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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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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其实这也不能怪邱刚敖,毕竟他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发情期是哪一天,而且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每次都准时的。
办公室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晚香玉气息,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浓,再也无法忽视。
“敖哥,你是不是……”
莫亦荃闻到那股花香,试探着问了一句,却完全不敢靠近邱刚敖,以免受到Omega信息素的影响。他尽量与邱刚敖保持着距离,快速退出了办公室。“我去叫邦主过来!”
“不,不用了……”
邱刚敖勉强回应了一句,这才发觉自己的嗓音虚弱得可怕,以致快步跑出办公室的莫亦荃根本没听见他的声音。
与此同时,队里的另一位Alpha朱旭明也开始后退。他察觉邱刚敖似乎不愿意找张崇邦解决问题,于是提出了另一个解决方案。
“敖哥,你的抑制剂放在哪里?”
邱刚敖想要开口说话,一发声却是止不住的呻吟,那声音软腻得连他自己都震惊。
纠缠不休的燥热感逐渐侵蚀了他的神智,皮肤、毛孔连同呼出的气息都在发烫,他根本走不动路,迈了两步便踉跄着软倒在地。
招志强站在离邱刚敖不远的地方,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见他跌倒,连忙上前扶了一把。
邱刚敖身上热得难受,身上力气又流失得莫名其妙,怎么也解不开衬衣纽扣。他不耐地“啧”了一声,想直接将领口扯开,抬眼对上另外两人躲躲闪闪的视线,又意识到这样有损形象,只好作罢。
他从衣兜里摸到了一管抑制剂,却找不到注射器,从混沌的大脑中搜寻良久,才想起备用的注射器被自己放在了办公桌的第二格抽屉里。
前所未有的陌生躁动正在支配着他,隐秘之处难以启齿的渴望令他羞愤难堪。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指了指抽屉的方向。
朱旭明会意,立刻跑过去拉开抽屉,在里面找到了一个未拆封的注射器。
张崇邦推门入内,霍然闻见那阵浓烈馥郁的晚香玉气味,顿时被Alpha的天性勾得心猿意马,连忙捂住口鼻,放浅了呼吸。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几步,只见邱刚敖蜷缩着倒在椅子上,面色酡红,喘息声逐渐粗重。修身的衬衣长裤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倒三角身材,细长双腿紧裹在黑色裤管内,正随着身体的反应不住发抖。那双冰冷凶狠的眸子已被情潮烧得绯红,氤氲着潋滟水光。
他胸前悬挂的警官证因为剧烈的气息上下起伏,本该是神圣凛然不可侵犯的职业,此刻却透着几分冒犯教条的孟浪。
张崇邦为人正派,乍然目睹这种颇有冲击力的画面,下意识别过头去,不敢直视邱刚敖此刻的模样。旁边的招志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全程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邱刚敖咬了咬牙,用尽全力吼道:“全世界……同我出去!”
他已经尽量提高声调,沙哑的咽喉却未能发出多大声音,仅仅是让办公室里的其他三人听见而已。
刚才的那一吼仿佛耗尽了他的力气,他因此说不出话来,喘了好一会才重新开口,语句中带着濒临失控的颤音。
“……公子,你留下。”
朱旭明已明白了邱刚敖的意图。他将注射器交给招志强,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听到这句话时,张崇邦有一瞬间的错愕。他很快也领会了邱刚敖的意思,自觉退了出去,关上办公室的门,守在外面不让任何人进入。
Omega信息素已随着空气的流动而消散,邱刚敖方才挣扎的姿态却徘徊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一声声引人遐想的低喘更是要命地萦绕耳畔,循环播放着冲击他的心脏。
邱刚敖事先查看过重案组所有人的资料,知道张德标、罗剑华和招志强都是Beta。刚好标哥和阿华今天出外勤去了,队内的Beta只剩下公子一人。
——对于如今的邱刚敖来说,其他人都很危险,唯有公子是安全的。
招志强也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他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但依然强作镇定,接过邱刚敖颤抖着递来的那管抑制剂,加快速度拆开了注射器的包装。
他从没帮Omega打过抑制剂,这是第一次。既然敖哥这么相信他,那他绝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下针之前,招志强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盯着白皙皮肤下的淡青色血管,生怕一不小心扎错地方。
他本能地看了邱刚敖一眼——向来无所不能的上司已经被折磨得快要神志不清,凌乱的发丝被汗水黏在额上,喉间泄出几声低吟,比起欢愉而言更接近疼痛的闷哼。
原来Omega的发情期是这样痛苦又无助的,并没有某些人想象的那样活色生香。
公子临危受命,顺利完成了任务,将抑制剂推进了邱刚敖的血管。随着药效的发作,Omega脸上泛起的红晕终于褪去,他蹙眉捂着嘴呕了两声,勉强站起身来。
“敖哥,你没事吧?”
