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咕噜咕噜

2、02

　　奇怪了，他为什么想不起来瓶子的里面原本装着什么？！但他分明记得，组织里的人在电话里说过那是可以让吸血鬼在眼前变成灰的东西！
　　可是……
　　眼前的书雅，完全不见丝毫异状！
　　到底是那里出了差错？
　　“书雅，瓶子让我看看吧。”
　　还好，书雅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直接把手中的玻璃瓶子递给了他。
　　凯把玻璃瓶子放在手心上，掂量了下，毫无重量，也不见有什么机关。
　　把瓶子往鼻翼前嗅了嗅，心里霎时大喜！
　　他记得这种味道，这种像青柠一般的味道是组织耗费巨资研究的锁蜡！可以锁住一切以目前的科学解释不到的东西，如气味，甚至，灵魂！
　　想到这里，他赶紧悄悄地用指甲揉开锁蜡，悄悄地，悄悄地把塞住瓶口的木塞推掉！
　　成了！
　　封锁在瓶子里面的气体一定使眼前这只可恶的吸血鬼……
　　“好漂亮！”
　　就当凯心里的如意算盘铛铛响着的同时，书雅忽然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凯一愣，回神，也被眼前奇景所惊——只见，那仿佛在融化的蓝光，蜂拥地自玻璃瓶子间飘散出来，而且，那些蓝光在飘出瓶子以后，霎时又变幻成了柔和温暖的颜色，淡黄的，粉红的，变幻交替着。
　　有几点光斑飘了过来，凯错愕地低头，看着那斑斑的光点抢着触碰自己的鼻尖，但，就当他伸手要接时，那些光斑却在他的指缝间瞬间融掉。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心酸的感觉。
　　他忍不住站了起来，可那些本来围绕在身边的光斑却在他要抓住前纷纷消融，数秒，或者是更短的时间，一切就已经会归于无，仿佛从来没有过似的。
　　“凯？”
　　是谁在呼唤他？
　　茫然的低头，看着自地上徐徐站起的美丽女人，他忽然觉得一阵慌乱，忍不住要后退，却被女人快一步阻止了：“别，后面是蜡烛。”
　　“喔。”
　　他惊魂未定，看着眼前的女人的关心，忽然有点想不起来这次到来的目的。
　　不过，就当他的目光注意到那厚重的帘子外淡淡的重影时，他心中一格，拉住了女人的手：“书雅，不觉得空气有点闷吗，我们到外面透透气？”
　　如果瓶子里面的东西无法杀死她，那么，阳光总该可以了吧？
　　但他唯一担心的，是她的酒意不够浓，不够让她忘记自己身为吸血鬼的事实，忘掉身为吸血鬼的自己所忌讳的东西！
　　“书雅？”
　　她一直在注视着他，仿佛要记牢他的长相似的，那目光，专注的让凯心里慌了又慌，而为了掩饰自己的焦虑，凯蓦地牵住了她的双手：“书雅，来吧。”
　　还好，对于他的举动，她并没有半点的排拒，甚至还乖顺的随着他往阳台的方向走去。
　　“小心喔，有门槛。”
　　看来这个女吸血鬼真的是迷恋上他了！
　　听到她关切的语调，凯努力地忍住不让自己笑的太得意洋洋。
　　撩起那厚重的帘子，推开了那布满了尘灰的落地门，那一霎，清凉的晨风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一振。
　　“来，你也小心些。”
　　借着扶她跨过门槛的机会，凯悄悄地把落地门锁死。
　　晨风吹拂着那轻软的卷发，而她的目光是那样的迷离，望着遥远的某处，似乎还没有发现天空已经龟裂出可以消灭她的光痕来。
　　现在他真想放声大笑！
　　即使是长生不死的吸血鬼，也不可能躲得掉命运的覆灭！胜利女神早就已经选边站，可惜，她一无所知。
　　“我听说，这个城市还住了另一只女吸血鬼。”
　　“喔，是吗？”
　　他突然对这个话题有了兴趣：“是怎样的女吸血鬼呢？像你那般的迷人么？”
　　或者，他又可以为组织立一次功？
　　唯一担心的是，本来还想说这次任务以后没事做，正好跟他的未婚妻举行婚礼，不过，现在看来是又要让她等一等了，她会不会生气？
　　“恩，很迷人呢。”
　　她依然没有转过来，不知是风迷乱了她的语调，还是他过于雀跃以致听不真切她的语调，感觉一切如堕梦里，那么的遥远。
　　“只是，她的另一半却说，再也受不了她的脸了。”
　　“喔？”
