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吻帮我保管一下》山上风下

13、妹夫

　　家属院有集中供暖，白天忘了给窗留个缝透气，烘了一天的房间让人觉得闷，樊月拉开窗帘开了点窗，冷风便沿着缝儿钻了进来，一同光临的还有冬天的清冷月光。

　　几年前，一个有着同样月光的晚上，樊世诚喝了点酒，敲开樊月房门，郑重地和她进行了一场谈话。他说：“月儿，你十五岁了，已经长大明事理，有些话我可以给你说明白了。”

　　樊世诚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喝醉酒的人说话反反复复没有逻辑，他想说的是——谢蓉不是第三者。他和谢蓉是高中同学，少年时他确实对谢蓉有过好感，但那时他没敢说出来，后来他读大学，谢蓉没再读书，他们没了联系，年少时的懵懂情感便随着时间淡了。

　　大学时他认识了于雅，工作后确定关系，再顺其自然的结婚，有了樊月后，于雅开始拼事业，他心疼她太拼太累，总劝她放松一些，可于雅听不进去，觉得他啰嗦烦人，两人的感情越来越淡。

　　谢蓉的出现是一个导火索，但不论有没有她，樊世诚与于雅的婚姻都只是勉强维持，对谢蓉的误会无疑加速了这个过程。

　　离婚后，樊世诚始终和谢蓉保持距离，他当初给她介绍工作安置房子，确实只是可怜她们母女俩无依无靠生活困难，但人言可畏，哪怕最正常的关心也能成为别人的话柄。

　　直到有一天，他经过家属院听到前楼一阵吵闹，隐隐传来谢蓉的声音，他过去一看才了解到总有人骚扰谢蓉。

　　独自带着孩子的单身女人是非多，特别是像谢蓉这样生了副好相貌的，打她主意的人不断，谢蓉从不理会，但有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总是纠缠她，甚至直接进到家里，谢蓉再三警告也无济于事。

　　这次他竟然还骚扰谢颜颜，任何母亲都容忍不了有人打女儿主意，谢蓉打定主意将他扫地出门，这个男人没脸没皮惯了，和她拉扯时嘴里还不干不净。

　　樊世诚冲过去和那个男人打了起来，对方身形高大，樊世诚不占上风，但他豁出去了，最终将人赶了出去。

　　所以他那天晚上一身伤回来，也是那天他下决心不再畏惧人言，他要挑起担子，保护这对可怜的母女。

　　樊世诚说：“月儿，不要对你谢阿姨有敌意，她是个很好的女人。”

　　樊月听进去了，但她妈妈那时候歇斯底里的痛苦模样深深刻在了她脑子里，她又怎么可能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毫无芥蒂地接受她们。

　　她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

　　马上就要期末考，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学校领导在主席台上慷慨陈词，樊月昨晚没睡好，不时打个哈欠，站她后边的小茜低声道：“你昨晚做贼去了？”

　　“嗯，去劫富济贫了。”樊月伸手揉了揉湿了的眼角。

　　“有什么收获啊？女侠。”小茜笑着问。

　　樊月朝后一扭头：“不告诉你。”

　　终于等到散会，两个人手挽手往教室走，不料半路遇到了拦路虎。学校的教导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小眼睛藏在厚重的镜片后面，让人摸不透他的眼神落在哪儿，他一贯刻板严厉，尤其看不惯学生奇装异服化妆打扮。

　　搁平时，樊月看到他倒也不怵，但这次她有点心虚，前几天她去修头发，理发店新来的小哥夸她长得可爱发质好，真诚建议她做个发型，经不起夸的樊月被忽悠地垫了发根，这也就算了，毕竟只垫了一点点不明显，但小哥又说给她送个挑染，樊月觉得好玩就弄了，虽只有一小撮夹在头发里，但庞主任向来以火眼精金著称。

　　樊月僵着身子，心里默念着“看不到我，看不到我”和小茜加快了步伐试图蒙混过关，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庞主任对她喊道：“站住。”

　　樊月闭着眼假装没听见，庞主任几步过来挡住了去路，盯着她看了几秒后，抬手抓住她那一小撮栗色头发，沉着脸问：“这是什么？”

　　“这……”樊月脑子转得飞快，满嘴跑火车道：“这是营养不良！营养不好头发就容易黄。”

　　瞧她白白嫩嫩唇红齿白的样子说自己缺营养，庞主任哼了一声：“你这营养挺不均衡。”他又盯着樊月仔细瞧了瞧，抬手挑起她头顶的头发，露出烫了的发根，“这又是什么？”

　　樊月还想编：“这……是静电！”

　　经过的学生捂住嘴笑，樊月刚巧看到了谢颜颜，指着她话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她也烫卷发了！”

　　庞主任一转头，看到谢颜颜扎起来的发尾呈现出松散好看的弧度，果然是烫头了，一下抓俩，庞主任对着她俩往旁边一指：“你们俩过来，在这站着！”