邱刚敖摇了摇头,眼前的一切却旋转着停不下来。他怀疑自己得了耳石症,又觉得这可能只是注射抑制剂导致的副作用。他试着往前迈步,身体晃了两下,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敖哥!”
招志强吓得立马扶住他,又不敢去搂他的腰,只能将手掌扶在邱刚敖肩上,用自己的身体支撑住他的重量。
邱刚敖倚着他慢慢站稳,回了兄弟一个浅淡的笑容。“公子,谢谢你。”
“……哎,这没什么。”
招志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心里满是如释重负的喜悦。
邱刚敖被招志强扶着走出办公室,一开门就看见张崇邦满脸严肃,门神似的守在外面。
“……阿敖,你还好吧?”
张崇邦观察着邱刚敖逐渐恢复正常的面色,判断发情期已经被抑制剂压了下去,轻舒了口气。他的目光稍稍下移,最终聚焦到招志强扶在邱刚敖肩侧的那只手上,随之抿起双唇。
尽管不想承认,但在某个瞬间,他竟然觉得公子的手有点碍眼——他不知道这种微妙的不爽到底从何而来,思来想去,也只能归咎于Alpha对Omega的独占欲,或者是受信息素的影响,并非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招志强被张崇邦盯着看了几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像被灼伤一样飞快松开了手,嘴角扯出一个尴尬的讪笑。
张崇邦对招志强点点头,礼貌道谢:“公子,刚才麻烦你了。”
“没事,不麻烦,我们照顾敖哥是应该的。”
邱刚敖暗暗赞叹张崇邦的演技,没想到他看起来老老实实,却能把一个坚持用理性克制占有欲的已婚Alpha人设演绎得如此真实。
他忍耐着仍在头脑间盘旋的强烈晕眩感,拒绝了张崇邦替他请假的提议,回到座位上继续工作。
当天的晚餐是张崇邦做的。考虑到邱刚敖身体不适,他特意做了很清淡的菜色,还煮了一锅鸡蛋瘦肉粥。
邱刚敖勉强吃了半碗粥,感觉头晕的症状缓解了一点,就想起身洗碗。张崇邦看出他的意图,劝说道:“阿敖,你休息吧,我来洗就行。”
“之前约好的,一个做饭,一个洗碗。我们又不是真正的伴侣,你没必要照顾我。”
邱刚敖摆了摆手,正要往厨房走去,就见张崇邦拦住了他,壮实的身躯像一堵墙横在厨房门前,坚决不让他进去洗碗。
他耸了耸肩,遂懒得再和张崇邦争,坐回沙发上剥橘子吃。
“我还以为你会对公子避之不及。”
张崇邦洗完了碗,重新回到客厅和邱刚敖交谈。“毕竟你曾经因为他牵连了你们,下手杀了他。”
邱刚敖倚着沙发靠垫闭目养神,淡淡说道:“公子是Beta。”
张崇邦觉得这并不是惟一的理由。“大白鲨也是Beta。他比公子稳重得多,你为什么不叫他帮忙?”
