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场作戏》乐正雨枫

4、4

　　“咔嗒。”
　　一声门锁转动的轻响传入张崇邦耳中，他意识到这是邱刚敖打开了门锁，立即拧开门把手，轻轻推动卧室房门——
　　他在地上看到了一小滩血。
　　张崇邦屏住了呼吸，视线缓缓上移，只见邱刚敖跌坐在卧室的墙角，蜷缩着身体微微发抖，右手握着一支染血的注射器。他的左臂伤痕累累，新添的创口看起来像是被尖锐的物体扎伤，鲜血直流。
　　“阿敖，你……”
　　邱刚敖擦了擦下颚滴落的冷汗，脸上勉强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刚才手抖得太厉害，试了好几次都没扎中血管，就弄成这样了。”
　　——实际上，是他贪恋疼痛带来的清醒感，为避免自己沉沦于发情期强烈的欲望中，才忍不住用力刺了好几下。

　　张崇邦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随后默默为他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邱刚敖安静地坐着任人动作，直至鲜血淋漓的伤处被涂上药水、扎好绷带，才抬头看了张崇邦一眼。
　　他想起身，眼前却霍然一阵天旋地转，稍一动弹就觉得胸闷恶心。太阳穴附近的血管突突地跳动着，剧烈的头痛令他几乎无法站直身体。这种强效抑制剂的副作用确实太大了，果然不能经常使用。
　　“小心点。”
　　张崇邦扶着他慢慢躺回床上，仔细替人盖好被子。
　　他回想着方才看到的狰狞伤口，总疑心邱刚敖是故意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的，却又找不到证据。
　　——只是打个抑制剂而已，有必要刺得这么狠、这么深吗？

　　因为抑制剂的副作用，邱刚敖在家休息了整整三天，身体才完全恢复。
　　今天没有案子，他一上班就直奔档案科，找到了负责管理档案的辜鸿林。“唔该，我想查下邦主入职以来经手的全部案件。”
　　“全部案件？”
　　辜鸿林整理着桌上的卷宗，讶然问道：“好多咯喔，你要黎做乜啊？（好多的啊，你拿来做什么？）”
　　邱刚敖与他对视一眼，面不改色地撒谎。“哩排有单case，好似同邦主以前查过嘅人有关，但因为年代太久远，有D细节佢唔记得咗。佢而家忙紧，叫我过黎check下。（最近有个案子，好像和邦主以前查过的人有关，但因为年代太久远，有些细节他不记得了。他正在忙，叫我过来查查。）”
　　“咁咪即系大海捞针？有冇关键词啊，我帮你搵下。（那不就是大海捞针？有没有关键词啊，我帮你找一下。）”
　　邱刚敖见他松了口，心里跃跃欲试，装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
　　“关键词啊……灵异事件咯。”

　　辜鸿林在档案库中搜索“灵异事件”，很快就找到了邱刚敖需要的信息。那是一个八年前的案件，那年张崇邦二十八岁，而邱刚敖还没从警校毕业。
　　“唔该晒。咁我先睇下，等阵畀番你。（谢谢。那我先看看，等会还给你。）”
　　邱刚敖接过辜鸿林递来的卷宗，向他道了声谢，坐在一旁开始翻阅。

　　“案件来源：报案
　　接报人：张崇邦
　　移送部门：2002
　　移送人：陈扎纸”

　　看到陈扎纸这个奇怪的名字，邱刚敖皱了皱眉，问辜鸿林：“2002嘅部门阿头唔系游邦潮乜？（2002的部门老大不是游邦潮吗？）”
　　“游督察咁后生，先入职几年，以前梗系唔系佢啦。陈sir系2002嘅前任阿头，佢而家退咗休啦，开咗间纸扎铺。（游督察这么年轻，才入职几年，以前当然不是他了。陈sir是2002的前任老大，他现在退休了，开了间纸扎铺。）”
　　“原来如此。”
　　邱刚敖听完辜鸿林的回答，心中大概有了头绪。这样看来，张崇邦在八年前就已经接触过2002这个部门，只不过当时的部门老大不是游邦潮，所以他们两人并不认识。
　　既然张崇邦早就知道2002的存在，又怎么可能在袁家宝提起这个部门时表现得一无所知？
　　游邦潮没骗自己，他果然不是这个世界的张崇邦。他究竟是谁？

　　下班回到家后，忙碌一天的两人简单煮了顿饭，凑合着吃了。
　　张崇邦洗完碗筷，发觉邱刚敖一直神游天外，关心道：“做乜啊？系咪今日太辛苦啦？（怎么了？是不是今天太辛苦了？）”
　　“冇嘢。系了，邦主，你仲记唔记得我哋嘅拍拖纪恋日系边日啊？（没事。对了，邦主，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的恋爱纪念日是哪天啊？）”
　　邱刚敖眨了眨眼，笑吟吟地看着张崇邦。
　　他没问结婚纪念日，而是特意挑了个比较有难度的问题——毕竟结婚证上的日期一下子就能查到，这种东西根本难不倒张崇邦。
　　其实，就连邱刚敖自己也不清楚两人的恋爱纪念日，他只是想用这个试探一下张崇邦的反应罢了。

　　张崇邦微微一怔，暗自打量着邱刚敖期待的眼神，心道要糟。
　　他怎么知道这个世界的自己是哪天开始和阿敖谈恋爱的，这分明是一道送命题。
　　“……对唔住，我确实唔记得了。”
　　他沉默半晌，最终决定老老实实认错，争取宽大处理。“阿敖，你可唔可以话畀我知系边日啊，我保证以后记住。（你能不能告诉我是哪天啊，我保证以后记住。）”
　　“我……”
　　这回轮到邱刚敖愣住。他万万没想到，张崇邦竟然反手就把问题推回给他——
　　他又不是这个世界的邱刚敖，哪里知道这种事？

　　“我凭乜话你知啊？咁紧要嘅日子都唔记得，你自己好好反省下啦！（我凭什么告诉你啊？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不记得，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吧！）”
　　邱刚敖急中生智，一秒变脸，“砰”地一声摔上了卧室的门，把自己锁在屋里，假装正在生闷气。
　　他不再理会门外的张崇邦，一边疯狂翻查着手机，试图从中寻找线索，一边恨恨地自言自语。
　　“我头先一定系颠咗，先会问埋晒D咁嘅扑街问题。玩嘢玩出个大头佛，今次真系阴公啦。（我刚才一定是疯了，才会问出这种见鬼的问题。耍花样耍出个大麻烦，这次真的惨了。）”
　　邱刚敖翻了半天手机，也没找到一点相关内容，气得心烦意乱，把自己的发型都抓乱了。
　　丢佢老味，所以嗰两条友嘅拍拖纪念日究竟系边日啊？（所以那两个家伙的恋爱纪念日究竟是哪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