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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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最后推了那孩子一把的，不是柳君你吗？”
轻飘飘一句话，像是平常随口向学生说出一般，带着点随意和懒散，但从黑沼琴子嘴里说出口，似乎就自带了几分阴冷。
松田阵平茫然地眨眨眼睛，双手不自觉用力抓住布满尘埃的布帘，在阴影里的他悄悄探出脑袋，看见了背对光的柳真守一瞬间空白的脸。
控制不住颤抖双手，内心突然升起的不堪和愤怒，仿佛一巴掌打在了自欺欺人的自己脸上，生生的疼，呼呼的冷。
柳真守下意识收敛起脸上伪装出来的笑，曾经被鱼龙会里的前辈戏称为“很会伪装的坏学生”的他头一次维持不了他的表情。
棕色的眼睛瞳色渐深像是蕴藏暴风雨，自称为“守护”的他露出难得的攻击性。
而被这样的视线注视着的黑沼琴子不但不心虚，反而在这样的目光下脸上笑容越发扩大、扭曲，在昏暗的余光下像极了电影里令人不寒而栗的反派。
“那个时候，对松下同学说出事实的人，不是柳君你吗？”一声轻笑，带出几分病态的愉悦，黑沼琴子俯视站在观众席上的少年，充满恶意。
一瞬间，柳真守仿佛回到了五年前，刚刚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成年人，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还没能收敛住脸上不甘和愤怒的自己，僵在原地，背后升寒。
是的，那个时候躲在角落里听到黑沼琴子讲话的人，那个不知道怎么安慰认为自己被最敬爱的老师抛弃的阳也而说出了真实的人，是他。
也是他，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相信了阳也说的没事，他没看出阳也平静下的崩溃，他也相信了阳也会像他说过的那样成为太阳继续发光。
可是松下阳也不是太阳。
所以最后他看见的，是落在金发上的红色和好友永远闭上的双眼。。
柳真守狠狠闭上眼睛，在“杀死”阳也这件事上，他也是“凶手”。
但是...
但是！
柳真守咬住舌尖让自己从冰冷中清醒，口中瞬间蔓延出铁锈味，他固执仰头望着礼堂正中央的女人说：“如果不是你欺骗阳也的感情，如果你没有错误引导阳也的情绪，如果......”他沉沉呼出一口气：“如果你没有亲口说出那句话的话，阳也他也不会死！！！”说到最后声音带上几分撕心裂肺的痛，他控制不住音量也控制不住怨恨，他曾经的金色世界被彻底破坏，柳真守又回到了薄幕那一边。
他又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异类。
就算他后来离开了立海大，就算他遇见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同类，他毅然离开家走进那个能容纳他的地方，柳真守仍旧会怀念那曾经将他的世界和外界染成一致的金色。
或许前辈说得对，他们这种人在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疯子，前辈是，他也是。
所以就算明知道继续这样下去他将会真正的万劫不复他也仍旧控制不住心中的恨意。
刻骨的愤怒在内心堆积膨胀，最后在见到那个名为松田阵平的孩子的时候终于爆发。
那是和阳也很像的孩子，却比阳也更加清醒和幸运，松田阵平的身边有能够守护他的骑士，而他却没能守住自己的太阳。
但黑沼琴子眼中的恶意一如既往，柳真守明白了他必须要做的事——五年前没能做到的事，今天就是最后结束的地方。
柳真守眼中的决绝如此清晰，黑沼琴子的笑容确实越发夸张，刻薄冷淡的脸上带上几分潮红衬得平素给人寡淡印象的她多了几分妖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向以严谨一丝不苟为名的女教师放弃以往的冷淡和刻板有礼笑弯了腰，扶着肚子鞠起身子，一连串的笑声在空荡的礼堂回荡似乎带上了几分凄厉。
柳真守藏在裤兜里的手悄悄握紧拳头，他浑身肌肉绷紧看着黑沼琴子笑着抹去眼角的泪珠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红痕，她嘴角还蓄了几分笑意：“可是，我真的很开心哦。”
她说：“我讨厌当老师，也讨厌小孩子。”
“我讨厌他一遍一遍说我是个好老师，也讨厌他永远用憧憬的目光望着身为老师的我。”
黑沼琴子挂着诡异地笑：“所以我亲自给他染上了我的颜色，最后——”她无所谓地摊手：“摧毁了他。”
