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桃花》乐正雨枫

19、第 19 章

　　“青莲剑仙，既然你执意要袒护影，那就别怪我们下手无情了。大家一起上！宰了这两人，为兄弟们报仇！”
　　随着翼虎帮二堂主一声令下，那几十人迅速缩小了包围圈，刀剑棍棒尽往李白和赵云身上招呼，霎时间寒光刺目，杀声震天。

　　李白与赵云背靠着背，一人持剑，一人握枪，将彼此身后的破绽毫无保留地交给了对方，义无反顾地迎向纷乱的刀光剑影。
　　两人对战至少五十人，这无疑是一场赌上性命的死战，可他们谁都没有产生过退缩的念头。这一战注定避无可避，与其畏畏缩缩，倒不如痛快应战。

　　“谁能接我一剑！”
　　李白扬声朗叱，登时化身为数道凌厉剑气，在周遭众人之间不住穿梭斩击，身如流星掣电，剑歌所至之处，敌人反应不及，便已负伤倒地。
　　他大笑不止，一手横剑悠悠截挡来者攻击，一手取下悬在腰间的酒葫芦，仰头灌下数口冽酒，再抬眼时，碧瞳间添了几分迷离的醺意。他酒醉般信手挥剑，趔趔趄趄地避过几名刀客的攻势，在他们的惨叫声中肆意释放剑气，铮亮的剑光交织成阵，将人禁锢其中。
　　赵云长枪横扫，银锋出云，不时借长兵之利掩护李白，为他击退近身的敌人。在他们四周，不断有人接连倒下，而他们身上也逐渐多出了新的伤口，将衣物染得殷红——赵云身穿黑衣，无论受伤多重，都不会太过显眼；而李白身上的侠客装纯白似雪，一旦沾上鲜血，就显得尤为惨烈了。

　　历经一番苦战后，敌人终于减少了大半。赵云以枪拄地，低声喘息着询问李白：“太白，你还能走吗？”
　　李白点了点头，侧首望了赵云一眼，发现他身上的黑衣颜色变得更深了些，衬托得脸色愈发苍白。他的视线缓缓下移，只见赵云的左臂不自然地垂在身侧，指尖一滴一滴地往下淌着血。“子龙，你的手怎么了？”
　　“受了点伤……不碍事。”
　　赵云蹙眉忍痛，看着李白身上鲜血淋漓的十几道伤处，苦笑一声。“你看起来比我好不了多少。”

　　“小心！”李白瞥见一名雪剑门的弟子抽剑攻向赵云，对方又无力闪避，连忙伸手推了他一把，自己却被长剑刺中。
　　腰间炸开的剧痛陡然席卷脑海，在失去意识前，他只来得及握紧手中的青莲剑，在倒地之际堪堪支撑两下，以免摔得太惨。

　　“太白！”
　　李白的身体并未直接仆跌在地。赵云及时接住了他，一□□死逼近两人的那名弟子，银枪抡转，接连刮倒周身数人。
　　他的伤势极重，只是因为李白的关注，方才一直咬牙强忍，不曾表露出痛苦的神色。如今李白陷入昏迷，他便有些忍耐不住，频频因左臂的骨裂而面容扭曲，出招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赵云已筋疲力竭，伤痛难耐，背着李白与剩余的二十多人作战，心知此番极难逃出生天。他提枪扎倒一名扑上来的剑客，缠斗间倏而听见瓷物落地的清响，低头一看，躺在地面的赫然是一个熟悉的小瓶子——
　　那是龙交给他的凌绝丹。他虽然没有再吃，瓷瓶却一直没扔。若他未曾记错，瓶中应当还有几颗丹药。

　　赵云护着李白且战且退，从他腰间解下酒葫芦，以酒代水，将瓷瓶里剩余的几颗凌绝丹全都服了下去。
　　药效发作得很快，他已完全感觉不到伤处的疼痛，恢复了身为一个顶尖杀手的战力——不怕痛，不畏死，这样的敌人显然极度可怕，没有人愿意与他交手。

　　在躲避迎面袭来的刀锋时，赵云被旁侧闪烁的剑芒斩断了左手的尾指，依旧神情漠然，动作毫无停滞，在对方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将他一枪捅死。
　　他想，赵云可以死，但是李白不可以。
　　若干年后，在这人世间，或许还会出现另一个像他这样受人操纵、迷失自我的“影”，却不会再有第二个青莲剑仙了——向前几千年没有，往后几千年也不可能有了。
　　这种谪仙般的人物，怎么能死在这里？

　　击倒最后一名敌人时，赵云几乎站不稳了，全靠手里的长枪勉强支撑站立。
　　他面无血色，冷汗覆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腿不住发颤，每次往前迈步，都会在地上留下一个凝着鲜血的脚印。
　　湿透的衣摆断断续续地往下滴血，背上的重量恍如千斤，他却执意不愿放手，背着李白艰难地一步步前行。

　　他要去驿站借一辆马车，带着李白赶回长安，找一个人。
　　他知道，即使全天下的人都被翼虎帮收买，要与他们为敌，那个人也绝对不会对李白见死不救。

　　周围的一切慢慢由朦胧变得清晰，如同拨开了一团笼罩在眼前的迷雾。
　　李白睁开双眼，看见了一张许久不见的脸庞。他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很快反应过来，用沙哑的嗓音道：“你……救了我？我回到长安了？”
　　“这样都没死，算你命大。记住，一个月内不要动武，否则伤口裂了我可不管你，你就自生自灭吧。”
　　扁鹊翻了个白眼，完全没理会李白的问话，看他恢复得还算不错，便径自转身走人。
　　“扁鹊……喂！秦越人！”
　　李白连续叫了几声，都没见扁鹊驻足，想下地去追，又被创口发作的疼痛所阻，只能重新躺回榻上。

　　“偶像，你总算醒了！”
　　东方曜从门外进来，快步走到榻边，放轻动作扶着李白坐起来，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你被送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吓死我了！还好你没出事……”
　　西施跟着东方曜走进了房间，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她先对李白的伤势表示了关心，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李白察觉到了西施的视线，心中蓦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立即看向东方曜，问道：“子龙呢？”

　　李白问出这句话后，东方曜故作轻松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脸上带着极为罕见的沉肃。他的喉结微微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只是心虚地低垂着头，完全不敢直视李白的双眼。
　　李白怔了一怔，旋即转头望向西施，继续追问：“子龙呢？”
　　西施也没能作出回答。她抬手掩了掩唇，眼眶有些发红，目光左右乱瞟，就是不肯看李白。
　　见此情形，李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深呼吸数下，尽量平复内心种种纷乱的思绪，以最冷静的姿态再度启口。
　　“带我去见他。”

　　赵云被安置在另一个房间。
　　李白进屋的时候，他正安静地阖目躺在榻上，原本漆黑的发丝已尽数变为雪白，仿佛在短短几天之内透支了所有的精气。
　　“……子龙？”
　　李白握住他的手，低低唤了一声。
　　赵云的指尖轻轻一动。他缓慢地张开双眸，朝李白笑了一笑。
　　——那是一双红色的眼瞳，正在一点一点地往外淌着血丝，昔日明净的湛蓝色泽已全然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