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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千年木偶(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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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意后知后觉,扬声:“您说什么!”
周信康淡定放下保温杯,握住他两边肩膀转过去,边往外推边道:“现在这个社会,去哪儿不得用身份证?没有身份证,要是哪天被警察当作黑户抓起来,可就不好看了。你放心,资料我这边帮你出。”
谢无意回头:“让他继续住我那儿?”
周信康:“有问题?”
有,问题大了。
谢无意:“我庙塌了。”
周信康再次扎心:“那还不是因为你,打架散功德,才没灵力。”
他老神在在:“整整两年都没给我做出点成绩,人一来,立马支棱起来,我看,这件事人家没少帮忙吧。”
谢无意默然。
姜尘确实帮他不少,那他不也提供住处了。现在吃的穿的,哪样花的不是自己的钱。
就这,周信康还说:“对别人是祸神,对你,没准儿是福星呢。”
谢无意:散财的福星么。
瞧他那副便秘的表情,周信康抽出一只手拍他头:“别哭丧着脸了,人也才刚来,再看看吧。”
说着话推人出拱门,姜尘正站在不远处一株刚开出新叶的银杏树下。
个高腿长,一身及膝修身大衣显得肩背愈发挺阔,谢无意怕他炒菜掉头发,给了一根红发带,银白长发拢成一簇高高束起。
听到脚步声,带动身子转过头,冷漠的眉眼触及谢无意瞬时暖化,嘴角浅浅带笑,朝城隍略一颔首。
周信康松开谢无意,道:“事情,无意都已经跟我说了,我会找人弄好身份证明,也便于您以后在外行走。”
姜尘:“小仙在这里先谢过大人。”
“不,不客气。”周信康嘴角隐隐抽动两下,抬手拍向谢无意后背,“行了,你们回去吧。有消息,我电话通知。”
“大人,关于昨天的……”
正要送两人离开,阴阳司公抱着一摞卷宗从献亭西侧拐来,一眼瞧见谢无意身后的男人,卷宗哐当散落地上。
“许司公,我帮您。”
谢无意几步过去蹲下要帮他捡,手却被啪地拍开。
阴阳司公低声囫囵句“不用了”,匆匆捡起卷宗走到城隍身侧。
***
“许司公,好像不太喜欢我。”走出城隍庙,谢无意耷拉着脸嘟哝。
姜尘落后两步,眸光微暗:“怎么说。”
谢无意仰起脑袋想了想。忆起两年前,他作为新进土地神,到城隍庙报道那天。
走进后殿,那位许司公正蹲在院角喂猫,就是刚才敢咬城隍的那只,在他手下温顺极了。
午后一点阳光从树叶间漏下,洒在那位司公脸上,那时的许司公还没有佩戴鬼面,侧身露出半边眉眼,长眉弯弯,温润如玉。
可惜在那之后,再没看到过面具下那张脸,找他说话也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根本不会多说一句,且对象,仅限于他。
谢无意:“他跟其他土地还有几句话说,跟我,就一句话,有时甚至只有一个字。不过也不能怪,谁让我这么没用,还是走关系进去的。”
司公大概特别痛恨他这种走后门的。
姜尘垂着眼静静听他说,藏在阴影下的神情,意味不明:“也许,是他不敢呢。”
“不敢?”谢无意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的笑一声,“我不敢还差不多。”
人家可是统领全城阴差大小事宜的二把手,他有什么不敢的。
姜尘抿唇没再说话。
城隍庙后殿拱门外,目送两人走远,阴阳司公慢慢抱紧手里的卷宗。
“雁行,雁行。”周信康唤了他两三声。
许雁行才回神:“大人有事?”
周信康:“是你有事。”
许雁行又抬头往远处看了看,声带莫名发涩:“他想,杀了我。”
方才谢无意蹲下帮他捡卷宗没发现,姜尘那双晃动杀气的黑眸。
周信康拧紧眉头,很快展开,故作轻松地拍两下他的肩:“他不敢也不会的。再说那件事,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不会的。”
但是很显然,他的安慰没有起到任何效果,面具下那双眼睛愈发深红。
“砍下他的脑袋,他怎能不恨我?”许雁行痴痴望向庭院一角的银杏树,失神呢喃:“怎么可能过得去?过不去的,过不去……”
***
走到停车点,谢无意戴好头盔跨到后座,姜尘一坐上去,立马将脑袋抵到他背上。
“头好重,让我靠会儿。”
姜尘将钥匙插进锁孔,侧过头问:“直接回去?”
谢无意:“嗯,啊不对,得先去换个屏。”
他伸手往前一指:“你沿这条路,随便找家手机维修店吧。”
姜尘轻轻应一声,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腰间,转动把手开出去。
城隍庙往东过两条街,看到挂着“手机维修”招牌的店,在路边停下,“阿意,到了。”
身后一动不动。
谢无意借醉酒脑子一热冲进城,现在可能冷却下来了,困意也跟着一齐涌上来。
姜尘又唤了他两声,伸手往后拍拍。谢无意被拍醒,打着哈欠摘下头盔,撂下一句“等着”,走进维修店。
“请问屏幕坏成这样还能修么。”
“老板,换个屏。”
两部碎屏手机同时摆上柜台,异口同声。
谢无意侧目瞥了眼,对方也正好看过来,然后两人同时在对方瞪大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动作一致地眨两下。
男人率先反应过来,拿上手机就要走,一转身手便被擒住。
谢无意将他的手压到身后扣着手腕,想起坍塌的庙宇,眼里直喷火:“张、祝、清!”
男人心虚地笑了笑,“你认错人了。”
谢无意:“放屁!别以为剃了胡子,我就认不出来你了!”