　　“他们在一起千千万万个岁月，本来爱得那样的炙热，可到头来，却已经分不清是爱还是恨，他有他的情人，她也有她的玩乐……不是爱情太短暂了，而是他们的岁月太长太久，毫无尽头，所以，那个人说完那句话后就走了，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
　　“那她现在住在哪里？”
　　他试探地问，可她却没有回答。
　　“她现在住在哪里？”
　　他毫不死心，眼见着第一束亮光开始凝聚，越发的急了起来：“她是你的朋友吧？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出来玩玩？当然啦，是在夜里。”
　　“如果她知道你那么想见她，或者会高兴吧？”
　　她终于转过来看他，但唇边的笑容辨不清情绪，迷离得不真实，仿佛带着奇异的悲伤：“但她消失了。”
　　“消失？！”
　　他吃惊，莫非那只女吸血鬼已经被组织里的人捷足先登消灭掉了？！
　　“因为她发现她的另一半患上了老人痴呆症。”
　　“哈？！”
　　“好奇怪是吧，明明有永生不死的生命，却居然患上了老人痴呆症。他非但不记得自己是谁，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个吸血鬼，所以，她天真的以为，让他看到吸血鬼那高贵美丽的灵魂，或者他就能想起自己的尊贵身份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不想再听下去，但她偏偏一直说：“有了这个想法后，她因为某个缘故遇到了我，于是拜托我想办法让那个人看看她那从未改变的灵魂，她说，她的爱情可以治疗他。”
　　“真是无聊。”
　　“不觉得她很让人难过吗？”
　　“不能让她毁在我手上，我比较难过。”
　　当第一道光束形成，穿透灰蒙蒙的云雾直射到阳台之上时，他终于讪笑着看向了身边的她。
　　可，怪了。
　　晨曦的光线已经覆落在她和他的身上，让他们完全的沐浴在光线之下，但她居然还是那样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居然分毫无损，分毫不觉得热……
　　热？！
　　他吃惊地低头，架起了双手，看着焦烟从皮夹的间隙里，领子的缝隙、袖子不停地冒出来——好热好热，仿佛被火烧！
　　不可能，这不可能！
　　“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就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她忽然开口，声音冷淡得比清晨的风还刺骨。而晨曦的光，是那样的和徇，终于划破了深冬深夜的严寒，带来了丝丝的暖意。不过，她的眼中却没有半分的温度：“我有说过吗？那个患了老人痴呆症的吸血鬼就是你。”
　　“胡说！我是吸血鬼猎人，我怎么可能……”
　　他的声音说到后面不小心走了调，因为看到眼前的她从脸上撕下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皮来，他那早就瞪大得不能瞪大的眼瞳里，霎时布满了血丝，如龟裂般地，渐渐地把乌黑的眼眸笼罩了，猩红如血！眼瞳那聚焦的圆，也在刹那间改变了形状——这是十字星般形状的，非人类的兽类般的眼瞳！
　　“你是谁！”
　　他突然叫，声嘶力竭，总觉得自己该想起什么，却偏偏想不起。
　　唯一清晰的是眼前那张陌生的脸，浑然透着一种截然不同的稚嫩，年轻的气息洋溢着，是十九岁？还是二十岁？唯一不变的，只有那双深邃的眼里，始终笼罩着不散的落寞与说不清的孤独。
　　这是一双与她的年龄并不相符的眼睛，仿佛已经历经了这世间最大的离合，而她的声音，再也掩饰不住沙哑：“我？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你只需要知道，方才那张脸的主人叫书雅。”
　　他说不出话来，而她，仿佛透过了他绝望的表情看着另一个人，不，那其实是一只美丽又偏执的吸血鬼，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为了证实一个自己无法看到的结果，主动献出了自己的灵魂……
　　“你撒谎！撒谎……”
