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错情》乐正雨枫

16、第 16 章

　　距离邱刚敖的死亡日期还有12天的时候，东九龙重案组忙碌的加班终于告一段落，疲于奔命的众人总算有了短暂的喘息机会。

　　邱刚敖再一次被张崇邦邀请去看电影，顺便一起吃晚餐。这次他没再推拒，含笑接过了张崇邦忐忑递来的电影票。“谢谢邦主，我一定准时赴约。”

　　“你没车不方便，到时候我提前过来接你去吃饭吧。”

　　张崇邦见他终于肯同意自己的邀约，悄悄舒了口气，心头逐渐浮上点点内疚的情绪——原来接二连三被自己喜欢的人拒绝，是这样失望又难堪的感觉。

　　他想起一个多月前，自己曾经多次为了太子的约定而拒绝阿敖，想必阿敖当时心里也很不好受。

　　“阿敖，周六晚上你想吃什么菜？日料可以吗？”

　　张崇邦仔细回想了一下，他曾经见过邱刚敖吃虾蟹、生蚝和扇贝之类的食物，判断对方应该不会对海鲜过敏。

　　“可以，就吃这个吧。”邱刚敖倒不是很在意晚餐吃什么，毕竟美食随时都可以吃，他在乎的只是与他共进晚餐的那个人罢了。

　　张崇邦下班后，给那间餐厅打电话预订了座位。他特意选了一个安静隐蔽的包间，以免被嘈杂的人声打扰。他们两人都是警察，平日里工作太忙，难得有一次约会的机会，当然要精心谋划。

　　他想起了两个月前那次以失败告终的约会——萎靡不振的红玫瑰，和阿敖离去时失望至极的神色。

　　重来一次，他绝不会再允许自己留下任何遗憾了。

　　张崇邦数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好不容易盼到了周六的到来。

　　他比约定的时间提早十几分钟驱车来到邱刚敖居住的小区，给人打了个电话。“阿敖，我到了。”

　　“这么早？”

　　邱刚敖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庆幸自己已经换好了衣服——他猜得到张崇邦会提前过来，但没想到对方会提前这么多。

　　“如果你还没准备好出门，也没关系。我在楼下等你，反正时间还早。”

　　邱刚敖听见这句话，心情颇好地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发型，嘴角微微上挑。

　　“不用等了，我这就下楼。”

　　张崇邦选的这家餐厅很有情调。幽静浪漫的环境，新鲜可口的菜肴，精心别致的摆盘，都令人赏心悦目。就算不是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吃饭，邱刚敖也很乐意享受这顿佳肴。

　　“尝点盐烧青花鱼吧，还有北极贝刺身，都是我之前来这里吃过的，味道很好。”张崇邦不停地给邱刚敖夹菜，“你太瘦了，要多吃点。”

　　邱刚敖看着自己碗里越堆越多的食物，不禁失笑。“邦主，别只顾着给我夹菜，你自己也吃一些。”

　　他说罢，也给张崇邦夹了一条秋刀鱼和一块加州卷，催促他快点吃。

　　“好。”张崇邦夹起加州卷放进嘴里，柔滑的牛油果切片入口即化，配上鲜嫩清甜的蟹柳，味道比自己上次独自来吃时美味得多。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每一次拒绝过的邀约，现在只想全部补偿给阿敖。即使剩下的时间不多，也幸好还来得及，不至于生生擦肩而过。

　　他们这次去看的是一部怀旧电影，《新古惑仔之少年激斗篇》。

　　张崇邦看着银幕上年轻帅气的演员，低声与邱刚敖耳语：“阿敖，谢霆锋真系同你生得好似。（阿敖，谢霆锋真的和你长得好像。）”

　　“你点解唔话谢霆锋同太子生得似咧？（你怎么不说谢霆锋和太子长得像？）”邱刚敖挑起眉梢，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问了一句。

