你笑了呢…”
　　余晖的晚霞漫过山壁。离念挂着泪痕的脸对着周身正在余晖中慢慢开始化成光点消散在空气中的厉无邪努力扯动嘴角笑了一下。
　　“笑得可真难看…”厉无邪同样露出一抹苦涩的笑随意点评道“下次见到‘我’时，要笑的好看些啊…”
　　他的声音隔着风声渐渐停歇。
　　片刻后，听风洞的那半片断崖处便只剩下离念一个人站在原地满脸泪痕的扯着那抹笑对着虚空慢慢跪倒在地，怅然若失。
　　若命运不可更改，便尽全力去战…可若你不在了，谁还能在我跌倒时哭泣时…来告诉我该怎么能做呢？
　　这样的取舍…离念第一次觉得有些茫然…他不懂，这么做是对？还是错？
　　结尾一 完
　　三千年之后，离念从沉梦之中醒来。睁眼看到的就是明晃晃的蓝色床幔。
　　这里是？
　　离念坐起身，诧异的看向陌生的屋子里。一瞬间，一段庞大的记忆迅速涌入他的脑海，他下意识的抬手抚上腹部，那里正有一块完整的丹玉静静运转。
　　三千年之前为了更正所有的错误，离念将厉无邪打入回天境并将自己的丹玉劈开一半随之放入其中强制性的提前降世在过去与厉无邪一同打乱过去所有的轨迹并更改了所有将来会发生的错误。因此，玄极被镇压在北溟幽界，厉无邪则成为新的天命之主成为无冕神尊，天帝之位则交由一位名叫清河的修者继任。据说，他曾是由玄极亲自剥离本体的一个分身所化。
　　清河是个好帝君，或许是因为他本身就属于被玄极剥离掉的那一份天生地养的使命意志化形的原因他并没有像他的原宿主一样为了某个人而动情也没有对自己时不时会莫名其妙消失一段记忆的状态有任何不满。事实上，从记忆中读取到的信息来看这位清河帝君似乎除了‘安天下’的本职使命以外心中眼里就再容不下其他了。
　　龙蜵则还是高高在上的天界龙太子公认的下一届天帝候选。他清幽寡淡，素来只爱静静待在三十三重天研习术法来打发时间。
　　厉君行还是和青龙产生了某种联系不过这一次他却因着青龙帮他顺利复活白芷而对青龙的态度有所缓和。但离念觉得，青龙要是真对厉君行有些什么心思恐怕也只能在白芷复活后胎死腹中了…毕竟，不论是过去还是将来或在回天境中厉君行要复活白芷的信念可从来没更改过…
　　龙緣……
　　离念坐在桌子边看着水镜中倒映出的画面难得有些困惑的皱了皱眉。
　　“这个人…”
　　“小仙神觉得有哪里不对吗？”
　　“嗯…他看清河的眼神怎么总感觉…有点奇怪？”
　　“哪有什么…龙緣心系天帝是天界众所周知的事”
　　“哦…哎？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阵了”
　　屋子里，不知何时到来的青年，身着一袭锦衣华服，手中握着一把光彩琉璃的剑。气势如虹，周身的灵气游走间却轻柔的没有一丝杀意透出！
　　此时，他正站在离念身后见离念回头看他随露齿一笑，目光浅浅的回视着离念。
　　“小仙神，好久不见”
　　他道。
　　离念看着模样大变的厉无邪似乎愣了愣，随后听到这一句才开口道“你都知道了？”
　　“嗯”厉无邪点头“其实在回天境里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就模模糊糊有了一些猜测”
　　“…”离念低头深吸了口气，忽而抬头对着厉无邪释然一笑道“好久不见，无邪！”
　　“呵”
　　厉无邪随即伸手，轻笑一声慢慢拥抱着离念轻轻在他发间落下不含一丝情欲的纯粹的吻。
　　神不能动情。
　　这是在有了玄极这个教训之后天界最严厉的一条规训！任何人都必须遵守！
　　厉无邪身为被万仙朝拜乃至连天帝都需敬畏三分的无冕神尊他自然也不能例外！否则，三千坐首之下哪个仙神还受天界管制？！
　　离念感受着这一刻，厉无邪虔诚却不可避免的疏离态度，沉默的回拥着他。
　　世上有很多事无法改变。并不是真正无法改变，只是看你愿不愿意。有时你努力了却还舍不得一样是徒劳无功的…因此…他什么也不能说，不能怨…因为这就是他…
　　离念从一开始亲手为厉无邪写下的结局。他们之间的圆满只能止步于此…
　　“无邪…你恨我吗？”
　　“不恨”
　　“是吗…”
　　“小仙神…不…不对…应该是离念之神…你知道吗？三千年里，我所有的爱恨都被时光一点一点消磨干净了…所以我不恨…”
　　心痛能到什么地步才会觉得连呼吸都是一种酷刑？
　　离念沉默着，慢慢收拢双臂紧紧回拥着他…却只能感受到厉无邪轻轻拍拍他的背然后慢慢放开了手…
　　“离念，很多事从一开始就不一样了”
　　“是…我知道…”
　　离念点头，却没松手。他太贪婪了，以至于这双手都不听使唤了。
　　“…对不起”
　　见他仍不放手，厉无邪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便伸手一挥轻轻将离念推开。
　　离念顺势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撑着桌面一只手半抬用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已然泪水模糊的脸。他闷闷的压着声回道“没事…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
