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谢氏四又

14、逝去

　　包罗天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之中最先去世的是他大伯田粒！

　　巨型黑甲虫的触须袭来，他们奔跑不及，大伯和爹他们不顾危险纷纷从上面一跃而下，而他大伯在空中推开他爹，挡在他的面前被触须狠狠的打中脖子，一声异常响亮的脆响在他耳边炸开，刺痛他的耳膜，扎入他的心里。

　　大伯虽然瞎了一只眼，瘸了一条腿，但是没有鼠敢小看他，因为他变得比以前更加凶狠和不要命，他都想好了，如果回到族群，一定让大伯试着修炼，他坚毅的品格聪明的头脑比他爹更适合修行。

　　可…………

　　包罗天茫然的停住攀爬的脚步，转头四望，又有两位没见过的族叔被黑甲虫嘴钳咬中，甩入下面的甲虫群，被潮水般的甲虫一拥而上，分食殆尽。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不可以在这样下去了！

　　那么我又能做什么呢？

　　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心脏‘砰……砰……’缓慢的跳动，呼吸的声音在耳中放大再放大。

　　明明他不是容易自我牺牲的圣父，可是……

　　“你干什么！”

　　“小七——”

　　“小弟——”

　　金池老祖的愤怒的喊声，田大、花紫惊慌的叫声，混入耳边的风声之中渐渐远去。

　　他本是该死之人，只是借躯重生，死又何妨？

　　“你这该死的小混蛋！老子以后一定让你好看！”金池老祖恼怒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之后一阵金光从他颊囊里冲出，田大、花紫众鼠惊恐的看着从那只白色的小鼠身体里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只一瞬间，黑色的甲虫纷纷如沙子一般飞灰湮灭。

　　金池老祖碾死黑色甲虫之后，立刻想要回到灵阁当中，可惜天道不允许。

　　没想到让他破禁而出的居然是小小的黑甲虫！说出去能让那些老伙计嘲笑一万年！

　　头顶黑色的雷云积聚，银色的闪电仿若巡视领地的游龙，在裂缝之间徘徊，寻找那个挑衅规则的存在。

　　包罗天心悸的看着天空，低压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小子，本尊知道你多情至性，可修炼一途，断情绝爱方成大道！弱者连自己的性命都难以保住，更逞论别的，好好看着。”

　　金池老祖的身型忽然开始拉长，从鼠族原生态变成了人类拟态，只见其浓眉圆眼，身强体壮，竟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壮汉模样，这是包罗天重生以来见到的第一个形体意义上的人类。

　　发现目标，天上的雷迫不及待的从云层中劈下，银白的亮光刺得几只鼠族睁不开眼，包罗天也被金池老祖一脚踢到一边，他的手中出现一把黑色巨斧，斧身银色纹路密布，华丽又危险。

　　金池老祖毫不畏惧以斧相抵，事到如今，如果不挨几下天道是不会放过他的。

　　电弧被斧头劈成了两半，落在裂缝上炸出一个大坑洞。

　　金池老祖轻描淡写的就化解了雷劫，让包罗天的神色轻松了些许，他赌对了，他的金手指老祖果然不会让他死去，起码现在不会，这就是一张保命底牌，不能常用，关键时刻确能救命。

　　至于他说的什么修炼就要断情绝爱才能求得大道，对此包罗天不以为然，每个人的道都是不同的，以他为例，他变强的目的一是让自己始终立于不败之地，即使遇到不公和危险，也有实力反抗，二也是想要守护住想守护的纵情之人。

　　断情绝爱？那不本末倒置了吗？不过努力修炼增强实力确实是如今当务之急的事情，就像今天的状况，哪怕他有老祖万分之一的实力大伯也不会死！

　　分神了一瞬间再看，金池老祖仍然微微悬浮在裂缝之下，盯着天上的雷云，等着下一道雷劫的到来。

　　如此接二连三，三道雷击被金池老祖一一化解，最后一道雷劫他应付的并不轻松，好在终于结束了。

　　看到劫云消失，金池老祖暗暗松了口气，再来一道他还不一定能全须全尾而退，天雷劫针对灵魂的攻击力比对身体的伤害要大的多，其实完全能让他扛过这三道雷劫的法宝不是没有，但是天道就是这样，如果你乖乖认罚，意思意思打几道雷，小惩大诫也就算了。

　　毕竟他做的事情还没有太过分。

　　可你要是触碰禁忌还头铁的硬杠，那好了，二九雷劫开胃，四九雷劫走一波，还不行，□□雷劫超度！

　　至于九九雷劫，至今还未听说过能扛过□□雷劫的修者，更何况九九！

　　金池老祖的灵体比刚出现时浅淡了很多，他淡淡的看着包罗天，包罗天也乖觉，直接抱爪低头，一脸他错了的样子利索的认错。

　　叹了口气，“小子，你天分不错，心智过人，但追逐实力的心不坚，永远无法成道，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金池老祖闪进包罗天颊囊，短时间内他不能再出现在此间，这里的规则不允许超越品阶太多的存在出现，这次是他第一次触禁，天道也是想警告他，就劈了他三次，下一次可不一定。