　　“……对唔住。”张崇邦自知理亏，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

　　邱刚敖也没打算不依不饶跟他翻旧账，暂时放过了他。“咁你话，系谢霆锋靓仔D，定系我靓仔D？（那你说说，是谢霆锋帅一点，还是我帅一点？）”

　　这题很好回答，张崇邦毫不犹豫说道：“梗系你啦。（当然是你。）”

　　邱刚敖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继续专心看电影。

　　少年陈浩南，确实是一个很有深度和层次感的角色。

　　电影中有好几个陈浩南抽烟的镜头，每一幕都令人印象深刻。邱刚敖看得出来，陈浩南并不喜欢抽烟，但总是被逼着抽烟——在夜总会里，为了适应古惑仔的身份，他不得不在小姐面前佯装老练地吸烟；奉命动手杀人的前夜，他怀着复杂的心情抽了根烟，一夜没睡；得知心爱的女孩出国后，他默默点了根烟，悼念那段无疾而终的爱情。

　　他最初不想走上古惑仔的道路，然而天意弄人，学校以叛逆的罪名开除了他。在失去学校的庇护后，曾经因为英雄救美而招惹的小混混对他展开了接连不断的报复，受害者被诬陷为施暴者，他甚至因此进了看守所。

　　在陈浩南和朋友们最绝望的时刻，是混□□的B哥屡次伸出援手。或许是已经无路可走，又或者是为了报恩，他们决定跟着B哥混□□，成为古惑仔。

　　先前纯真善良的少年，仿佛一夜之间就被染成了黑色。对于B哥的命令，他有过犹豫和挣扎，但最终全部照做——无论是让他打架，还是让他砍人。

　　杀人前夜，陈浩南磨刀时，刻意将砍刀磨钝了一些，看起来并不想要人命。没想到，他们准备的武器在半路上被警察截获，原本的计划将要化为泡影。而B哥此刻正坐在路边的车内，饶有兴致地监视着他们的行动。

　　情急之下，陈浩南折断了一旁的竹竿，将它削尖，作为杀人的利器。对着目标举起竹尖的瞬间，他的眸中闪过紧张与惊惶，手指也止不住地颤抖，可他依然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那动作狠厉、决绝、残忍无情，一如出狱之后心狠手辣、孤注一掷的邱刚敖。

　　邱刚敖走出电影院时，仍意犹未尽，拉着张崇邦和他讨论陈浩南这个角色。

　　“邦主，你觉得陈浩南是坏人吗？”

　　张崇邦思量少顷，认真地说道：“我觉得他不算坏人。虽然……他也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

　　“那我呢？”邱刚敖继续问道，目中多了一分连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希冀。

　　“你是好人，也是坏人……你的经历太过坎坷复杂，比陈浩南的身世更加令人唏嘘。我很难找到某一个词来对你下定义——因为没有任何一个词能够准确地概括你。”

　　张崇邦握住他的手，凝望着那双深不见底的沉黑眼眸，不知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作出承诺。

　　“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阿敖。”

　　邱刚敖与张崇邦对视一眼，感觉自己心尖上顽固不化的凛寒雪峰倏然消融为一汪春水，沿着山涧石缝潺潺淌下，润泽了沿途僵硬的冻土，带来春的生机与希望。

　　经过一处无人的街角时，他在路灯下驻足，轻轻吻上了张崇邦的双唇。

　　他们在料峭寒风中拥吻，成为彼此惟一的温暖。

　　张崇邦环住了邱刚敖修瘦的腰，慢慢加深了这个来之不易亲吻。

　　他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心跳和体温，心中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渴望：他想和阿敖在一起。从今往后的每一年，每一日，都想和他在一起。

　　邱刚敖被他亲得迷迷糊糊，抱住身前的人不想松手，乍然对上张崇邦满怀眷恋的眸光，忽而意识到这对他来说何其残忍。

　　他自己死了，就一了百了，那么活下来的人又该如何面对一切？

　　这二十三天的短暂爱恋，注定会成为张崇邦刻骨铭心的回忆，甚至可能是他后半生永远无法释怀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