故意对他抱有期待又默许了手上孩子对松下阳也的校园暴力，黑沼琴子不是不清楚国民对混血儿的歧视，正是因为清楚她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给予精神上支持的同时施加□□上的打击，脆弱的孩子会把唯一的心灵寄托给她，而这唯一的软肋，破坏起来也尤为轻松。
她在松下阳也期待的目光中更换了毕业典礼最重要也最富期待的工作，给这份救命枷锁刻上了破碎的征兆，最后在松下阳也最好朋友的助力下完成了结尾。
黑沼琴子亲自导演了这场长达六年的电影，最后以主角自杀而宣布落幕。
那一天，她守在自己私人空间里拍手大笑，没有往常的刻板。
如果说以前操控学生的思想性格甚至人生只是她的乐趣，那么那个名为松下阳也的存在，是黑沼琴子真真切切想要毁掉。
黑沼琴子讨厌教师，但这是她唯一的路。
传统的父母只想要传统的孩子，发型爱好着装甚至一言一行，她从小就必须按照要求规范自己。
不可以学他们哦，那是坏孩子，他们终究会遭报应的哦。
好看的长发、漂亮的花裙子、好听的CD和可爱的手链发夹。
那些曾经被那对夫妇剪碎、破坏的东西终究还是在记忆里成为黑白。
她是父母手上的提线木偶，像是小说里最不起眼的传统特质的角色一般，她按照父母的要求考上优秀的大学，在那对夫妻的介绍下认识了现在的丈夫。
无所谓感情，最后他们踏入了婚姻。
然后，那对夫妻说：
——琴子很适合当老师哦。
在他们眼中除了教师公务员以外的职业都上不了台面。
她笑着说好，内心一阵阵作呕。
她成为了百年名校的教师，她收获了那些人羡慕的眼光。
那对夫妻鼓着掌自豪地微笑，嘴角咧到耳边：“果然不愧是我们的孩子。”
“承蒙你们的教导。”黑沼琴子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嘴角同样咧到耳边，声音虚伪。
瞧！你现在多厉害！她对自己说，笑容更加夸张。
因为他们是自己的父母，所以自己不能反抗。
黑沼琴子低眉顺目垂下头。
可是自己是那些孩子的老师，他们也不可以反抗自己哦。
她低头看着一个个懵懂的孩子想。
于是，她的游乐场开始。
幸运儿，反叛者。
信任、恐惧、孺慕、排斥、怨恨。
身为掌控者的夫妻不会在意手中人偶的情感，身为人偶的黑沼琴子也不会在意手中画纸的心情，她随意泼洒手中的颜色，不管最后那幅画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是她作为教师唯一的乐趣。
直到她遇到了松下阳也——拥有一头灿烂金发的孩子。
他说他想要成为老师。
他说他很憧憬黑沼琴子。
他说，他想成为黑沼琴子那样的老师。
那一刻，黑沼琴子恍惚间想起了自己被剪掉长发时那对夫妻赞赏的目光，一字一句是对她不符合传统的责备和自己那一声声带血而泣的对不起。
那一刻，突然从胃部涌上来的酸意和恶心，夹杂着恶意将她包裹，那曾经被压抑在记忆最深处的怨恨被轻而易举翻出来。
黑沼琴子明白了，她要毁掉这个人。
让那头金发不再耀眼，让他眼中的天真破碎消失露出绝望的表情。
所以她亲自筹备的那场电影，注定以悲剧结尾。
黑沼琴子笑着拨乱额边的碎发，她一步一步走近柳真守身边声音愉悦：“说起来，我还要感谢柳君呢。”
她在少年戒备的视线中轻轻开口：“如果不是你在那个时候忽视他的话，我也不会乘虚而入呢。”二年级的梅雨季，被生活彻底磨灭希望的女人亲手浇灭了自己儿子心里的阳光，她对他说如果你没有出生就好了。
那个时候，黑沼琴子对他说你会成为我的骄傲。
“如果柳君再细心一点的话，就一定能发现松下同学的痛苦吧，可是为什么就这么忽视了呢？”她一遍一遍对松下阳也说，不要依靠别人哦，这是对你的考验哦。
所以那个天真的孩子，真的一点都没有透露出来呢。
“闭嘴！”柳真守脸上控制不住痛苦后悔，他浑身颤抖在黑沼琴子的逼近中忍不住后退跌坐在凳子上，灰尘飞起模糊了视线。
黑沼琴子眉眼弯弯，俯下身带着狂热的笑意：“还真是多谢柳君告诉了松下同学呢，不然我的剧本最后也无法完成。”
“松下同学，应该是恨你的啊。”
她笑着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一声脆响刀刃弹出，黑沼琴子将刀柄放进柳真守手中握紧，刀尖对准自己胸口的地方，女人笑容癫狂：“如果我是杀死松下阳也的凶手，柳君你就是最完美的帮凶哦。”
微微收紧拳头，她感受到手下躯体的颤抖，毫不在意笑语盈盈：“我知道的哦，虽然不知道柳君是怎么办到的，但五年前的意外事故就是你做的吧。”
黑沼琴子没有错过少年一瞬间的瞳孔收缩，她压低声音，宛如恶魔的低语：“那现在，你可以哦。”
“——像五年前一样。”
“杀死我！”
我会以被坏学生的报复而死去的完美教师而死去。
而你也会永远被钉死在了坏学生的耻辱柱上。
你再也无法揭开事实的真相。
就像当初警察先生拒绝你那样。
你永远无法让阳光再升起。
作者有话说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