　　包罗天脱力的趴在地上，等待崖壁上的族亲过来，他思考着金池老祖的话，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像他说的那样，对于求得大道长生的执念并不深。

　　这是前世几十年带给他的影响，一个明知道自己活不过四十二岁且随时可能丢命的人，刚开始他是不甘的，到处寻求续命的方法，可至亲的接连去世让他看淡了生死。

　　他父亲也是位惊才绝艳的人物，有钱有地位有才华，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在三十八岁那年去世，这是他们家逃不掉的宿命。

　　所以他今天才会毫不犹豫的从上面跳下来，因为对于他来说，死亡并不可怕，他从八岁起，准备了三十四年！

　　还好金池老祖离开前告诉他其他鼠会把他出现的事情忘记，自动弥补这段记忆片段，不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解释老祖的事情还有颊囊里的灵阁。

　　“小七！你吓死娘了，你这孩子——你这孩子——”花紫飞速跑过来，一把抱住包罗天小小的身子，哭着说道。

　　田石、田叶也围着包罗天，两眼不住的看着弟弟，生怕他再有什么闪失。

　　而包罗天的视线却看向远处围在田粒尸体旁的几道身影上，挣脱开花紫的怀抱，包罗天奔到田大身边，跟他们一起看着地上大伯破碎的尸体，不，没有尸体，只是几片组织和皮毛。

　　黑甲巨虫的力气太大，已经把大伯的身体打散了。

　　“别看了。”田大的尾巴挡住包罗天的视线，自己却死死的盯着地上的哥哥，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他转头狠狠的咬着自己的爪子忍住哭声，刚才的雷电让裂缝周围其他族群忌惮，可这会云消雷止，哭声也许会招来更可怕的敌族。

　　艰难的生存处境让田大时刻警惕周围的环境，在外尽量不发出声音。

　　包罗天的心里很难受，脑海里闪过跟大伯相处的点点滴滴，对方虽然只是一只鼠族，可做派却丝毫不输给人类，他的智慧，他的慈祥，他的关爱细腻又温柔，可以说没有他的话，穿越过来身体孱弱的他，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如今，还是因为他，失去了生命。

　　田大亲自挖坑，把田粒的尸体和死去的同族埋进土里，沉默的蹲在那里好长时间，整只鼠情绪低落到极点。

　　“趁雷击余威犹在，咱们赶快走吧。”田杵低沉的声音响起，他与田粒同为族里最优秀的那一批，既是对手也是朋友，对于田粒的死他的心里也十分难受。

　　更何况还有三名去世的同族，他们都是跟他一起在执法队共事了很长时间的兄弟。

　　这样的死亡从他们成年之后，见到的太多，有些能找到尸体，有些连尸体都找不到，生存环境的残酷，让他们都尽最大努力活过明天，更多的同族却都留在了今天甚至昨天。

　　“等等！”包罗天阻止了众鼠离去。

　　田杵皱眉，对于幼崽的阻拦不悦极了，为了他们已经牺牲了四只优秀的族人，跟着他来的几只成年体也或多或少的受了伤，这只瘦弱的幼崽还要任性的留下来，未免也太不懂事。

　　“田大，赶紧带着你的幼崽立刻跟上，你知道这在附近天黑意味着什么。”

　　大裂缝距离竹海那里十分遥远，但是他们对这里也不是一无所知，鼠族的探险队来过这附近，与大蛇螈争斗过，惨胜，那还只是一只落单的蛇螈。

　　然而天黑之后，源源不绝的蛇螈从地缝之中涌出，要不是探险队的鼠族多是异种，连一半都逃不出来，再加上今天见识到的黑色甲虫虫海，谁知道那些黑甲虫有没有被消灭干净。

　　总之尽快离开这里才是上上之策。

　　避开田粒坟头的位置，在相对干净远点的背风处，包罗天张开灵识罩住以他为圆心的一片地方，然后从颊囊中拿出一颗黑色甲虫的蛋，二话不说立刻打开。

　　一股奇异的香味蔓延开来，除了田大三只已经吃过几次的鼠之外，其他鼠的视线不由自主的盯着那颗蛋，口水可疑的往下滴。

　　“爹，你们尝尝。”又多拿出六个，估摸着七个差不多了，这里面的能量非常充盈，他并不知道这些同族的实力如何，能吃多少，现在也还不想暴露自己修炼的事情，多拿一些出来，吃不完再放回去。