　　他绝望地又难以置信地伸出手就要抓住眼前的她，可他抓不住她，手还来不及碰到她的衣服，就已经在他暴瞪的眼球底下化作了劫灰！
　　“你撒谎！撒谎……”
　　凄厉的声音终成无，而在酸恶的臭气里，仅剩下一堆劫灰，还有一套多处磨损的衣服。
　　“吸血鬼猎人——凯，这个名字根本不属于你，即使你读取了他的记忆，夺取了他的脸，你还是无法成为他。”
　　她，冷冷地说着，徐徐地跪下，手伸出，在那条漆黑如夜的皮裤里摸索了一阵，摸出了一枚造型很特别的银币。
　　“呼……”
　　轻轻一吹，劫灰被吹走，而她，从领子内抽出链子，只见链子的吊坠，竟跟她手中的那枚银币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的银币上刻画的是一个龙飞凤舞的“凯”字。
　　正看的失神，手提电话响起，接通，只听有人在那端不耐烦的叹息了：“小惠，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冲动，早知道我就不把凯被杀的细节告诉你了！哎，你不是向来比任何人都要成熟的吗？就算凯的死让你很难过，他的脸被挖走了让你很气愤，但！但你也不能私下报仇啊！不管你有什么打算，先回来组织再说，听着，不要冲动，即使你很能干，但按照组织的规定，你一天没满二十周岁你就不能单独行动！即使要报仇，也必须在组织的协助下……”
　　报仇呵……
　　书雅，不，应该是小惠，她异常疲倦的打断：“长官，你的电话来的正好，我现在需要救援，我被锁住了，我这就把我的地址发到你的邮箱里。”
　　说罢，也不管那边在错愕的叫，她切断了通话。
　　按动信息的手，那样的灵活，但她的目光里却是一种停滞的茫然，她就那样站在阳台之上，仿佛丢掉了灵魂的木偶，直到一阵奇怪的风吹来，撩动乱发低头时那漫不经心的惊鸿一瞥，她瞪圆了眼，注意到劫灰之中露出了一部眼熟的手提电话。
　　飞快地捡起，她如获珍宝地放在手心里，颤抖的指，飞快地翻查通讯录——果、果然是凯的手机！
　　十分意外的，发现屏幕上提示着发送失败的邮件，而收件人竟就是她！
　　于是，她紧张地打开了邮件，如何料到，竟听到熟悉的声音腼腆又慌张地，自扬声器里传出——
　　“小惠，呃，是我，那个……我是凯啦！就是，就是，那个，还有一周就是你的二十周岁生日了，我……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但是有些话实在电话里我就是说不出口，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虽然我老是放你鸽子，老是没有办法陪你看完一部电影……其实有时候连我自己也怀疑，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的自己是不是有能力带给你幸福，但是、但是人家不是都说嘛，不试试是不知道的嘛，所以，呃，你……不……”
　　只听一阵深呼吸的声音，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女人，你就嫁给我吧！”
　　命令的口吻，霸道却可爱，而信件里的话，使得小惠诧异地瞪大了眼。
　　“还有就是，就是那个嘛，那三个字，好像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我……啊！小惠，我发现那个吸血鬼了！我终于发现他了，等我回来，我再跟你说这三个字，I pormise！就这样！”
　　紧张的腼腆突然被果断的利落所取代，然后，所有声音嘎然止住，是录音键被匆忙按掉的声音。
　　万籁俱静。
　　空荡荡的阳台之上，只有早晨的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和音，而阳台之上，小惠无力地滑坐在地上，任着热热的泪水掉出眼眶，任着眼眶热了湿了，又被风吹干，然后，又继续热了，湿了……
　　“恩……我等着你……”
　　腔调，或者是哽咽的，但只有那句话，她说的那样的清晰无比：“还有，凯，我爱你。”
　　就算一方的生命已经殆尽，爱情，还是永无止境。
　　她会用她的方式来，爱着他，Pormise……
　　2010-5-10，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