“因为我信公子。”邱刚敖睁开眼,深沉墨瞳中掠过决然锐光。
——现在连兄弟都杀?
张崇邦想起他们在审讯室里唇枪舌剑的对峙,冷笑着问道:“你信公子?直到你杀死他的那一刻吗?”
“不,是‘直到现在’。”邱刚敖轻嗤一声,纠正了他的说法。
张崇邦皱了皱眉,一时不理解邱刚敖是什么意思。在他看来,对方既然杀死了公子,就已经是不信任的表现。早已失去的信任,还能失而复得吗?
“我杀公子,是因为他连累了大家,理应受到惩罚,我也不认为他能继续把事情办好。但是,我依然相信公子不可能背叛我。在这种紧要关头,我当然要选择一个宁死也不会背叛我的人。”
这番话在邱刚敖心里藏了很久,对着公子说不出口,对着其他兄弟没必要说,张崇邦反而成了他惟一的倾诉对象。
“你知道吗?我杀公子的时候,他的姿态很放松,既没有挣扎,也没有抵抗,还想把刀往自己咽喉的方向扳。”
“他给予我至死不渝的忠诚,我回报以至死不渝的信任,很公平。”
张崇邦与邱刚敖四目相对,在他眼底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他眼中的自己或许是个毫无感情的审判者,犹如铅灰色的花岗岩一般冰冷坚硬。
“你身边的人现在死心塌地跟着你,因为你信奉正义,也因为这是他们的工作。倘若有一天工作丢了,你们都不再是警察,他们还愿意跟着你吗?没有经历过的事,谁也不知道答案。”
“至死不渝的忠诚和信任,这样的情感,你可能一辈子都体会不到。你兢兢业业,不屑讨好上司,注定不会有太多升迁的机会,同样不会有犯罪的可能性。你没有体验过从高处坠落的滋味,更不曾堕入过地狱——张崇邦,你没有坐过牢。”
邱刚敖自嘲地勾起嘴角,那张没有伤疤的年轻脸庞上浮现出与之不相衬的沧桑感。
“有时候照镜子,我会不认得我自己。”
“你明白一夜之间从平步青云坠落到万丈深渊,一无所有、面目全非、疯狂嗜血,连自己都不认得自己,却依然有兄弟愿意誓死追随的那种感激吗?”
“你没有体会过,所以你不懂我为什么信任公子——即使我亲手杀过他。”
张崇邦终于听懂了。
他突然发现,这些年来,邱刚敖虽然变了很多,但是有一些曾经吸引过他的、曾经为人称道的特质,其实始终没变。
说到“兄弟愿意誓死追随的那种感激”时,邱刚敖的声线有些颤抖,张崇邦还以为他会流泪。
他想,如果阿敖哭了,他愿意给予对方一个友善的拥抱。当然,这并不完全意味着他主动释放了求和的信号,也不代表他认同这些人的犯罪行为。
可惜邱刚敖没有。他只是冷冷地望着张崇邦,如同在打量一尊铁面无私、不偏不倚、只以法律为信条宣判是非的神像——这种理性至上的神祗,相当可敬,也相当可畏。
“虽然你没有表现出来,但我还是觉得你需要一个拥抱。”
张崇邦甫一靠近,就被邱刚敖阻止了动作。
他伸出右手中指,模拟着刀刃缓缓抵上张崇邦的胸口,极尽嚣张,又极尽暧昧,不知是要杀人还是要调情。
“现在这个距离,如果我拔刀,想捅死你很容易。”
“你不会这么做。”张崇邦对此十分笃定,“如果你真的捅穿了我的心脏,那我对你也算是至死不渝的信任了。”
他淡定前进一步,微微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邱刚敖。
“按照你刚才说的,你应当回报以至死不渝的忠诚。所以,阿敖……你确定要杀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