　　于是两个人都被罚站，在操场上目送着大家回班级，还要接受众人幸灾乐祸的注目礼。

　　樊月觉得自己过分了，压低了声音对谢颜颜说：“那啥，我不是故意拉你下水的，就是一时嘴快，你怎么不和庞主任说你是自然卷啊？”

　　谢颜颜站得笔直，被连累罚站心情却还不错的样子，看着樊月说：“怎么，内疚了？”

　　害她跟着吹冷风，樊月确实良心过不去：“你走吧，我给你证明你是自然卷。”

　　谢颜颜笑了下：“怎么证明？”

　　“这……”樊月被难住了，因为她妈是自然卷所以她是自然卷，这理由好像不是很充分，她很认真地在想这件事，皱起眉头蠢乎乎的样子莫名可爱。

　　樊月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感觉有人走近，抬眼一看，心跳突地又加快了，居然是段飞羽，他和谢颜颜打了个招呼，对樊月也明朗一笑，递给她俩一人一瓶温热的矿泉水，“太冷了，给你们暖和下。”说完便往教学楼跑了。

　　本来以为对他没感觉了，没想到一看到段飞羽心跳还是不受控制，第一次心动的男孩后劲可真大，樊月闷闷出声：“我妹夫可真贴心。”她的态度不怎么坦然。

　　“什么？妹夫？”听到这个称呼谢颜颜显然很吃惊，“你……”

　　“你们俩干什么？”庞主任的一声喊打断了谢颜颜的话，“让罚站你们俩倒聊上了，还有人给送爱心。”

　　这么冷的天他也没想让两个女生一直站冷风里，背着手走过来对樊月交待道：“你回去把头发弄回来，这样没一点学生的样子，回教室吧。”

　　“主任，她这是自然卷。”樊月说完先一步跑了。

　　谢颜颜抬脚要追上去，被庞主任叫住了，他缓和了语调：“你们班主任刚跟我说了你头发的事，你怎么自己不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谢谢主任。”谢颜颜跑到教学楼时，上课铃响了，之后的课不是拖堂就是测验，等到中午她去找，樊月早没了影儿。

　　再见到樊月时已经是晚自习下课，谢颜颜在宿舍楼门口堵到了她，一整天心神不宁让她语气不自觉地加重：“你过来！”

　　樊月觉得莫名其妙，小茜看她神色不善，下意识将樊月护到了身后，“你干嘛？”

　　“我有话跟她说。”谢颜颜面无表情的时候显得特别冷。

　　樊月拉住小茜：“没事，我一会儿就回。”

　　小茜担忧地目送她跟着谢颜颜走了。

　　走到操场的时候，谢颜颜一肚子的火慢慢消下，沉着声问起樊月，“你今天为什么躲着我？”

　　“啊？我怎么躲你了？”谢颜颜这次确实误会了，樊月今天几次和她错过，但真没故意躲她。

　　见她错愕的样子，谢颜颜不由泄气，原来自己白揪心了一天，又问她：“你上午说的妹夫是什么意思？”

　　一提到段飞羽，樊月到底还是有所介意，不怎么自然地说：“就字面意思，你和他不是在交往吗？”

　　“交往？”谢颜颜一惊，很快反应过来为什么樊月上次看到她和段飞羽在一块不对劲了那么久，原来是这样，她哭笑不得：“你吃醋了？”

　　“谁吃醋了？我从来不吃醋！”樊月嘴硬地回，“醋什么味儿我都不知道。”

　　谢颜颜盯了她几秒，突然开口：“你喜欢段飞羽？”

　　樊月当然不会承认：“谁喜欢他了？我没有！”

　　“最好是没有，不会有结果的。”

　　看来是真的在交往了，樊月垂下头低声说：“那祝你们幸福。”

　　这是什么脑回路？谢颜颜很想控控她脑子里的水，“我没有和段飞羽交往，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

　　樊月震惊地抬起头：“怎么可能！你们关系明明不一般。”

　　见跟她说不通，谢颜颜脱口说出一句：“他不喜欢女的。”

　　樊月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什么？不喜欢女的，那他喜欢……”听到这么震惊的消息，樊月激动地拽紧谢颜颜的手，“他喜欢男……”

　　话没说完就被捂了口，谢颜颜后悔刚说漏了嘴，樊月实在是不怎么靠得住的样子，她警告道：“不许说出来，小心我灭口。”

　　樊月猛点头，半天没消化过来，磕巴着问：“你，你怎么知道？不是哄我的吧？”

　　“信不信随你。”谢颜颜翻了个白眼。

　　“信！信！”樊月好奇地扒拉着谢颜颜，追着问，“他有喜欢的人了吗？他喜欢谁？”

　　谢颜颜这下绝对不会松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