张祝清眼珠一转,识时务地收回脚,另只手摸摸光洁的下巴,吊儿郎当地笑:“差别应该挺大的吧。”
剃了胡子,怎么也算帅哥一枚。
谢无意嗤他:“你这双眼睛可骗不了人,还有声音!别说剃个胡子,灰扬了,老子都能认出你。”
不至于不至于……哦对了,他是土地神来着,还真有这个可能。
张祝清忙讨好地笑笑,下巴点向他身后:“别这么生气嘛,有话咱们好好说。”
注意到店里的人都在看他们,谢无意暂时平息怒火,结果手刚松,人扭头往门外溜。
谢无意炸了:“姜尘!”
张祝清冲到门口急急站停,看清门外来人身上溢出的金光,骂了句脏话又走回谢无意面前:“你也太不讲武德了吧,带那么大的帮手。”
谢无意:“还不是拜你所赐。”
他把手往张祝清面前一摊:“少废话,还我三千块!”
张祝清立马捂住口袋,梗着脖子死乞白赖:“货物一经售出,概不退还。再说了,我那些可都是真的!没用?”
谢无意头往姜尘方向甩了下,火冒三丈:“有用,他能在这儿?”
张祝清又多看白发男人两眼,小声嘀咕:“这不是神么。我那符可是驱邪避凶的。”
谢无意:“我不管,反正你得赔我三千块。不赔别想走!”
前后夹击又没其他出口,张祝清想跑都难,他眼睛滴溜再一转,转头搭上谢无意的肩靠过去:“钱我这儿没有。”
谢无意耸动肩膀就要甩掉他的手,张祝清又急忙压下:“不过我可以带你赚啊,不止三千,三万都行。”
谢无意:“骗鬼呢。”
张祝清:“真的,我这人一向说话算话。”
相比三千,三万的诱惑力自然更大,都够谢无意刻好几个木雕的了。
“什么事。”
谢无意决定先听听,再不济还有姜尘,不怕他跑了。
将手机放在维修店换屏,张祝清带着他们来到一条街之隔的市博物馆。在入口处拿了本宣传手册,展开后指过去。
上面写着:2月5日,将展出出土于三千年前周朝时期的陪葬木偶。
下附木偶照片,可以看出保存的十分完好,身上的衣裙还都是彩色的。
谢无意摩挲着下巴凑近细看,发现盲点:“5号!不就是上元节那天?”
这都过去三四天了。
张祝清:“对,本来那天是要展出这件文物的。”
谢无意:“本来?”
张祝清放下手册,轻叹:“是啊,但是就在前一天晚上不见了,而且据监控显示,它是自己走出去的。”
后背悄然漫上一股寒意,谢无意不禁打了两个激灵。
走出去的,还能叫木偶么?
张祝清继续道:“出了这件事之后,博物馆就暂停对外开放了。走,我带你们去展厅看看现场。”
他领着人往电梯方向走。
等到电梯下来,谢无意才发现姜尘仍站在大厅入口,拿着那张宣传手册目不转睛。
谢无意:“姜尘,走啦。”
来到原本放置木偶的小展厅,展台前一地碎玻璃,还没清扫。
张祝清绕过去,指向展柜玻璃:“你看里面,几乎没有玻璃碴,是从里面破开的。”
谢无意:“那也不一定吧,没准儿是谁打开玻璃盗走木偶,再做出从里面破开的假象呢。”
张祝清没有否认,又将他们带到监控室,熟练地点开4号深夜的影像。
画面上一开始还很正常,但当时间走向0点,那樽栩栩如生的木偶突然睁开了眼,血色眼珠左右转动两下,缓慢握住拳头朝面前的玻璃砸过去。
哗啦几声响,玻璃碎了一地,警报声此起彼伏。木偶迈动左腿一步跨出展柜,一步一顿往外走,走到监控镜头下抬起头。
张祝清这时摁下暂停键,说:“在我们之前,就有警察来调查过,视频不存在任何剪切过的痕迹,确实是当时正在拍摄的影像。”
木偶真的走了。
谢无意瞥两眼屏幕上浑身刻满红色符文的木偶,直接一步退到姜尘身边抱着他的手臂,“那什么,三万我就不要了,你把三千还我就行。姜尘,我们走。”
“别啊土地神。”张祝清大跨一步拦下人,“这买卖多划算啊,又不是要你消灭它,把它找回来就行。”
谢无意:就行?什么叫就行?
那可是三千年前的木偶精,他不过一介小小土地神,还是代理,怎么找?
“我爱莫能助,这事你还是找别人吧。”谢无意抓起姜尘的手绕过他大步离开,到维修店拿走换好屏的手机,开车回村。
***
回到云水村,远远地就看见杂货店前空地上,五六个小孩儿正围着孟月灵,叽叽喳喳叫“姐姐”。
孟月灵昨天还是水鬼,今天刚封神得以行走世间就被一群孩子围住,着实有点不自在。
孟月灵:“你们可算回来了。”
“辛苦月灵姐了。”谢无意摘下头盔,顺着孟月灵的视线往下,发现她身后几只跟屁虫,咧嘴笑笑蹲下.身,“你们几个,老跟在姐姐身后干嘛。”
七.八岁的小萝卜头们:“姐姐好看!”
谢无意赞同地点点头,摸了摸其中一个小孩儿脑袋:“走,今天哥哥请你们喝牛奶。”
小萝卜头们:“真哒!”
谢无意:“当然。”
小萝卜头们高兴坏了,三三两两从孟月灵身后跑到他身边,拉他手,抱他腿,拽他衣裳。
谢无意被他们拖拽着回店里,到门口看到9岁的徐燕也在,正要叫她一起,看清她手里抱着的娃娃,笑容瞬间消失。