　　没成想这中间还出了一场意外，七个蛋中的一个，怎么也打不开，无论是捶是打，还是几个拥有神力的鼠接连其上，都没能在那颗“平平无奇”的蛋上留下一丝痕迹。

　　不想耽误时间，包罗天又另外拿出一颗，而那颗奇怪的‘黑甲虫蛋’又被他塞了回去，说不定什么时候能用到呢，就算是投出去当暗器也挺出其不意。

　　而尝到黑甲虫蛋的味道，并且得知这样的蛋还很多的田杵，也再没说出立刻回去的话。

　　这是一场大机缘，趁着巨型黑甲虫的气息没有消失，其他猎食者不敢来的时候，是他们取得黑甲虫蛋的最好时机。

　　谁都不知道这个机会能有多久，当然越快越好，田杵是四族老的儿子，下一任首领的有力竞争者，比普通鼠族知道的更多。

　　听几只幼崽的描述，黑甲虫蛋的数量很多很多，这让他心神一动，转头对着跟来的其中三个族人说道：“你们三个立刻赶回族里，带着一颗蛋，把这里的情况告诉族长。”

　　等三只离去后，田大疑惑的问田杵：“现在就算带族里人过来，也不一定能赶上，而且来这里的路上危险重重，就算多一些黑甲虫蛋也不能弥补族里的损失。”他们的族群数量已经够少了，田杵咋想的。

　　瞥了他一眼，示意幼崽们带路，田杵并没有多说什么，他有他的考虑，相信族老们也能明白。

　　包罗天若有所思的看着田杵，而恰好田杵的目光也看向他，田杵有些看不上这只白色小鼠，又瘦又小，还不是他们鼠族常见的毛色，极不利于隐藏躲避天敌。

　　不过他比一般鼠族要聪明，但是相比于其他三只逊色多了，田杵的目光欣慰的看着前方带路的三只幼崽，尤其是其中一只又大又圆润，体格比旁边两只更强壮的崽子。

　　这才是他们鼠族优秀的崽！

　　最后看了一眼田粒埋葬的位置，包罗天转头跟上，与等着他的田大、花紫一起跑在队伍的后面。

　　一路跑到裂缝口，天色渐暗，在外面过夜太不安全，贸然进去也不可取，田杵经验丰富的在距离裂缝不远的石壁下，开了一个斜向下的洞。

　　见状田大赶忙上前一起挖掘，这不是包罗天第一次看见鼠族挖洞穴，但是仍然见一次惊叹一次，他们挖掘的速度太快了，坚硬的石壁仿若松软的豆腐一般被轻易的掘开。

　　而且明明爪子不大，一爪子下去却能挖出比身体还要大的石块。

　　几分钟之后，剩下的五只成年鼠并四只幼鼠就进入了临时洞穴，此刻，田大才开始询问自家幼崽当初被山峰巨鹰带走之后发生的事情。

　　这中间的其他冒险不提，着重提了提鼠尾草的问题，而包罗天教他们修炼的事情一句都没吐露。

　　“什么？大片鼠尾草！你居然对鼠尾草毫无反应？”田杵震惊的看向包罗天，把他从头到尾巴尖扫视了一遍，想要看看他到底是哪里构造不同居然能抵挡住鼠尾草的气息。

　　田石和花紫同样如此，但是他们俩都认为是小七体弱没长好的原因，嗅觉器官比较弱，简称就是发育不良。

　　这个解释得到了除包罗天之外的所有鼠的同意，连田杵对包罗天也不再这么看不上了，这只幼崽的运气很好。

　　略过这个话题，田石着重讲了他们是怎么发现黑甲虫肉能够解除鼠尾草的侵害，又是怎么发现黑甲虫蛋等等的。

　　“等会，你是说你们三只小家伙现在都成了异种？还能用神力杀死黑甲虫？”田杵麻了，田大是什么天选之子吗？一窝四只幼崽，三只是异种，一只还对鼠尾草的气味无反应，一时间他看田大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连黑甲虫肉能够抵御鼠尾草香味这么重要的信息，都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田大刚开始被田杵盯着还挺得意，这么出息的崽子都是他的，可渐渐的觉得浑身不自在，直觉的他觉得田杵在想些让鼠不高兴的事情。

　　田杵此时确实在想别的，田大的崽这么厉害，多生一些才行，要是花紫不能继续产崽，他不介意让自己的崽跟田大生。

　　鼠族的夫妻关系很自由，想要一对组成家庭没鼠反对，想要几只凑合一起也没什重要，族里的长老和族长他们只关心幼崽的生存，不关心成鼠的感情世界。

　　所以一切皆有可能！

　　夜晚的裂缝并不安静，有陌生鼠在，包罗天他们不打算修炼，从逃出裂缝，遭到黑甲虫追杀，他们都太累了，更何况他们还都没成年，所以在成年鼠的包围下，几只幼崽纷纷睡了过去。

　　颊囊里那颗坚硬的青黑色的蛋轻轻晃动两下，里面传出‘咚咚’两声轻响，金池老祖被突如其来的心跳声吸引，神识一瞬间横扫周围千米距离，没有任何发现。

　　包罗天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