　　对方沉默了一阵，而后离念听到了房门轻响了一下随之他又等了一会才慢慢放下半抬的手臂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慢慢趴在了桌子上目光出神的看向房门处。
　　结尾二 完
　　一切似乎都很完美，世界的秩序恢复了它原有的样子。但一切又似乎很糟…但这却仅仅只是对离念一人而言的糟糕…
　　玄极是不是曾经也是他如今的感受呢？
　　离念转瞬消失在桌边，下一刻他便出现在北溟幽界之中。
　　一个男人，浑身捆绑着沉重的锁链就被缚在他曾经待过的一处石台上。
　　“玄极”
　　离念走到他身前轻唤了一声。玄极抬头看他双目呆滞。
　　离念见状，只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道“我以前总不理解，你到底在追求什么…现在我大概有些理解了”
　　玄极看着他一如既往的沉默。离念却也并不是真要他能给自己回话的，于是他自顾自的说道“我生来便是你们的克星，我是父神母神留给你们的匕首却也是留给你们的一丝希望…父神母神希望你们能过得更好于是创造了我…我遵从自己的本能本想竭力去求一个圆满却一次次的失败了…于是，我更加努力的去完善我的使命…在这中间我与他相遇了…他成了我的希望…可我现在…却亲手把这份希望弄丢了…”
　　“……”
　　“我也不想的…我也舍不得的啊…你有见过哪一个掉入深渊的人在见到阳光之后还想重归黑暗之中的？我明明都已经要得到他了…可却在最后一秒放了手…我不明白…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玄极，若不是一开始你就做出了选择我或许也会不顾一切的…”离念的话停了，因为玄极哭了。
　　他从始至终的沉默着，这一刻却哭了。无声无息的落泪。
　　曾经，他也曾因为一份情一个人一世的记忆而与天争与世界相斗…最终…却是一败涂地…
　　“离念，走过的路就不要后悔！”这，是玄极最后唯一一次开口对他说的话，是告诫也是宽慰。
　　生而为神，有太多的枷锁是你不能去碰更加不能妄图挣脱的！
　　这是神之爱也是天地之责。
　　离念走了，走过花海走过云端最终漫过长长的银河隐在天地之中。
　　有人说，他堕仙成魔去了妖魔界。也有人说，他灵力虚耗早已身归混沌…总之，关于这位第四位原生神族的去向到底谁也说不清楚。
　　又是若干年过去后，天地之间的灵气匮乏，天界与凡尘之间的壁垒越来越稀薄，直至有一天，这层隔膜完全消失了！天界一下空了下来所有的仙神有修为不足的直接堕仙修为浓厚一点的却也只是龟缩在天界一角潜心修炼不敢再肆意横行，生怕体内的灵气匮乏之后也会一朝堕仙散尽修为…
　　属于神魔的时代终究还是迎来尾声，不同的是：所有人的退场都是静悄悄的没了记忆中那一份过于深刻的惨痛！
　　漠河之畔。
　　一袭麻布青衫的男人正撑着伞静静站在河边。他身后，在茫茫细雨中忽而出现一道身影。那人走到他身后站定轻声唤了一声“阿念！”
　　男人闻声转过身去，一眼就看到了一袭黑衣的厉无邪正站在雨里目光柔和的看着自己。
　　“你来了”
　　离念走过去，为他遮住那丝丝绵绵的细雨抬手轻抚上厉无邪眼角的刀疤。
　　“嗯…让你久等了…”
　　厉无邪抬手抚上他的手背轻轻摩擦了一下，二者就这么站在那里目光缱绻万千似有无数的眷念无从说起。
　　最终，在一片虚空的浩海之中一道身影静静看着相伴而去的两人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漫天银河之下的星空里。
　　“小仙神，我终是为你守不住这个‘天下’但或许…可以偿还你这世…一份衷情…”
　　漫漫星空，寂寂花庭。
　　今朝我为你写下的这一笔朱红可还能留住你一寸相思？
　　“小仙神！小神仙！你别走…等等我…”
　　梦中，厉无邪努力去追逐着身前越走越远的人。那人却回身打了他一道天雷道“你是谁？为何总要跟着我？”
　　“小仙神！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厉无邪啊！是你曾经救下的小狐狸…你看！你不认得我吗？”
　　梦中的厉无邪慌慌张张的对那人证明着什么，甚至化成一只白色的九尾狐轻摇着尾巴讨好的凑到那人腿边想要蹭一蹭。那人却一脸厌弃的退后了一步避开了，冷冷说道“我从不认识什么狐狸也从未救过什么妖魔。念你修行不易若当速速离去或可还能饶你一命！”
　　那冰冷冷的话如利刃一般撕裂了厉无邪的心脏，他就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人头也不回地渐行渐远…
　　［从此以后，世上只有妖神离念！］
　　梦醒之际，留给厉无邪的只是无尽的残念下的灰烬。
　　他是无冕神尊，他做的梦…就是未来…
　　厉无邪不能忍受这样的结局，最终他只能将一个还没有成为神尊的‘自己’送到离念身边去，在妖神血脉开始沸腾之前永远陪伴在他身边…即便这样做的代价，是自身的陨灭…
　　结尾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