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棵许愿树》葱头

41、第 41 章

　　许愿树冒出头的时候长青就知道了，他每日的行程又多了一项，太阳初升，他会看看许愿树有没有熬过寒冷的夜晚。太阳落山，他会给许愿树裹上一层草御寒。

　　许愿树就这样朝饮露水，暮浴夕阳长大了。它的怨气在昆仑山的感化下竟然成了能实现别人愿望的能力。

　　其实第一个愿望并不是长青许下的，许下第一个愿望的是许愿树自己。它讨厌长青，哪怕长青每天精心地照顾着它，依旧对长青是恨之入骨。

　　“我要让这个山神付出代价。”它每天都在心里默念。

　　它长出了能承载愿望的第一片叶子。叶子在空中飞舞，她听到自己的内心有一个声音说：“那把你的灵魂放在这片叶子上吧，我有办法让这个山神不好过。”

　　愿望虽然活了很多世，可每一世她都没能活过十岁，她没有办法抵抗这种诱惑，更何况她现在只是一棵树。

　　她没有办法分辨明明是自己变成了一棵树，为何还要把灵魂放在叶子里才好。她只知道这个主意正和她的心意。

　　愿望同意了心底的声音的条件，她听到许愿树和长青说：“你会感到孤独吗？”

　　山神不是那么好打动的，许愿树的树枝越长越长，叶子越长越多，和以前一个小光杆是完全不同的模样了。

　　终于，山神也抵抗不住世俗的诱惑，他对着许愿树许下了自己的愿望。

　　“看到了吗？你只不过是我为了实现他的愿望随便找的一个人罢了。”安宁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眼前依旧是一片绿，声音的主人不知道躲在了哪个角落。

　　“换了其他人他一样会爱上她的。”

　　“是不是很可笑。”

　　“你受的这么多罪都只不过是因为一己私念。”

　　这个声音忽远忽近，忽大忽小，在安宁的耳边一会儿像是窃窃私语，一会儿又是仰天大笑。笑完，它仿佛看见安宁没有开口的意思，生气地说：“你是聋了还是哑了，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我不想和疯子说话。”安宁只是略一想就能想明白，这个声音就是许愿树的声音。

　　“你竟然说我是疯子。你现在可是在我的地盘，我劝你还是想清楚再说话。”

　　“我想的很清楚，你就是疯了。”安宁看了看自己，她已经从小石头的样子恢复了原样，她猜许愿树肯定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

　　既然是想得到些什么，那许愿树现在就不会拿自己怎么样，说不准还能再刺激它一下：“也怪不得你会发疯，做了这么多事情，最后还是老样子回到了老地方，完全是做了无用功嘛。”

　　“不对，现在还不能说你是老样子，毕竟，你的身上还多了这么多的伤疤呢。”安宁指着绿地上的小山坡，既然这里是许愿树，这些小山坡很有可能就是叶子断掉后的疤痕。

　　许愿树成功地被激怒了：“你胡说，你们这些愚蠢的东西，哪个不是被我玩得团团转，你以为我为什么把你留在这里，想要出去吗？你求我啊。我还就告诉你了，你就算现在求我我也不会放你出去的。”

　　“不。放不放我出去的根由不在你。”

　　安宁终于想明白了，自己被困在这里，是因为长青的愿望，长青希望有人能陪着自己，现在，如果长青想明白了，只要他愿意解除和许愿树的交易，自己就能立马回到身体里。

　　没想到自己陪伴了许愿树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许愿树隐藏在体内的叶子。

　　而许愿树现在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想让自己也来许个愿罢了。

　　“愿望，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只是许愿就能得到的东西并不是这么牢靠的呢？”安宁抚摸着绿色的草地，就像是在抚摸那个哭泣的小女孩儿的头。她喜欢那个脸上有胎记但是又勇敢善良的愿望，如果那个愿望知道自己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肯定会非常伤心的。

　　安宁感觉手下的绿在轻轻颤抖，她叹了口气，如果说后面的愿望很多都是身不由己，第一世的愿望那真的是太过无辜，她只是太想摆脱自己的命运了，没有人细心教导的她在听到城隍的话后迅速地选择了美貌，她只是以为如果不是这么丑就一定能和奶奶过上好日子。

　　一旦开始拥有了天降的恩赐，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她一世比一世贪婪，一世比一世坎坷，等到城隍发现自己做的是错误的想要纠正的时候，愿望已经陷入了贪婪里不可自拔。

　　“我不明白。”

　　确实，别说小小的愿望了，很多人都不明白，这也是许愿树现世后来许愿的人络绎不绝的原因。

　　“我以前也不明白，总觉得既然许愿能成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去努力做呢？简简单单许个愿，拿出一点东西还个愿，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既简单又方便，是多好的事情。”安宁靠在一个小山坡上，继续说：“可是，不属于我的东西始终是不属于我的，愿望，超出自己能力范畴的对自己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而可能是一件坏事。”

　　“我不懂。”

　　“当你得到些东西的时候，你注定会失去另一些，你得到了美貌，结果失去了父母亲情，你得到了父母亲情，又失去了兄弟姐妹之情。”

　　“那我该怎么办呢？”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是十全十美的事情，愿望，重要的是你的当下，你要过好你的当下，努力生活，不要去后悔这一生，就可以了。”

　　这世上，可怜的人太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如意，愿望记恨山神，无非是在山神这里她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比如那根人参，又或是庇护她的安全。

　　可是，山神给了她人参又如何，奶奶年纪已高，还能熬过几个冬天呢？生离死别是注定要面对的事情，如果只是因为可怜山神就必须要帮她，那山神一天到晚就不用做事情了，光帮忙就忙不过来了。

　　眼前的山神确实什么事情也没有做。

　　安宁依旧躺在小屋的床上，呼吸平稳，脸色平和，看起来就像只是睡着了一般。可长青知道，安宁的身体并不像是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没事，他用上了所有的办法，一点起色都没有。

　　长青颓废地靠在床边坐在地上，这段时间，他连屋门都没有出过，已经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更加不知道许愿树又和初遇时一般长高了许多。

　　如果他出来看一眼就好了。安宁看着紧闭的屋门，真希望长青能出门看一眼，看到许愿树的样子，是不是就能回忆起自己曾许下的愿望。

　　“你在等他吗？”许愿树的声音已经平和了很多，“我不喜欢他，我也不喜欢你喜欢他。而且，你确定他喜欢你吗？如果他把你带出去了发现自己其实不喜欢你怎么办呢？”

　　“小小年纪，干嘛说这么拗口的话。”安宁听着听着就笑弯了眼睛。

　　“我才不小呢，我活了好多岁了。”许愿树抗议，不说在昆仑山上的日日夜夜，就说在人家的年年岁岁，它都已经活了不少了。

　　在安宁的眼里，许愿树依旧是那个抱着腿哭泣的小女孩儿，她想了想，做了一个决定：“愿望，等我出去了，我带你到各个地方走一走吧。”

　　“带我？”

　　“对，你这么不喜欢昆仑山，住在这儿又是冰天雪地，太糟糕了。我把你从昆仑山上挖出来带走，我们一起去游历，我带你看我的朋友们，也带你去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生活，不过，你要保证不可以诱惑任何人来许愿。”

　　许愿树很久没有说话，就在安宁以为它不愿意的时候，许愿树轻轻地说：“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了，但是如果被我发现你又接受别人的愿望，那我就会把你重新送回昆仑山。怎么样？”

　　许愿树没有回答，长青可能是听到了安宁的互换，打开了门。

　　门外，许愿树迎着风，一动也不动，长青看着许愿树，看着看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沉默了。

　　许愿树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在它的枝丫顶端颤巍巍地伸出来一片小小的叶子，叶子贴在枝丫顶，和树枝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如果安宁能看到这一幕，肯定会惊叹许愿树伪装的如此只好，她陪伴了许愿树这么久从来没有想过这儿还能有一片小叶子。

　　“我要收回我的愿望。”长青对着许愿树说，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山神，许愿树没有从他这里拿走什么，现在想想，自己怎么能这么可笑。

　　许愿树从来不做亏本生意，怎么可能到自己这里就破例了呢？它是没有拿走属于山神的东西，可是它拿走了另一个人的生命。

　　叶子随着风掉落，安宁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推着她往屋子里走。走进屋子，她就看到自己的身体被照顾地很好，在她被推着踉踉跄跄要回到身体时，她听到许愿树的声音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